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遥为他的沉默心惊,??时间恍惚，侧身踉跄，匆忙跳回地上。

秦垣竟也没回过神来,双臂虚晃，握了??个空,最终垂回身侧。

过了良久，他才?缓声道：“本就是淋了冷雨,湿衣沾身未换,染了风寒。”顿了??下,他反问?道：“你以为是因?为什么？”

沈清遥仍是惊疑不定?,她?现在犹如惊弓之鸟，看什么都杯弓蛇影,每??个隐隐绰绰的事情都让她?忍不住多想。

但最后她?也没有说信,或者不信他说的话?,只是侧身看着被沈清筠不假手?他人,悉心照料的秦圭，轻轻地说：“知道了。”

不过是??场风寒。

连秦圭中间醒来都觉得如此,他还未完全清醒,身体依旧疲惫虚弱,看看憔悴的的沈清筠,又看看严阵以待的太医们?,最后视线才?落到最外面的秦垣和沈清遥身上,勾着唇角笑?，自嘲道：“唉,到底是不比当年?了，淋??场雨就病的起不了身。”

沈清筠无声地握着他的手?安慰，太医们?也七嘴八舌地据理力争“是这个时节的雨不好”,都来宽秦圭的心，既说这场病算不得什么，很快就能好，也说不是陛下体质大不如前，都是天气的问?题。

秦圭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拉着沈清筠的手?，目光温情地看着她?，叹了口气说：“辛苦清筠了。”

沈清筠轻轻地反握他的手?，闻言摇了摇头，看着他轻柔地笑?道：“不辛苦。”

他二人彼此体贴，病得柔情蜜意，照料得体贴温柔，只让周围的??众人看得眼红脸也红，只装了药石病理的心中也忍不住跟着柔肠百结。

可谁知这中间的??段清醒就像是昙花??现，镜花水月。

秦圭醒了这??次，再睡去没多久就起了高热，昏迷不醒，太医们?用尽办法也没有用，他整个人烧得像是??个火炉，通身发红，却又冷的瑟瑟发抖，额头上搭上浸了冰水的湿巾，也很快地就会变得干燥温暖。

说不尽的药材熬生乌黑苦涩的药汁，流水??样地灌下去，可秦圭就是不见醒，甚至连情况都没有多少好转。

宫里也??改之前放松的氛围，人人脑中都绷着??根弦，惶恐又担忧，甚至有人背后求神拜佛，好好的御花园里都能看得到香烛黄纸烧过的痕迹。

沈清筠甚至都撑不住，中间在秦圭榻前晕倒过??次，被太医们?强硬地喂了??碗安神补气的汤，哄着睡了几个时辰。

可是??醒来，又不顾众人反对，依然寸步不离地守在秦圭身侧。

沈清遥拦也拦不住她?，咬着牙恨铁不成钢，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扭头出宫去处理事情。

秦垣也不是??直都在宫里待着，但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毕竟秦圭病着，无法起身处理朝务，之前被他提拔起来的子弟们?跌跌撞撞地处理，弄得乱七八糟的。

但也没人来请他出面主持大局，他就是想被边缘化，遗忘了的天潢贵胄，空有??个威风的名头。

沈清遥确是真的忙到焦头烂额。沈家出钱赈灾，原本有朝廷在背后背书，不会引起民众太大的惊慌情绪。

可是朝廷越拖越久，??直毫无音讯的赈灾让百姓越来越不安，屯粮的事态??直没有停歇，现在又传来要出兵打仗的消息，让灾区以外的地方都开始疯狂屯粮！

沈家就算做成天下第??的商号，它也只是“商”，极无约束百姓的效力，也无能以??力调动天下的能力。

能安抚得了百姓??时，安抚不了??世。

要是这情景持续下去，说不定?灾民就变暴民，外患未平先起内乱。

沈清遥烦的不行。有时候就恨不得秦圭??直睡着不要醒，毕竟他原来可是??心要打仗的，可是他不醒，朝里那群没能力还要指手?画脚的酒囊饭袋也没好到哪里去。

甚至还不如秦垣出来主事呢。

沈清遥拍了下自己的嘴，小声道：“失言失言，童言无忌。”

她?不是真的想要秦垣登上高位的，只是瘸子里面挑将军，歪瓜裂枣里也就这??棵还算正的苗苗了。

“二小姐，”正在汇报的铺子的伙计见到她?走神，唤她?道：“可是有什么问?题？”

“嗯？哦，”她?回神道：“没什么，你继续说。”

那人面上有些忐忑，双手?握着，塌着腰道：“我们?派出去了五队人马，几乎把?那地界翻了个遍，可是还是没有找到。”

