46、第 46 章

秋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巨大的白色圆台上,周围空茫得一望无际,他茫然地站起身。

这是哪?

半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小孩子“咯咯”笑的声音,清脆童稚,秋阑心里一凛,警惕地摸端阳剑,这一摸才发现,剑不见?了。

他身上只着白色里衣,一脸懵逼上下搜寻一番,发现所有外物全部不翼而飞。

这会功夫,面前突然出现了两道白光,倏忽落下圆台,令人惊奇的一幕发生了。

秋阑瞪着眼睛,看那两道白光落地后滚成两个唇红齿白的小奶娃,一男一女,用红绳扎着双马尾,蹦蹦跳跳向他跑过来,嫩白色的灯笼裤一摆一摆,格外灵动俏皮。

秋阑后退:“你们是谁?”

女娃眨眼,大声回答:“神君,我是捣衣啊!”

男娃双手交叉于身前扭手指:“我系寒衣呀。”

看起来真是小奶娃,不像是心怀恶意之辈,但秋阑还?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个地方,他开口:“我为什么……”

话还?没问完,自称捣衣的女娃突然捧起一堆精致的白衣撞到秋阑腿上:“神君神君,快换衣服,有人请神啦,咱们要?做信守承诺的神。”

男娃子寒衣也点头:“要?做信守承诺滴神。”

两个奶娃还?是行动上的巨人,一左一右扒拉着秋阑的腿要往上爬,还?拿那件白衣给他身上等。

秋阑:“……”

他直接一手提起一个放到地上,抱臂眯眼:“为什么叫我神君?我不是神君。”

他忽然想起晕倒前香莹似乎大喊了一声“请神”,心念一动,会和他现在的遭遇有关吗?

若香莹真能请来月神拯救木漪城被魔物毒害的修士,也算好事。

两个奶娃被秋阑提起开始就安静如鸡,像两只被叼住了后颈的小奶猫,秋阑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捣衣才?观察他的表情开口:“您就是神君!”

“之前您力量不够一直在沉睡,因为与雪神亲近才?碰巧恢复一些神力?,此次信徒香莹启动上古请神大阵,您才终于能回到月神台。”

寒衣忙不迭附和:“就系就系。”

秋阑脸色有些扭曲,奶娃说的话挺离谱,但凡他脑子正常都不会相信,他活了两辈子,死过一遭,清楚知道自己的爹是成日冷脸没管过他的秋叶泽,娘是为爱私奔的月离阮,一对不靠谱的父母,但血缘就是这么神奇,无法支持他蹦出月神这么个身份。

难道沈玉承其实是月神?也说不通,月神就算沉睡也是神之躯,不可能轻易让他这一抹外来魂魄占据。

但有一件事不得?不让秋阑多想,沈玉承的身体确确实实没有灵根,资质极差,是无法修炼的凡人之躯,这样的身体不可能产生灵力,偏偏他就是产生了。

说起来,第一次出现灵力是在……雪族沾花节,雪神赐福时,他沾到易归雪祈祷落下的白光。

但当时灵力断断续续并不稳定,直到那次他与易归雪在上监又?荒唐了一次,灵力大盛,来到自由之地后他和易归雪日日形容亲密,灵力便一直平稳没再消失过。

这一切竟与奶娃说的话对上了,仿佛他身上凭空出现的灵力真是靠与易归雪亲近而蹭来的神力?。

与此同?时,秋阑浑然不知外面的人已经因他乱了套。

*

此次木漪城大比出了大差错,几乎关系到整个自由之地的存亡,五洲各地世家,有名望的修士全都赶来此处,刚好和那些被乐声惊醒的修士们汇合了。

跟着木野来讨伐秋阑的修士大多是木家的附属小门派,或是亲近西洲木家的,他们早领会了木野的意思,将方才发生的事情绘声绘色地给刚来的前辈们学了一遍。

鹤鸣派的执事长老柳梧是在场所有人中资历最老的一位,听完直皱眉:“没想到秋阑根本没死,还?用邪术复活在别人身上。”

他虽不是五大世家之人,却因格外出众的天赋早早步入上阶,修为深厚,声望显赫,他一发话就表明态度,看起来不打算偏向秋阑,其余人一下就似找到主心骨,三言两语抱怨起来,连一直躲在各处的修士们都纷纷聚过来。

一个女修道:“在六幻秘境时他还?和我们在一个山洞里呆过,好恶心,一想到和那样的人同处一室我就想吐。”

另一个男修点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昨晚在客栈里他还?假意帮我们守了一晚门,现在想想哪里是他好心,魔物都是他带来的,他自然不怕,居然以此取得我们的信任,卑鄙!”

