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你是哪里来的乡下妖怪?没闻到那家伙身上和我的契约吗?”猫咪老师面色不善,一双猫眼瞳孔成线,身体也微微拱起,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夏目贵志得到《友人帐》后,决定将帐中妖怪的名字一一归还,但他自觉作为人类的能力有限,所以与猫咪老师结下契约,让猫咪老师保护他,不让友人帐被其他妖怪夺走。

等到他去世后,不管友人帐上还有多少妖怪的名字,都要将这本友人帐送与猫咪老师。

猫咪老师接受了这个契约,从此与夏目贵志同吃同住,要不是他的学校不让带宠物进去,它就是名副其实的贴身保镖。

米诺恩却恍然大悟,一双深紫色的眼睛眸光流转,“怪不得我在那孩子的身上闻到一股野兽味呢。”

月光是照显妖怪身形的好东西。

米诺恩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的猫咪,下午时他喝醉了酒,没注意到这样小巧的身体里,却藏了一个巨大的妖怪。

现在在月光的照射下,这只猫体内的凶兽纤毫毕现,身形也称得上遮天蔽日,四肢强劲有力而毛发却浓密茂盛。

是个好坐骑。

米诺恩右手握拳敲在左手手心,满意的点点头,“真不愧是我可爱的契约者呢,竟然已经收服了一只这么强大的妖怪。”

他笑眯眯的说着,“我学过一些保养毛发的手艺,能让皮毛更加油光水滑哦,有空变回原形,我可以帮你打理打理。”

虽然野兽挺好的,这只看起来更是能飞能打,但是它们往往只是看着毛茸茸,摸上去的触感却觉得扎手。

既然是夏目的坐骑,他很乐意帮忙保养毛发。

——嗯,好让夏目骑起来更舒适。

保养毛发?

猫咪老师耳朵动了动,心理防线有些动摇。

它在电视上看过那些宠物美容的节目,塔子还说过想给他们家猫吉(也就是它)做一做美容,当时它不屑一顾的跑掉了。

现在它这副能让普通人也看到的猫咪身体,是诅咒的容器,是对它本体的封印。凡人的美容怎么可能在这副身体上起效果。

而且这副身体的最初材质是陶瓷,只是因为它最外的封印解除,所以陶瓷身体也有了兽类的手感。

再说了,就算真的要保养毛发,那也该是它高大帅气的本体先享受,而不是这副蠢兮兮的猫咪身体。

见猫咪老师有些意动,米诺恩继续说道,“说起来,我也见过普通人给兽类做的皮毛护理,那些染色和花里胡哨的修剪,只是为了满足人类自己的审美。

而对于兽类来说,油光水滑的皮毛,就是最美也最展现力量的。在野外看到皮毛顺滑而且四肢有力的兽类,一般其他兽类乃至它的同类,会自发避开它。因为从外表就知道它一定很强大,和它战斗一定讨不了好。”

猫咪老师不动声色,心里却认可的点了点头。

看那些宠物美容节目时,它最诟病的也是这点!明明兽类才不需要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做装饰。

米诺恩细数着野兽会遇到的皮毛护理问题,“况且,寻常野兽会沾到灰尘脏污,即使小时候是白色的兽类,随着年龄的增长,毛色也会变灰发黄,不注意自我清理的更是会皮毛打结。而兽类的妖怪却没有这方面困扰,看着就精神许多。”

“那是自然。”猫咪老师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它傲然的挺了挺胸膛,全然忘记了自己现在是只小猫咪。

“但是——”米诺恩拉长了语调,勾得猫咪老师抖了抖耳朵。

见状,米诺恩知道它已经上钩了,“在妖怪看来,大家都是皮毛干净、身体健硕的兽类妖怪,大型的兽类妖怪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那怎么分辨谁强谁弱呢?”

“打一架不就能分出来了。”猫咪老师不屑,它现在是被这个身体制约了,遥想它斑大人当年,那也是纵横一时的潇洒大妖。

米诺恩笑着摇了摇头,“听说过‘不战而屈人之兵’吗?若是你能突破兽类妖怪的基础外观,让和你形体差不多的妖怪们就如同普通野兽一样,遥遥地看到你的样子,就知道你一定比他们强大,于是选择避让,那不是更加令妖得意吗?”

要知道,妖怪的外貌也是构成妖怪气场威慑的一部分。

外观更类似人类的妖怪,往往为了隐藏气息和身份,选择带上面具。而那些初始相貌凶恶的妖怪,却从不惮露出面孔,甚至以相貌给人造成的冲击为乐——其中兽类妖怪更甚。

不战而屈人之兵……

听起来还挺厉害的。

猫咪老师爪子挠了挠地,没想到这个外国来的妖怪还真有点本事。

一直以来,它作为实力强大的大型兽类妖怪,确实能让实力弱和小型妖怪看到就逃。

但如果真如这家伙说的,让和它同级同形体的妖怪一见到它,就意识到打不过它……

那也、

那也、

那也太得意了吧!!