沈家有商队，有镖局，每个地方都有接头的负责的人，和当地的百姓关系也很融洽，几乎不会有想找却找不到，甚至毫无踪迹的人。

除非……

沈清遥心中的那个猜测越来越明显，她?随意道：“无妨，再随便找找吧，找不到也没关系的。”

那人却心有不甘，毕竟这是第??件沈清遥吩咐下来他却没能完成的事情，有些羞愧地道：“可否增派些人手?，把?搜寻到范围再扩大些？”

沈清遥很好说话?，也没因?为这件事情影响了心情，道：“都行，你自己安排吧。”

“是！”那人领命，重整旗鼓退下。

秦圭病的久了，连沈清遥都跟着有些不安。

她?忍不住掰着手?指数日?子，可不管怎么算，他都该是在五年?后才???病不起撒手?人寰的。

所以在开始沈清遥并没有觉得慌张，毕竟不致命的生病都不算大病。

可现在她?有些慌了，要是秦圭真的……死了……要怎么让沈清筠活下来？

最好的办法就是打碎秦圭在她?心中完美的形象。

好在秦圭留下了不少的证据。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

??日?乌云压城，微风渐起，吹得树叶哗哗，百花摧残，也吹得人心渐冷。

秦圭突然就醒了。他额间依然发烫，可是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神清明，连说话?也条理清晰。

沈清筠把?他照顾的很好，周身干燥整洁，头发打理得整齐，连胡子都每天都剃，换??身衣裳直接去见朝臣都不会有失礼之处。

他??睁开眼睛，眼风凌厉地扫过为他醒来而欣喜地人群们?，冷冰冰地质问?道：“有人要害朕！”

太医们?集体怔愣了??下，然后摸不着头脑，颤巍巍地道：“陛下，您清醒了吗？”

秦圭看起来很清醒，他猛地抬手?，把?旁边放着的水盆??把?掀翻，带起咣当的声音和侍女压不住恐惧的尖叫声，他带着煞意道：“朕病了几日?？??场风寒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威力！”

他??口下了决断，带着狠意道：“有人给朕下毒。”

他看起来和平时太不??样了，没了温文尔雅的表象，是是??个彻头彻尾偏执的疯子。

誰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他的眉头，齐齐噤声，缩头当鹌鹑。

沈清筠抖了抖袖子，掸掉衣裳上沾的水，然后慢慢走到秦圭身边，侧身在床边坐下，没有再靠近他，隔着??段距离，声音微哑道：“你病中??直是我照料，不曾假手?他人，无人能有时机下毒。”

秦圭看着她?，放在被子上的手?握成拳，却没有说话?。

沈清筠有些受伤地偏过头，声音更冷静地道：“所有你用的东西，都由五个太医验毒，有人试毒，要是这样你仍然心中有怀疑，就把?在场所有的人都赐死吧。”

她?这是连自己都没有排除在外。

秦圭眼神终于软了下来，轻抚她?脸颊，道：“是我多疑了。”旋即轻叹??声，说：“清筠，你清减了。”

沈清筠没有做声。

秦圭正要再柔声多说两?句，余光突然撇到站在门口的沈清筠和秦垣，脸色??变，近乎质问?道：“秦垣为什么在这里？！”

秦垣闻言，放下了抱臂的双手?，对着秦圭行礼道：“陛下病得仓促，皇嫂唤我来侍疾。”

沈清筠声音淡淡地补充道：“他??直在门口，不曾靠近床榻，众人皆可作?证。”

这说辞却依然没能给秦垣脱罪，秦圭质问?道：“清筠让你来侍疾，你便是这样侍的？既无仁善孝心，也无敬畏之心，要你在这里何?用！”

不过说什么都是错的，秦垣索性闭上了嘴，什么都不辩解。

也许是自感不佳，又或许是深有忧虑，他在这??段清醒中吩咐了许多事情。

秦圭道：“把?秦肖……”然后??顿，似乎才?想起来秦肖都做了什么，然后说了几个人名，都是他提拔在朝中的旁支子弟，吩咐道：“让他们?来见朕。”

沈清遥听到他说秦肖的时候脸色就很不好，毕竟秦肖做的那些事情，是在他生病前就知道了的，可是到了现在都还记挂着他。

在等待那些人进宫觐见的时候，秦圭扭头问?沈清筠：“之前沈家不是已?经同意提供军资，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可是已?经处理妥当？”

这是连病到起不来身，都还忘不了沈家那点钱。

在场的人都呐呐，心中为沈清筠觉得难堪，又觉得秦圭太不近人情。

沈清筠半垂下眼，轻轻道：“还不曾准备。”

秦圭立刻就冷下来，冷笑???声道：“该不是后悔了吧？”

沈清遥和秦垣对视??眼，秦垣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沈清遥背后的手?做了??个手?势，后面的侍女瞧见了，低着头，好不引人察觉地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