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联邦第一?医院。

贺闻昼沉沉地昏睡着,身体上方是不断运作的医疗器械，全方位监测他的生命特征。

贺闻昼活着从暗夜深渊出来的消息传到蓝海星，一?时间掀起了狂风骇浪般的舆论,普通民众们欣喜若狂，为他们敬仰的英雄流下了?真挚的热泪。

而联邦政府则反应平平,表面的平静下方暗流涌动，不同的势力范围各怀鬼胎,此刻都在看戏——看贺闻昼能不能真正活下来。

毕竟他们已经从医院方打探到消息,贺闻昼感染上了?一?种新型不明病毒,这?种病毒危害神经系统,贺闻昼体内器官正在快速衰竭。

倏忽间,医疗仪器上的生命曲线发生了?剧烈的波动,杭宁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急冲冲地去找医生。

这?种生命特征剧变状况已经发生了?四五次,每一次都牵扯着杭宁的心脏。

主治医师庞延教授接到仪器传来的异常警报信号,快速动身前?去医疗室，半路遇上慌张失措的杭宁公使。

“教授，您快去看看他！”

杭宁迫切开口,她这段时间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声音虚弱而难听。

“杭宁公使，我?正在前去救治贺上将,你现在的精神状态极差，建议你尽快回家休息，我?们医院会给贺上将最好的救治。”

庞延是个十足的科学疯子，半生痴迷于医学研究，是星际联邦的顶尖医学专家,平时极少关注舆论，都对杭宁和贺闻昼的敌对关系有所耳闻，但这?段时间在医院发生的种种，让他对这两人的关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两人非但不是外界传言那般敌对关系，反倒是亲近得远超常人。

贺闻昼生死未卜，是杭宁带他来的医院，在贺闻昼被检测出感染新型病毒基本没救了?的时候，也是杭宁兜兜转转联系了他，把?病情告知他，祈求他接手继续治疗贺闻昼。

总之，杭宁对贺闻昼的所作所为远远超过了?正常同僚情谊，甚至，更像是休戚与共的爱人。

庞延素来喜爱挑战未知，接到这份病情报告后，他顿时来了兴趣，直接放弃了?即将出席的会议，赶去星际联邦医院。

彼时，医院所有医生都产生了?放弃的想法，甚至打算联系媒体公布贺闻昼感染新型病毒将死一事，被贺家强行压下去，才没有走漏风声，普通的民众仍然以为贺闻昼正在短暂昏迷，不久就会醒来。

杭宁现在都清晰记得，贺闻昼心跳停止时的情景，她的心仿佛也跟着不再跳跃了?。

她这时才后知后觉，原来贺闻昼早已走进了?她的心里，对她而言的重要程度远比自己认知中还要深……原来，自己早就爱上了?他，尽管她都没有彻底标记他。

只可惜，在即将失去他时，她才意识到这一?点，她好怕贺闻昼真的再也醒不来，那么她会带着什?么样的遗憾度过后半生呢，她不敢想象。

哪怕有一?丝希望，她都不会放弃，好在庞延教授答应了?她的请求，愿意试一?试，这?无疑是她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庞延见杭宁丝毫没有去休息的迹象，微微摇了?摇头，他不认可病人的亲属以燃烧生命的方式陪护病人，但他懒得劝诫。

庞延进了?医疗室，杭宁在医疗室外默默等待。

其实，医疗室外有一?小队的贺家士兵守卫着，根本不多她一人，但她就是不愿意走，只有待在这里才能让她烦乱的内心获得稍许的平静。

她不想进食，不想睡觉，体内有一?股劲支撑着她，让她感?觉不到任何的疲惫，尽管在外人看来，她虚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摔倒在地上。

十分钟后，庞延教授从医疗室中出来，面上仍是一贯的严肃。

杭宁立马问道：“他怎么样？”

庞延教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不答反问：“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大胆猜测，贺上将腺体内残留的Alpha信息素该不会你留下的吧？”

杭宁眼神躲闪，嘴巴微微开合，发不出声音，她迟疑，不知道如实回答会不会暴露贺闻昼真实的ABO性别。

庞延教授看出了她的担忧，开门见山：“他的真实性别是男O，我?既然已经检测了?他的腺体，当然发现了?这?件事，我?是医者，不会泄露病人的隐私，你可以放心回答。”

杭宁点头：“那个Alpha信息素是我留下来的，当时他受了?伤，很虚弱，我?只能用这种方法，把?他唤醒，可他还是……”

“你的信息素和贺上将十分契合，甚至可以说，你的信息素救了?他的性命，如果不是你及时注入了大量的信息素，可能贺上将撑不到现在。”庞延教授对此表示了?肯定。

杭宁顿时激动起来：“那是不是只要我?一?直往他腺体内注入信息素，就能治疗他？”

