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友（惨）好（绝）和（人）谐（寰）的论道，以道士系全体阵亡结束。道士们不明觉厉，最终认为：大道三千，殊途同归，物理系探索宇宙的本源及其演化规律，确实应该是道修。

于是，物理系叫道修，道士们还叫道士，就这么定下了。

云中子轻推眼镜以作总结：“我觉得主要原因还是那时咱师父已经飞升，而宗教学院那边，修为最高的老天师才渡劫期。”

谢铭感觉道修听起来比道士有逼格多了。

不过他有些地方尚有疑惑：“师兄，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华交大每年都有毕业渡劫？毕业生有那么多，宗教学院怎么才一个渡劫期？”

“这两个‘渡劫’可不一样！”

云中子问他：“你看过修仙小说吗？”

谢铭忙不迭点头。

他最近每晚都在熬夜恶补修仙读物。

云中子为他科普：“大致就和小说里差不多，修士的等级从入门到飞升，依次是：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渡劫。自元婴期起，每次提升境界，都会落下天劫。元婴期是四九天劫，化神期是六九天劫，到了渡劫期，要破碎虚空、飞升天外，会有九九天劫。

“为了圆满师生们的心境，降低晋升时渡天劫的难度，学校要求把毕业渡劫作为结业考核之一，每年都会统一让司命们给每个学生安排历劫剧本。他们在秘境里按剧本经历一世，等出了秘境，自然就看开许多。”

谢铭明白过来：“哦，所以先前你跟气象局报的也是……？”

云中子点头肯定。

“能飞升的人亿里挑一，但元婴和化神的修士，数量还是有不少。”

谢铭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那我、我现在是要开始炼气？”

云中子笑着瞥他一眼，把他拉进物理系的专业大群。

——说是大群，其实加上云中子和谢铭，一共也只有五个人。

他温雅端方对谢铭引诱道：

“年轻人，你渴望力量吗？”

谢铭用力点头。

云中子：“来，群文件里是咱们物理系的师门秘籍，师兄都给你准备好了。”

谢铭兴冲冲点开20个G的群文件压缩包并下载。

谢铭期待着等着压缩包解压完毕。

谢铭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谢铭：“…………”

他看到几屏幕都划不到底的、货真价实的物理学教材PDF：《力学》、《场论》、《量子力学》、《量子电动力学》、《统计物理学》、《流体动力学》、《弹性理论》、《连续介质电动力学》……

谢铭：“……师兄，这和我想象中的修仙秘籍不一样。”

云中子却无比认真道：“师弟，这是我们物理人如假包换的力量源泉啊。”

“虽说资质因人而异，但军训后的第一周就是校运动会——你可以把它类比为修仙小说里各门派新入门弟子的切磋大比——所以，师兄希望你不要输在起跑线上，不要丢我们物理系的人。”

谢铭：“什、什么意思？”

云中子道：“这一个月里，你要至少啃完其中四本，并引气入体。”

“……”

谢铭深深地呼吸。

他面如死灰：“师兄，你是学物理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云中子走下讲台，拍拍他的肩以作鼓励，“这听上去很困难，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

谢铭：“？”

云中子：“大学生们，天生具备一种能力：无论是要花多少个课时听完的课，我们总能在一天乃至一周之内，自学完整个学期的内容，并顺利通过考试。”

谢铭：“……”

云中子还道：“现在你有一个月的时间，只是四门课而已，这难道不是很轻松？”

谢铭：“…………”

谢铭颤抖着咽下喉头一口老血。

云中语重心长对他讲：“当年师父入道，一夜从炼气直升渡劫，当晚就原地飞升。可他升得实在太快，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究竟该怎么修行。

“而咱们大师兄，在碎丹结婴时意外殁了；二师兄，阴差阳错闹了乌龙入学，是个没灵力的普通人。所以物理修仙这条路，如今只有我在你前面摸着石头过河，也只有我能教你。

“你该庆幸，你有前辈的经验可以参考，能让你少走些弯路，我当年入学时也是跟着大师兄这么走过来的。

“物理知识是基础，如果你不能把它们啃下来，一切理论都是空中楼阁。”

谢铭惭愧低下头：“我……我会努力的！”

接着他又想起什么：“对了师兄，那你现在是什么境界？”

云中子短暂沉默了一会儿。

他答：“金丹巅峰。”

