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认识这么久了,又?谈恋爱两个多月，克拉克甚少见到塞维尔流泪。偶尔俩人床上亲密，塞维尔动情时眼角会发红,眼泪从眼角滑下,这不算是哭；没想到他随口说的一句话居然让塞维尔落泪了。

塞维尔的父母在他上大学时车祸身亡，在克拉克和塞维尔相处时，他能感受到塞维尔应该是被宠大的孩子,平时嘻嘻哈哈的，或许真的是因为他那句话的口吻像极了他的父亲，才让他一时感慨落泪。难得见到塞维尔这么脆弱的模样,克拉克没有说话,背着塞维尔回到老吴的家里。

之前提到过,虽然村庄里的房子外表都是老旧的黄泥，但内里还?是有二十一世纪的感觉,铺着地板砖，窗明几净。克拉克把塞维尔带到卫生间,小心地帮他清理伤口。由于工具有限，克拉克只能自己拗弯了一根铁丝充当镊子，消毒后再帮他夹玻璃碎片。

塞维尔疼得直冒冷汗，担心自己叫出来,低头咬住克拉克肩膀上的衣服,没敢看他怎么处理的伤口。鲜血滴滴流进?洗手台,狭窄的卫生间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终于清理完了伤口,克拉克使用了道具卡帮塞维尔恢复了手。这是他在新手副本获得的奖励,只能简单地处理小伤口，用在手被玻璃划伤的情况下也不算浪费。

伤口虽然已经愈合，但之前疼得塞维尔浑身冷汗还?没干,克拉克肩头衣服上带着可以的水渍和牙印，克拉克：“……这是你的口水吧。”

“疼得流口水不是很正常吗。”塞维尔理直气壮地说，“再说了，沾到你的衣服咋了，我们俩没有交换过——”

克拉克猛地用手堵住塞维尔的嘴，微笑道：“够了，这是在直播。”

[尤朵拉：交换过什么？口水？]

[蕨菜：大胆点，有可能是那啥白色液体呢。]

克拉克清理好“现场”，俩人回到房间休息，黑发青年靠在他另一边没有口水的肩膀上，虽然他不允许克拉克嫌弃他的口水，可他自己嫌弃啊。“你刚才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没什么东西，刚摸到一本硬壳的薄本子就听到你在那边叫了一声，还?没来得及看呢。”说着，克拉克就从裤兜里摸出了那本硬壳薄本，大家穿的都是系统统一安排的工装裤，这种裤子到处都是口袋，能装很多东西。就连塞维尔都没看出来他兜里藏了一本东西。

不过塞维尔兜里若是藏了东西就很容易被发现了，同样是穿着工装裤，他是被克拉克背回来，克拉克的双手勾在他的腿窝里，兜里的东西能感受得清楚，一摸一个准。

塞维尔干脆直接爬起来打开灯，俩人凑在一块儿观察薄本。因为年代久远，已经看不出来本子表面的颜色，只能感觉大概是类似牛皮的材质。因为被烧得残缺，隐约可见“户口本”三个字。

美国没有户口本，塞维尔和克拉克面面相觑，看不懂这是什么。幸好在直播间的帮助下，俩人明白过来户口本记录着户主和户主家人的基本信息。

“户主：陈坚强，他老婆叫……嗯，名?字没了，有个儿子叫陈理，有个女儿叫陈啥来着？”塞维尔小声地念着户口本，户主女儿的名?字被烧了一半，除了“陈”姓之外，也只剩下一个半边“王”字。靠着直播间里华夏网友的指点和塞维尔对华夏文?化的了解，陈坚强女儿名字的第二个字应该是左右结构，被烧得只剩下偏旁部首了。

不过这意味着什么呢？

“可能是这家人发生了什么吧，比如他们家为什么会被烧，起因和村子里有关。至于户主他们的名?字应该不重要吧，有时候副本给些不重要的东西迷惑玩家也很正常。”塞维尔看不到线索，百无聊赖地说。

克拉克想了想，也不清楚户口本到底有什么意义，或许真的是迷惑线索呢。白天还?发生了疑似老吴偷听的事件，克拉克担心老吴摸他们的背包，因此他把户口本放在了工装裤的大口袋里，相信副本里大部分NPC还?是没办法?得到他身上的东西的。

*

因为半夜外出折腾了许久，老吴七点起床的动静都没能吵醒塞维尔，克拉克虽然醒了却见塞维尔睡得香甜，也跟着睡了回笼觉。直到八点老吴外出劳作后俩人才被托尼和布鲁斯敲门叫醒。

“够能睡的啊，这是副本又不是在家。”托尼吐槽道，平时睡得香甜也就算了，这次既然和对方小队要进?行比拼，他堂堂钢铁侠可不想输给?别人。虽然他和塞维尔组队也是为了趁机观察他的怪异之处，但不代表他愿意在几百人的直播间里落败。

钢铁侠不要面子的吗？！

塞维尔抬起下巴嘚瑟：“我们俩昨晚可是找了些东西的，你们俩才睡得香吧，除了你们俩，所有玩家都出门了。”

托尼和布鲁斯着实震惊了，他们倒不是没有猜测到弗兰克小队会夜晚探秘，可他们没想到塞维尔和克拉克居然也出门了。要知道，他们俩都非常熟悉塞维尔的直播，除了某些副本没办法?必须夜间外出以外，塞维尔在每个副本里，夜晚都睡得香甜。