庞延教授面色沉重地摇头：“没有这?么简单，关于治疗方案，我?这?边制定了?两个，效果都不理想，从检测中我发现贺上将体内产生不了?这?种病毒的抗体，也就是无法依靠免疫系统自愈，现在他的情况仍在恶化中。”

“那怎么办？”对待没有特效药的新型病毒，最依靠的就是自身的免疫系统，如果产生不了?抗体，那基本上没有希望了?，难怪联邦医院的医生都放弃他了?。“你刚才说我的信息素保护了他，那我到底能不能救他，我?愿意奉献出我的腺体。”

“你真的愿意奉献腺体，这?可不是玩笑，你要慎重考虑。”庞延教授有些动容。

“我?愿意的。”杭宁坚定地说：“我?知道切除腺体之?后，人便没有性别，丧失生育功能，寿命也会随之衰减，但是只要能救活他，我?愿意的。”

庞延教授：“你的态度让我?震动，只是，救治他的确需要你的帮忙，虽然不需要切除你的腺体，可是却更危险，后果不可预测，或许救不活他，反而还会害死你。”

“只要有希望，就应该试一?试。”杭宁重重点头：“我?愿意配合。”

“你难道不该听我说完治疗方案，再做决定吗？”庞延出于医者的职业道德，如实告知：“治疗方案是要以你为母体，感?染同一?种病毒，在你体内形成抗体后，再通过彻底标记形式，将含有抗体的信息素输送到他的腺体内。”

庞延教授继续说道：“只是，这?个方案比较出格，有很多不确定的地方，比如，我?们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抵抗住病毒的攻击，顺利形成抗体。”

杭宁道：“既然您已经发现是我的信息素延长了他的寿命，那就证明我的信息素对病毒有一?定的对抗作用，那么我?感?染上病毒，体内的免疫系统一?定会工作的。”

“这?只是预估，没有科学实验支撑，没人敢打包票。”庞延又道：“你知道万一?你抵抗不住病毒的攻击，你的身体会变成什?么样吗？会变成一?具丧尸，变成一?个没有情感?意识的活死人。”

“那他呢，他现在是不是就在慢慢病变成丧尸呢？”杭宁颤抖着声音问道。

庞延教授不加隐瞒：“是。”

“我?不要他变成这?样，教授，我?想试一?试。”杭宁分析说：“如果不是发现了?我?的信息素对病毒有抑制作用，想必您也不会产生这?种大胆的治疗方案对不对？既然如此，为何不大胆试一?试，如果成功，那就是一项重大的医学突破，万一?失败，就当为医学献身了?。”

“你真的想好了?吗？你的政治生涯还有很长，一?旦失败，就彻底回不去了。”庞延教授：“我?希望你回家好好想想，三?天后再给我?答复，如果你还是坚持，我?便为你们安排手术。”

庞延教授说完后便抬步离开，杭宁想追过去告诉教授根本不需要等到三天，她现在就能给答复，可是走的太急，杭宁眼睛突然闪过一?片白光，紧接着便晕倒了?。

这?些天，她实在是透支过度。

再度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病床床头竟然站着柏景山，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威严不可侵犯。

见她醒来，柏景山开口：“我?是来接你回家休息的。”

杭宁立刻道：“我?不回去。”语气虚弱，态度却很强硬。

“不回去难道要留在医院里当试验品吗？”柏景山位居高位，喜怒不形于色，是个很难发怒的人，但他此刻话中却隐藏着浓浓的怒气。

杭宁自然分辨的出来，定定地看向他：“你知道了?？庞延教授为什么会把?治疗方案告诉你？”

“因为我是你的监护人，我?有权知道。”

柏景山态度鲜明，“你最好现在就打消主意，因为我是不会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的。”

“我?早就成年了，有权支配我?的身体，而且从亲缘关系上说，你并不是我的长辈，没有权力干涉我?的决定。”

“你就这么爱他，不惜牺牲性命来救他？”柏景山眼瞳中似是有一?团看不清的浓雾。

杭宁不悦，蹙眉：“为什么你要觉得救他我?就会死？如果我?体内形成了?抗体，那么我?们两人都不用死。”

柏景山哼了声：“他那么强悍的身体素质都抵抗不了?新型病毒，你这?个小身板又怎么能撑住。”

杭宁强调：“这?和身体素质没关系，和信息素有关。”

“这?只是你们的猜测，没有任何实验数据支撑这?个说法。”

“所以才要我?感?染上病毒验证一?下。”

“你不是实验体，一?旦失败，你会病毒吞噬，变成了?僵尸要怎么办？”

“那就把?我?击毙，我?愿意把遗体捐献给研究所。”杭宁又说：“但我?觉得成功的概率极大，你要相信我?的直觉，如果不是这一?分直觉，我?不会这?么义无反顾，我?自己都想验证一?下直觉的真伪。”

柏景山努力压制住怒气：“你和庞延，你们都是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