谢铭结巴着比划起来：“那、那你岂不是……”

云中子故作轻松对他道：“我大一就结了丹，如今在金丹期蹉跎一年了。大师兄没教会我怎么结元婴，我这不也还摸索着。”

谢铭默然，开始用一种混杂着忧虑、敬重和不舍的复杂眼神看着他。

云中子揉了把他的脑袋。

“来！师兄授你道基。”

谢铭打起精神。

云中子道：“师父当年跟道士们论道，讲狭义相对论，这便是我们一切物理修仙理论的基础。”

“简单来说，一切物理定律在所有惯性参考系中均有效。

“这条狭义相对性原理，将原本只适用于力学的经典物理学定律，推广到了所有惯性参考系，使得这些方程公式在电动力学和光学等等领域也能适用。”

“基于此原理，我们将物理理论中的基本定律，推广到以灵子为研究对象的修道体系中，并灵活地对它们进行因地制宜的思维转化。

“比方说，先前跟你讲过的浮力定律，就是对此理论的一种简单应用。”

他说到此处，见谢铭似懂非懂，慢悠悠停下喝了口水。

“所谓引气入体，转化成物理思维，其实就是要引入‘灵子’这种极小微粒，并让它自发地向人体内流动。用你中学学过的知识来类比，就是利用自由扩散原理，将皮肤视为针对灵子的半透膜，让灵子自发从高浓度的外侧流入低浓度的身体，这就完成了引气入体。”

“普通人无法引气入体，是因为他们本身缺乏对灵子的探知力，这种天赋，其他学院有的叫‘第六感’，有的叫‘灵根’，总之都是一个意思。在我让你背的驱鬼那一节，也讲到灵力可能是三维人类‘观测不到’的某一种高维属……性……”

云中子说着说着，忽然怔住。

他现在给谢铭讲解这些入门理论，可在当初他入门时，是没有驱鬼这一节的。

那时候他还不太能理解灵力的本质。

但就在前几天，他才刚领悟了灵力可能是“第四维”这样的事。

他跟谢铭讲起狭义相对论，刹那间却想到：

如果灵力也是“维”，那金丹期和元婴期在操控这一维度的变化时，有什么不同？

是凝聚量和凝聚速度。

金丹修士至多只能凝聚丹田内储存的灵气，元婴修士凝聚的是天地间的自由灵气；

金丹施术虽快，可元婴却可以做到挥手即生灭；

造成这两者根本差距的原因——

是元婴期控制灵子的速度。

金丹凝聚灵力，均匀快速；

而元婴凝聚灵力，要想在同等时间内远超金丹水平，势必是一个加速凝聚、甚至变加速凝聚的过程。

物理学中，有什么办法可以简单改变速度吗？

有，赋予一个速度的增量，一个加速度。

如果凝聚灵力的速度，超过了碎丹时灵力向体外释放的速度，那岂不是——

就能结婴？

云中子感觉自己依稀触摸到了晋升的壁！

谢铭还在等他的下文，却见他自己发起了呆，眼底还隐隐闪烁精芒。

他茫然问：“师兄？”

云中子意犹未尽从顿悟中回过神来。

他对谢铭露出慈祥的笑容：“师弟，你先消化引气入体，后面的等你炼气之后我再慢慢教你，我刚刚突然有了新的领悟。”

“！？”谢铭莫名激动起来，“师兄，你……你领悟了什么？”

云中子沉吟片刻。

他格外肃穆道：“伽利略，真是一种精神力量。”

谢铭：“……？”打扰了！

云中子留他独自在教室，耐心叮嘱：“你在这里好好用功，我要去实验室找应师兄一趟，如果晚饭前没有回来，你就自己下课。”

他从随身空间里抽出一叠白花花的卷子。

“周末之前，我会检查作业。”

谢铭五味杂陈接过那些试卷。

好吧，比起修仙，还是这些卷子更让他有亲切感。

云中子给他比了个“加油”，放他去知识的海洋里喝水。

他转身离开教室，熟门熟路往楼上的实验室走去。

他的二师兄应恪，已经在这间实验室里泡了五天，听说是为了改良那个以灵子为驱动手段的激光全息试验台。

那是个堪称黑科技的好东西，云中子借它来制造幻境，在全息模拟试验中结婴失败了四十九次。

现在他打算尝试第五十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