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1
这天下班,元月又一次拐到菜市场去了。
陈叔虽然种了点萝卜,可他们现在大部门的食材,还是得去外面买。
元月曾经问过陈叔,后厨外面的那个院子能扩大到什么范围。陈叔眯着眼睛思索了一会儿,最后乐呵呵的说那得看有多少客人上门来了。
元月就明白了,客栈的经营还是跟客人息息相关的。只是现在客人都是自动上门的,看着日记本上面的进度提示,总觉得跟打副本通关一样。
这几天公司都在加班,她已经好几天没回去吃过晚饭了。好容易今天有时间,她已经给朱建军发了消息,邀请他们晚上去客栈吃饭。
朱建军最近没事的时候,也会带着小乐去客栈,帮着陈叔摘青梅,种萝卜,打算酿青梅酒。
被跟踪的感觉已经断了两天了,或许真的是自己的错觉吧。
又或许是对方发现自己没什么值得跟踪的,就放弃了。
买完菜往外走,刚到门口,就见到有两个大妈正提着袋子在围着谁说话。她走近了一看,是那个女人。她还是一身黑衣黑裤的,脸色看起来比之前更加苍白无血色。
元月眼尖的看到她的额角有一块青紫,以前的那些伤痕据说都是在手上,也可能是被衣服挡住的地方。没想到,如今竟然蔓延到了脸上。
对方的暴力升级了吗?元月微微蹙眉,见女人弯下身,手捂着胃部,像是随时会晕过去的样子。
“你没事吧?”
两个大妈在一旁问了几句,女人却恍若未闻。现在这年头,碰瓷的太多了,更遑论对方装扮古怪,尤其额头那显眼的一大块淤青,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搭把手就会惹来麻烦的样子。
因此只是在站在那问了两句,却始终没敢去碰她。
元月只是觉得她身上有种异样的熟悉,见她脸色愈发的难看,往前迈了一步,抓住她的胳膊。“你是不是低血糖了?我包里刚好带着巧克力,你吃一块,或许会好点。来,我扶你去那边坐坐吧。”
菜市场的摊主们已经在这好几年了,也都是附近的熟人。
见状有人贡献出一个矮凳子,“来姑娘,坐着歇会儿,我瞅着你那脸色就不对。”
元月代对方笑着谢过提供凳子的大叔,微微用力,按住对方肩膀将人按在椅子上坐好。掏出巧克力的时候,不忘偷偷瞄着对方那瘦的惊人的下巴。
回想着刚才伸出手扶住对方那一秒,手掌下条件反射一般的紧绷和颤抖。
不愿和陌生人接触,恐惧肢体上的触碰。再加上身上那些似乎永远也消不下去的伤痕,元月几乎已经能肯定女人身上发生过什么。
本以为对方不会接她的巧克力,谁料到竟然没有拒绝,而是伸手接过,撕开包装后轻轻咬下一小块,含糊着,元月仿佛听到她说了两个字。
“谢......谢。”
元月微笑着站在一旁,电话铃声响起,她翻过手机屏幕,是朱建军的来电。
对方今天下班挺早的,“喂,朱叔,嗯呢,我已经下班了。正在菜市场呢,陈叔让我来买点菜,马上就回来了。”
她一边说一边关注着旁边的女人,发现她一开始只是小口咽着巧克力,在自己电话铃响起时也没什么反应。
可是当自己一声‘朱叔’喊出来,对方捏着巧克力的手指忽然一顿,咽下嘴里最后一块巧克力,她将剩下一半收好。
从椅子上起身面对自己时,又是一张冷漠没有任何表情的虚弱的脸。
刚才明明有那么一丝丝的软化,此刻却瞬间消失褪尽,再一次缩进了她的壳子里,拒绝和外界交流。
为什么?难道说,就因为她接了一个电话的缘故?
“你——”元月想说的话才吐出一个字,对方忽的抬眸看了她一眼,对视不过几秒钟,马上又垂下眼眸,转身径自离开了。
元月只好先把凳子还给大叔,大叔收回凳子,“唉,那姑娘啊,一直就那样。几乎没怎么听她开口说过话,一开始我们还以为她是不能说话呢,后来时间久了,偶尔也会说几个字,反正就是要买什么买多少之类的。”
“那您认识她吗?她家里——”
“这个就不知道了,你也看到了,能让她说几个字都不容易了呢。但是吧......”大叔压低了嗓音,闪烁着八卦的眼神继续说着:“她家里应该不止她一个,像是个什么大家庭吧。每次买菜都是好几个人的分量,而且专门晚上过来,买些已经不太新鲜的菜,便宜嘛。”
“这样啊,那大叔,您知道她在这买菜多久了吗?”
