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既是出了肉身,孟宅那样的地方哪里是可以困住冥界大殿的。元祝用着的肉身真正失去了作用,一副枯架子倒在小案上,烛台边。元祝原身出了肉身,不过瞥了一眼尸首,再瞧了一眼熟睡的孟漾,转身便离开了屋子。

昨儿个白日里,事关那口井,他还没搞清楚内情。此事天暗,宅子里虽有鬼魅在行,可他脱离了凡人肉身,倒也不惧被瞧见。

估摸着,这时到天明还有几个时辰,可以好生利用起来,探查一二。等到天色放亮,他可再做误入孟宅之举,重新回到孟漾身边。

他已想好了,最多不过以自己的修为给她续上几日的小命,也好过孟宅的鬼魅再去害了凡人男子的性命来给她用。

实际他也不知如何做还是最好的,最起码现在他还不想孟漾这半憨死去。即便不为查这个案子。

可到了冥界,一切皆有审判。万物的因果都是如此,生前因,死后果,息息相关抵赖不得。孟漾是个凡人,总归跳不过轮回,一旦入了冥界,这样子的孽债只怕永生都出不了冥界的恶狱,那是生生世世都要承受的烈狱。

孟家的好像真的不知,他们以别样的法子为自家小姐取来的元寿,动手的人固然有罪,可罪孽最深的人,只会是承了这些元寿的宿主......如此一来,他们这样违反规则,要遭天谴的做法当真值得么。

丝毫不值。相反,他们知晓了最后的结果,只怕还要后悔千千万万遍。人界的事情,生魂与亡灵之事,冥界的管束都有定论,即便是他也插手不了。

如此走到白日发现的那一口井边,而今里头汩汩冒出的阴气是他可以感受到的。

这样大的阴脉阴泉,竟会在孟府之中......

如此啊,一些事情倒是可以解释了。

*

不得不说,元祝下到井底,孟宅之内的阴脉纯正,他身在其间直觉十分的舒服。这只因为他是冥界之人,若是生人靠近,怕是只会觉着难受异常。

也难怪了孟漾那样的身子,直教她肉身都有了裂痕。

阴泉是井口为入口,生在孟宅的后院之中。元祝双脚触及到地,感觉到的就是脚踩一地淤泥。他没有时间去追究和设想这一处的阴泉是由谁破出来,再建造了这一口井将它引到人界,与人界土地相通。

人界的五个道门分管五个方位,术法强者也不容小觑。又怎么会就这样叫阴泉出世,还在这城中有了如此之势。

元祝行走夜间,冥界原本就是百鬼夜行之所,他自然也是不需要照明之物,夜间视物不是难事。之前一脚踩进了淤泥之中,元祝也恼。之后便是凌空离开地面而行了。

想到之前是叫他的二弟,几日之后过来清缴的,现在有了这阴泉,怕是不大好办了。这件事情若是闹大,阴泉倾泻出去,不惊动其余四界怕是很难。现在这样可以控制住的局面,倒是要感激孟宅之外遮天蔽日的结界了。

关于结界,到底是何人所结,就是症结所在了。

孟府的亡灵是不可能有如此大的能力的,即便焚尽魂灵作祭也不可能有这样的能力。那么操控孟府一众亡灵,还教了他们如何用男子的性命去给孟漾续命的,就应当是同一个人,或者说,是同一群人。

那么孟漾此人,在其中又是个什么样的身份......

元祝愈往里走,心思便愈重。井道内的阴气纯净,井壁寒凉,相遇相撞便有了一层雾霭般的东西环绕其中。阴泉的尽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元祝不预备真的去探究。传言,人界有两处阴泉,埋在上古之时遗留下来的秘处。真要探究的话,得追溯到魔界尊主梦魔与神女尺素头上。上古的事,距离现今已过万年,探究起来早已不知还有几分是真的几分是假的。这一段在神界是为秘辛,在其余四界却不然。

上古的神与魔是没有寿元的,和冥界的接触也是不多,元祝移步之中,想到这一层也是唏嘘。

一些仙家与凡人追求了一辈子的长生,上古神魔在一出世便就拥有了。规则是上天定下的,一味的追求不是自己的东西,实在是没有意义。

是以,他也不预备往前走了。凌空而行的双腿停下来,离开了肉身,又可用起来的左手扶了井壁的墙。井壁实凉,一摸上去却教他按下一块四散的石子来。

元祝一惊!

怎么......日久年深之下,四下的石壁都已经到了腐化的地步了?