猫咪老师一双猫眼发亮,在夜间就像两个小灯泡,“那本大爷就允许你打理本大爷的本体!”

“嗯嗯。”米诺恩好脾气的点点头,从自己的领域里掏出一整套的大型兽类修理工具。

——还要多亏他在学校里大多时候不务正业,上完无聊的编织课后,就跑去隔壁半马人的课堂听完了一学期的《半马人的自我修养》,还买了一整套器具。

可惜没能参加他们的期末考,因为他没有认识的半马人,能让他在期末考时候上手打理。

想到这里,米诺恩叹了口气。这是别人的种族优势,强求不来的。

而这时猫咪老师已经变回了原型,院子里塞下它有些逼仄,所以它又飞到了半空中停下。

巨大的阴影遮住了院前的月光,整座屋子都在这阴影的遮蔽下,一时间,院里的光竟然是米诺恩身上弱弱的荧光。

变为原型后,猫咪老师的声音低沉了许多,一双兽眼暗藏着金色流光,“精灵的妖怪,动手吧。”

米诺恩眼睛亮了亮,刚才他所看到的猫咪老师原型还是受到小猫咪身体的束缚,现在兽体释放完全,所见的气势更加威严,“好——猫咪老师的本体很帅气呢,比半马人还帅气~”

说完,他拿着那套工具也浮到了半空之中,在这样巨大的身形下,显得大型兽类修理工具都小巧了许多。

恢复原型的斑哼了哼,呼出一口不屑的鼻息,“半马人?我在三山见过它们,弱。”

米诺恩笑了笑,这样的本体确实有资格说出这样的话,“真不愧是……”他的契约者啊,连坐骑都有些本事。

后面的话太轻微了,斑听不清楚,但想来也是夸耀它的。在本体状态下,斑没有猫咪老师状态那么咋咋呼呼,只是惬意的眯了眯眼睛,任由米诺恩手下适中的力道在身上划过。

这个新来的妖怪还算有点眼力见,那就留下他做个小弟吧。

斑这么想着,它心里最后一丝防线也终于卸下了。

觉察到猫咪老师的放松,米诺恩指挥着器具按部就班动作不停,只是把空闲的双手上,那本很久没翻过的《半马人的自我修养》又翻过了一页。

————

晨间

夏目贵志一夜好眠,在闹钟响起之前就清醒过来,关了闹钟键。

他坐起身伸了个舒服的懒腰,却见窗户上贴了一张白纸。

“?”夏目站起来,走到窗前摘下那张纸,仔细看上面写的内容,一字一句读了出来,“我去八原找小弟们玩了,这两天新来的会保护你的。”

落款是一枚猫咪的梅花印。

夏目贵志额际滑过几条黑线,以往猫咪老师也会去八原和其他妖怪们喝酒,常常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就自己跑回来。这次是晚上也不打算回来了吗?

无奈的摇了摇头,夏目将这张纸收到抽屉里,换好校服去洗漱。

拉开房间的纸门,看到坐在窗沿上和他打招呼的银发妖怪,他才意识到猫咪老师留言中的“新来的”,指的应该是晚上突然来到自己家、声称是他的仙女教母的米诺恩。

将房间门关上,夏目走下楼梯,他有点奇怪米诺恩是什么时候和猫咪老师见面的,他竟然一点声音也没听到。

“早上好,贵志。”塔子阿姨笑眯眯的看着下楼的夏目贵志,“快点去洗漱吧,今天你滋叔叔起晚了,还在换衣服呢。”

以往塔子阿姨和滋叔叔都起得很早,塔子阿姨起床做早餐,滋叔叔也就跟着起来了。夏目贵志作为正在长身体需要睡眠的青少年,又住在二楼,常常是家里最后一个起床的。

“好,塔子阿姨。”夏目贵志进了洗手间,瞥到镜子里的自己,不禁楞了一下。

脸还是自己的脸,他的睡姿很乖,发型也没有很乱,但总觉得……

夏目扯了扯自己的脸,镜子里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神采奕奕的、含着温润的光泽,“好像今天休息的很好呢。”

吱呀

夏目刷着牙,听到外面的门打开。

滋叔叔一边走出来一边说话,“今天睡得真不错,很久没有一觉醒来浑身轻松的感觉了。”

“确实呢,果然还是要睡足了才有精神。”塔子阿姨接话,语气也很轻松。

夏目刷牙的动作越来越慢,要说今天和以往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只有半夜造访的米诺恩。

留信两天不归家的猫咪老师、全家人突然变好的睡眠质量、还有,他莫名其妙被结下的契约。

米诺恩先生,在其他世界里被怀疑,或许真的不只是人类的问题。

夏目洗漱完毕,拉开洗手间的门,看到若无旁人坐在餐桌上和自己挥手的米诺恩,在心里这么默默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