一个女修皱眉:“我被伪龙吓晕时他还?……还抱过我,那时会不会把魔气或者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留在我身上啊,好可怕。”

柳梧叹气:“既然秋衍不愿现身,先抓住秋阑也一样。”

“对,有柳梧长老在,想必那雪族也不会坚持跟咱们对着干。”

木野作为小辈,一直在旁边恭敬听着,此刻却似不经意提起:“难为月离家有心,不远千里前来相助,黎邬与我木漪城相距甚远,没想到月离舟公子这么快就到了。”

柳梧闻言一怔,也看向身背双剑,负手而立的翩翩公子月离舟。

他倒是忽略了,秋阑虽不得?秋家人喜爱,却是月离舟的外甥,五大家族的月离家向来不问世事,这次这么快就出现在这里,想到这,他皱眉:“秋阑做下伤天害理之事,就要承受他应有的下场,望月离家莫要感情用事,妄加插手。”

月离舟挑起精致的眉,唇角勾起一个漫不经心的笑意:“我连面都没跟他见?过,谈不上感情。”

柳梧:“如此最好。”

一行人达成一致,便浩浩荡荡朝秋阑离开的方向过去,远远就看到一副混乱的场面。

只见一个容貌极为出挑的雪族神情焦急如疯魔般,他脚下的地面结了厚厚一层寒冰,怀中抱着一人,定睛一看,被抱着的正是秋阑。秋阑双眼紧闭,像是睡着了。

在那雪族的脚边还瘫坐着一位姑娘,神情呆滞,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

看到这一幕,站在所有人身后的月离舟目光闪了闪,他以为是有人冒充他外甥,没想到……

这次不等木野出面,柳梧就率先开口,对上雪族,他换成与平辈说话的态度,尽管对面的人要比他年轻几十岁,他也丝毫不敢怠慢。

“忍冬公子,在下鹤鸣派长老柳梧,奉师门之命特来处理大比意外,你怀中之人疑为此次事件主谋,还?望公子莫要为难,让我等将他带回去审问。”

易归雪冷冷看向来人,他还?记得这些人想伤害怀里的人,但怀里的人又不高兴自己杀他们。

他张口,有点生疏地说出一个字:“滚。”

话音一落,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雪族虽然强大,但甚少?与人族接触,像柳梧这些人族高位者养尊处优,走到哪里都受人尊崇追捧,哪里受得?了这种恶劣态度。

柳梧脸色青白交加:“看来你不愿配合,得?罪了。”

雪族太久没出现在自由之地,他们已经不记得雪族是多逆天的存在,不过,再强大也是人身,不是神。况且只有一个雪族,他们有这么多人族数一数二的修士,他就不信制服不了一个雪族。

柳梧摆开攻击的架势,木野等人也纷纷效仿,修士们都用憎恶的眼神看着秋阑。

都怪这个人,不止用魔物坑害他们,还?让他们不得?不跟强大的雪族对上,他们一定要?杀死所有秋家人。

要?打架?

易归雪抿着唇,兀自散发冷气,既然不想让他杀人,怀里的人也不起来哄哄他,像方才一样做些让他开心的事情,他就会听这人的了。可这人睡着了,不搭理他,这让他格外焦躁,在理智与发疯之间拉锯。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一直坐在地上发愣的香莹,疯了般自言自语:“请神阵法不会错,神君会来救所有人的,会来的……”

修士们拿着武器,在柳梧的带领下一股脑冲上来,与易归雪兵戎相见。

易归雪既要护着怀里的秋阑,还?要?对敌,一心二用。

他此刻尚存一丝理智,知晓他若杀了人等怀里的人醒来要生气,可能会不理他,一想到这人不理他,背对着他拒绝与他交流的样子,他心里就阵阵抽痛,呼吸都困难起来。

所以格外苦恼,就跟有一堆不识好歹的小蚂蚁在他身上上蹿下跳般,他左躲右闪,带着秋阑跳上房顶。

战况一时胶着了,修士们也渐渐发现这雪族根本无心和他们打,一心躲避,跟猫逗耗子般溜着他们耍,他们这么多人好半天连雪族的影子都摸不到,慢慢心里打出了火气,连对雪族天然的恐惧都忘了。

不知不觉,从夕阳西下到月上中天,修士们已是气喘吁吁,柳梧从未吃过这种亏,追了半天,这群人中修为最高的他都没能近雪族身,周围那些小辈要?怎么看他?说他柳梧是个无能之辈吗?

活到这个岁数的人,最在意的就是名望,柳梧气得?双目发红,已被挑起杀气,满脑子只剩下他一定要?杀了这雪族找回面子。

月色如一层朦胧的纱雾笼罩着大地,轻柔照在所有人身上,易归雪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心里一动,垂下头。

只见怀里的人睁开一双漂亮眉眼,静静看着他,眼神很?熟悉,又?是似乎很陌生的清冷,他淡淡张开粉色的唇,诱人的色泽挑动着易归雪的神经。

“放我下来。”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