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 47 章
秦肖对沈清遥的那点亲近人人有?眼就能看见,毕竟沈家二小姐谁能不爱?
京中那些眼高于顶的世家大人们,看得到秦肖谦逊好学,浮萍抓着游木似的,拼了命地读书,像是要把过去二十年落在别人身后的时间赶回来。
他也确实聪明,在这京中一滩浑水中也能明明白白地独善其身,得了秦圭的青眼,还不引得别人的妒恨。
甚至连对着沈清遥的那点欲语还休都把握的很好,沈清遥只觉得倾盖如故不会多?想,王南裴也没有心生间隙,大家都也是扼腕叹息,说他生不逢时。
除了秦垣之外,几乎没有?人对他冷眼相对。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有?家室,情难自禁已经是一种逾矩,再进一步就是冒犯。
所以连最近热衷做媒拉纤的人都没有?上赶着拜访秦肖。
可是——
秦肖的一家人都死了,妻子,四岁的儿子,两岁的女儿,统统都不在了,甚至一把火连住处都烧了个干净,什么都不留。
沈清遥只觉得彻骨生寒。
是什么时候?
那信明明一个半月前就送去了,可直到前几日,秦肖见她时依然毫无破绽,他疲惫又温情地关切问沈清遥近况,还请教四五岁的孩子都喜欢什么……
他是不知其事,还是故意隐瞒?
沈清遥的脸色太过苍白,那汉子担忧道:“二小姐?二小姐可是身体不适?”
沈清遥的手脚冰凉一片,那关切的声音像是一丝阳光把她拉回到热闹人间,她回过神,有?些神不守舍地应了一声,想了想,问道:“那你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吗?一家人为什么会突然离世。”
那人道:“这倒是不知,也不敢多问,连这消息都是偷偷传过来的,要不是因为是二小姐问了,咱也不敢随便说。”
沈清遥多问一句,“这件事情秦肖知道吗?”
汉子摇头,道:“不清楚,不过应该是知道的吧,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没有人写信告知,但咱也不敢问也不敢说啊。”
秦肖现在是秦圭面前的红人,要是他知道了假装不知道,去告诉他不就触到了霉头,要是他没知道……这晦气事谁也不想禀告了不落好。
各个缩着头假装无事发生。
沈清遥低声问:“那秦肖最近可曾再寄过什么东西回去?”
那人沉思回想,肯定地摇头道:“没有!”
“我知道了。”沈清遥。
沈灵沈楚一左一右地蹦蹦跳跳跑过来,围着她高兴得跳起来,给她看手里的糖人画。
沈灵:“娘你?看我这个!是个大老虎!吼吼吼——可威风了!”
沈楚:“娘看我的!是朵大牡丹,好漂亮的!”
连沈钰都捏着一个腾云驾雾威风凛凛的龙,眼睛里闪着雀跃的光。
他们的声音清脆又热闹,一下子就去驱散了沈清遥身畔的阴霾。沈清遥低身抱着他们,像是抱着一往无前的勇气。
汉子艳羡地看着漂亮得像仙童一样的小孩,笑呵呵地说:“这就是沈家的小公子和小小姐吧,长得真俊,和二小姐像。这长大了可不得了,那不得全天下的人都配不上嘛。”
沈清遥一笑,仿若方才的话都不存在,搭着沈钰的肩道:“哪里哪里。”
那厢,秦垣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赊了账,终于从樱桃煎的摊子前脱身,脚步一转就往这里走,几步就到了这里。
他眼神一扫,就知道了大概,问:“有?什么端倪?”