克拉克默契地为二人解释：“主要是我听到了弗兰克他们的动静，这才叫醒了塞维尔。”

原来如此，懂了懂了。

“所以你们有什么发现？”

克拉克把俩人昨晚的经历简述了一番，还?拿出了那本烧得七零八落的户口本，显然，但凡没有脑洞乱开的人都很难从中发现什么，或许，除了布鲁斯。

尽管他和塞维尔之前一共才下过一次副本，上次副本距离现在也过了两个多月，但上次有个女玩家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退出副本后他还?专门查了查叫“陈珊”的女玩家，可惜华夏姓陈的人太多了，陈珊也不是少见的名?字，再加上陈珊或许改变了相貌，布鲁斯终究是没能找到她。

现在看到户主女儿烧得只剩下偏旁部首的名?字，布鲁斯下意识想到了“陈珊”。转念一想，应该只是巧合吧，他之前随便搜就能查到几万个陈珊，可见这个名字大致也相当于他们的“杰克”和“汤姆”，巧合罢了。

四?人正说着话，突然听到外面激烈的声音，嘈杂吵闹，几人疑惑地走出了房间，看见一伙村民往更西边走去。浩浩荡荡几乎五十个五六十岁的老人，情绪激昂地西边走去，口中似乎骂骂咧咧着，但因为距离较远，塞维尔听不真切。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看见一群人围成圆圈，正向着住在村西头的村长进行“声讨”。

“村长，这老头不配当我们品德村的人，把他赶出去！把他们全家都赶出去！他的儿子女儿也不配在制药厂做事！”

“真是老不羞，呸！越活越回去了！年轻时还是制药厂里的榜样，现在就干出这样的腌臜事！”

……

地上匍匐着一位花白头发的老人，他把头埋在土里瑟瑟发抖，身上都是泥土又?有杂乱的脚印，从他露出的半边颧骨来看，颧骨已经被打得隐隐能看出淤青。

塞维尔看得十分不忍，问旁边一个义愤填膺的老人：“大爷，这是怎么了？他犯了什么事情？”居然把一个老人打成这样，干得起码都是杀人放火这样的坏事吧。

“这老头简直是不做人！”大爷愤怒地说道，“今天大家伙都出去干活，他明明不舒服就别出门吧，结果走到田地上踩坏了别人家的秧苗。他居然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把秧苗扶回去就继续干活，以为别人看不出来他包藏祸心呢！幸好老蒋看到了，英勇地举报了他，啥时候我能做到老蒋这样就好了！眼神真好！”大爷真心地赞叹道。

这就是因为大爷是真心诚意地感慨，四?个玩家才更加瞠目结舌。

踩坏了秧苗可是老人不是把秧苗扶回去了吗？就算实在是踩得救不回来了，也不至于称一句“包藏祸心”啊，居然被打成这般模样还要被赶出村子，连儿女都要失去工作。踩坏秧苗真的是很严重的事情吗？

[柠檬茶：我还?以为这老人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呢，现在告诉我就这？]

[维特：其实还?算能明白过来，这里的人受着极端的品德约束，一个个都有些丧心病狂了。]

托尼惊诧地问了一句：“是什么秧苗，这么严重？”难不成是什么神奇草药？

老头睨了四?人一眼，撇撇嘴：“你们这群无理想主义者就是只会糟蹋东西，踩得是普通稻田没错，可他的态度有问题，居然不承认自己的错误妄想遮掩过去，这是底子坏了，我们村里容不下这样的人！”

这一刻，托尼才真正明白了品德村名?字里“品德”是什么意思，这个村子里的人已经把品德给魔化了，一点点小事就往品德上扯，一点点隐瞒就成了欺骗，就成了态度问题。眼前义愤填膺说着话的苍老村民竟比其他副本的妖魔鬼怪更加可怕，这会儿他才明白眼前这个没有灵异事件的副本到底可怕在哪里。

可怕的是人心。

老吴监视窃听着他们，老蒋也窥视着趴在地上的老人，这里所有老人都仿佛如蛇一般盯着其他人，一旦他们会犯下什么事，就被会狠狠地咬下一口肉。

因为玩家是“无理想主义者”，一方面既被村民孤立，所有人都监视着他们，可另一方面，他们也不用太坚守村里的规矩，不至于因为一点事情就被全村人围殴。

村长也是一位老人，壮年人都在制药厂里工作，村里剩的都是老人孩子，此时孩子们还在上学，更小的孩子被其他老人抱在怀里看着这一幕，村里的孩子从小就生活在这种环境下。或许这也是为何，吴浩昨天能不屑地说出“无理想主义者”这样的词汇吧，他们从小耳濡目染，觉得这一切都是正常的。

就像是训狗一般，主人在小时候把狗打服了，长大后的狗再健壮也会畏惧哪怕是苍老的主人。因为在他们心中，他们永远是那条被主人碾压的小奶狗。

永远都学不会反抗。

那些被抱在怀里的孩子就像是鸭窝里的鸭子，填鸭式长大，学着一样的东西，感受着一样的思想，视“品德”如命。现在眼神还?清亮的孩子未来会和这群老人一样，满嘴规矩，满眼盯着别人的错处，恨不得咬下一块肉来。

站在人群中的玩家，每个人都觉得浑身发冷。

作者有话要说：想必大家都能猜出来户口本上的女儿就是陈珊，不过布鲁斯没有上帝视角，他也没有想过游戏会是真实存在的，因此理解不出来很正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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