“差不多有三年了吧,我在这四五年了,她每次买菜都是差不多的时间来,一年到头都是那身黑衣黑裤的,别人我可能记不住,她的话,这菜市场,随便问一个,都有印象。”
“谢谢您的凳子啦。”元月笑眯眯的提着菜往回走,回想着方才对方抬眸时那一眼对视,像是一双毫无感情的空荡而冰冷的洞穴,所有的真实情绪都被掩盖在深深的黑暗之中。
还能被放出来吗?元月脑中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
回去的时候,小乐正在外面蹲着。
元月快步走到他跟前,却是向另一个来访者打着招呼。“哟,这不是小黑嘛,好久不见啦。”
正从不远处买着四条腿,优哉游哉的往这边走来的黑猫,前脚忽然打了个滑。
在元月和小乐惊讶的眼神中,整只猫都僵住了。
太,太丢猫脸了!
元月噗嗤一声笑出来,摸了摸小乐的头。“走,进去看看陈叔做什么好吃的了。”又招呼黑猫,“小黑也来呀。”
黑猫耷拉着脑袋,似乎因为刚才丢人的行径被看到了有些不太高兴。
进去之后,飞快的跳到柜台上面,背对着元月趴下来,整只猫身上都写满了不想看到你几个大字。
元月提着菜走进厨房,就看到朱建军正坐在凳子上,面前放着一个大木盆,里面是满满的一盆青梅,他正一颗一颗的仔细洗着。
一边跟陈叔乐呵呵的说话,抬头看到元月,“小元回来了。”
“朱叔,陈叔,你们这是,就准备开始酿酒啦。”元月放好袋子,凑到陈叔面前。“哇好香啊,今天吃什么?”
灶台上面的大碗里泡着木耳,海带,香菇。旁边的盘子里,切成片的胡萝卜整整齐齐的码好。
元月把买回来的豆腐拿出来,“这是要做什么呀陈叔?”
陈叔拿过豆腐,站在一旁,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示意元月将一边咕嘟咕嘟冒着泡的锅盖揭开,将切成块的豆腐倾斜着倒进锅里。
“诶,这是要做什么?”元月瞅到一边早就已经摆放好的虾仁,鸡蛋,胡萝卜丁儿等等。有些好奇,陈叔一向是中餐,甚至不少都是古菜谱里面寻来的一些食谱。“这是,要做蛋包饭吗?”
不等陈叔回答,旁边的朱建军已经笑起来。“小元你不是把平板电脑给小乐玩了嘛,那孩子下午的时候看到里面有人在做这个,老陈问他想吃什么的时候,他就点了这个。”
“哈哈,那正好,我也只是看过没吃过,托咱们小乐的福,今天咱们都吃蛋包饭。”
这次换元月来打下手,鸡蛋敲在碗里,放点盐然后搅匀,等到锅热的时候,将青菜和虾仁丁放进锅里翻炒,差不多的时候就把一早准备好的米饭加进去。
“对了朱叔,问您个问题可以吗?”
朱叔愣了下,“小元你说。”
“等下,能不能给我看看朱悦的照片啊?”
那边陈叔已经把搅匀的鸡蛋液和淀粉倒入平板锅里摊成了蛋皮,然后将元月做好的炒饭倒下去。
“好啊,其实啊,我有时候看着小悦的照片,总觉得她的脸在我的记忆力似乎越来越模糊了。”朱建军站起身,慢吞吞的往外走。
他找了太长的时间,在这过程中,从希望变成失望,最后再到绝望。
最后不仅女儿始终没能找回来,还失去了深爱的妻子。
元月盛好汤,担忧的看着朱建军的背影,“陈叔,你说我刚才是不是不该提那个要求啊?”
陈叔拍拍她的肩,“人总是还要有希望的嘛。”
是啊,只不过这一次,她要谨慎一点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