沈清遥朋友多?,书信往来也多?,但都是借着沈家的商队往来传信,而不是用这种寄信的方式。她身边最有?可能用这样寄信,又会得她这样关照的人,屈指可数。
不是秦垣故意把人往坏处想,沈清遥方才脸色明显不对,极有?可能是有事发生。
那汉子僵硬一笑,对着秦垣充满畏惧,不知道该说什么,察觉沈清遥背后的手示意,闭上了嘴巴一言不发。
沈清遥:“没什么,随便问问。”她理直气壮,指指糖画摊子老板看着这里殷切的目光,对他道:“你?去结账。”
秦垣神色迟疑,看看沈清遥,又低头看看已经把糖画上糊了口水的三个崽,再看糖画摊老板紧盯着的目光。
最终迈动了沉重的脚步。
这天天气好,糖好吃,集市也热闹,蹦蹦跳跳的小孩和人来人往的吆喝,满是人间烟火。
沈清遥带着他们东街西巷地一通乱窜,烙饼的做汤的,喷火的训猴的……惊得没见过世面的小孩惊呼大叫,连秦垣都会驻步停留,回望再三。
日头西斜金乌归山,笑闹声一点点淡去,人流也逐渐稀少,天边降下暮色,京中逐渐亮起万家灯火。
沈楚俯在沈清遥肩上,回望这热闹了一天的街市眨眼变得冷清,打了个哈欠,心中不舍,连被放在床上,睡梦里都还呢喃着。
沈清遥为她们掖好被子,擦擦沈灵梦里流出来的口水,留下照看的侍女,回身退出了房门,去了书房。
她极少这么晚去书房,更少深夜召见心腹下人,避开了所有?人,连沈父沈母都没有?惊动。
心中已有?决断,连话都不必多?少。
她点了两个人,指尖压着薄薄一张纸条,推过去,吩咐道:“去到这里,查查这家人死因是何。”
能被她放心交代去办事的,自然不会太过愚笨,见着这般,自觉噤声不会多?问,接了那纸条,看了两眼,传阅过后,双手交还回去,沈清遥捏着就着蜡烛烧了。
火苗撩着纸条雀跃往上,舔着她的指尖,不一会儿就只剩下一小撮灰烬,和缭绕的烟气。
沈清遥搓搓指尖,任那些微的灰烬落到桌子上,低声交代道:“若是查明他们死于非命,务必要把证据证人带回来。”
让天下人看看,这背后到底是人是鬼,是夫妻情深还是挡我者死。
一切都发生的消无声息,秦垣不知道那天集市上沈清遥问了什么,沈灵沈楚也不知道夜里娘亲出去过了,甚至连商队里有?两人没休息几天又出门挣钱都没什么人在意。
秦肖也毫无所觉,休息的时候会来找沈清遥喝杯清茶,进退有?据温文?尔雅,那点裤脚上还沾着泥巴的局促气息,已经飞快地从他身上褪去,再也找不到一点痕迹。
沈清遥对着他也没有露出丝毫端倪,仿若全然不知似的,好奇又期待地听他讲家乡的故事,再含着乡愁地说一说他的儿女。
秦垣照旧阴魂不散,只是从集市那一日之后就好像转了性,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从开始对秦肖的冷漠无视,变得肯屈尊降贵地听一听他说了什么。
秦肖受宠若惊,半是惶恐半是谨慎地问沈清遥:“瑞王殿下这是怎么了?”
沈清遥哪知道他是抽什么风,最近说话都是含含糊糊的,让人听得一知半解,含糊道:“谁知道呢,闲傻了吧。”
秦垣云淡风轻地端着茶盏,眼神平淡地看着他们,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秦肖冲他浅浅地笑,扭头继续同沈清遥闲话。他这样得了空地就来找沈清遥,要是没有?秦垣一直在场,不知道立刻就会有?多?少闲话传出去。
可就算是有秦垣在,也挡不住那些人风花雪月的念头。
连秦圭忙得都焦头烂额了,还让人来委婉问,她和秦肖是怎么回事。
沈清遥没有?回,连秦垣也没有冷脸反驳,像是放任一样,任由传言甚嚣尘上。
而空穴来风,有?时候并非全无根据,堆积到一定程度,就足以推云遮日。
沈清遥和秦肖之间隔着一个不曾被人见过的发妻和儿女,让这桩风月之外又添了一分禁忌,摇头叹息,道一句“恨不相逢未嫁时”。
甚至都没等去查的人带消息回来,那桩掩盖了月余,“秦肖远方妻儿尽数死绝”的消息,却突然在京中爆开!
那日京中落了一场雨,有?人见到秦肖拎着酒壶喝得酩酊大醉,坐在沈府前的台阶上掩面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