为了验证什么,元祝复又轻轻将手掌贴上墙壁,果真,四周又是脱落了一层石土。时间再久一点,待到四周石壁都脱落陈旧的时候,里面至纯至阴的东西全都出去了,外面的结界也就如同虚设,从人界西北到外头,花不了多长时间,一切都将淹没。人界生灵如何能在阴泉之中存活,这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另外,阴泉一旦倾泻出来便是之后千万年也消失不去的。人界生灵暂且不论,五界一脉相成,是在天地初开的时候就明白的到底,唇亡齿寒的道理明明白白的摆着,他作为冥界之后的主宰,绝不可叫冥界的子民也跟着一起受到波及。

果真都是所有的人都是自私的。

计划还得按照原来的进行。孟漾啊孟漾,你可千万不要叫本殿失望,本殿已断定你的身上有不同之处,还得是个有用的引子才是。顺藤摸瓜下去,将幕后的东西扯出来,晒在日头下,才算圆满。

那时她再去死,偿还别人的性命,也算一孽债一报还。

*

再次光明正大的进到孟宅内,是以自己原身而来。人界对于鬼魅鬼差伤害最大的七日,马上便要过去,法力被限制或是心口再压抑也不就剩几日了。

大殿总不可与鬼差的法力相较,这些个东西还是扛得住的。

今日出来带他进府的不是孟漾,这一点才是叫元祝计较的地方。许是有了第一遭,便觉着第二次只有小黄纸人来带他,有些不够郑重?

孟漾呢?她不出来找夫婿,在家里做什么?

自己的命就这样不晓得珍惜?罢了,她同妖界的那些不学好的魅子,还是有本质的不同。至少她还学不会勾人撩汉子的举动,这倒让人放心些了。至于放心什么,他也不知晓。

这次和上次的不同,这样的感觉在进了孟府之后便有十足的体现。

没有孟漾出来带人进府也就罢了,三个带他进府上的小纸人,除去允诺他的一袋金子之外,连孟漾夫婿的名头都不给了。

这不大对,之前可还有小人唤一句“姑爷”的。

一行到了熟悉的孟漾房前,友儿不见人在,三个纸片人相互一点头,打开房门竟然还用冰冰凉的小手推了尊贵的身子一把!

“嗯......”

元祝被一把推进了房里,身后的房门紧着便啪嗒一声关上了,落锁的声音又是老大。

这是连面子上的意思也不预备做了?孟宅这般的举止定是有缘由的,元祝可有耐心去寻求一个真相,待见到孟漾那个憨子,问问她也就会明白了。

只是不知道,他换了本来的样貌,那个憨子可还认识自己。

房门外的人临走倒是也还交代了一句,“公子只需要好好的、本分的照料小姐两日,莫要做什么逾矩的事情,那袋金子便是您的了。我等说的,您可记下了?”

好家伙,这还是个以金钱做诱饵的交易。不缺这个钱的便不会上这个当,没有贪欲的也不会上这个当,倒时到了冥界又可有一句不起贼心便不会死的狡辩之语,是为诡辩!真真在这屋子待上几日,可不都是之前的耗尽真元阳气而死的下场,哪里还有什么命去用那一袋子的真金白银。

转眼往后,元祝掀开屋帘子进了内里暖阁。

照他们之前所说,孟漾应是在里头歇息着的。

可能是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言语,见到孟漾歪头倚在榻上,面前还余着打翻在地的热粥,手上指尖几个红肿的水泡猝不及防跳进他眼中。下意识间,元祝蹙眉压嗓子喊了一声,“漾、漾儿......”

他实是有些慌乱。

友儿呢?不是一直跟随着在身侧的么,不是个生死都要相随的主仆么,怎么会由着她一个人被锁在屋中,连出了事情都不知晓!

“漾儿......”查看孟漾身子上异样的同时,他口中自然的也唤着她的闺名,试图将人唤醒。

她的身子自己也有一定的了解,现在昏睡不醒可不是个好的征兆。将她抱靠在自己怀中,元祝动手扯开她胸口处的衣襟。

许是情急之下力道大了些,静谧之下一声衣料撕裂之声乍起。元祝自己耳中听闻也觉得有些刺耳,犹豫了一瞬,做身不由己的表情,蹙着眉查看她的胸口那处地方。

果然。

是此前遇过阴泉之后的痕迹,现在又是卷土重来的意思。她的这副身子,可真不大好了,到现在都没有转醒的意思......

摸向她的脖颈处,一道红色的符咒明晃晃的贴在她的颈后。

元祝笑了,露出不甚良善的意味,吐出一语,“可真是,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