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转机

寒叶这句话说出口,整个训练室都蓦然静了一下。

艾因率先打破了沉默:

“靠!那正好,我们第一场就虐爆他们!天天带节奏在网上黑我们的那些人里一定有他们!!”

艾因说着说着还生气起来:“还有那个姓张的,那时候头天解约第二天就签新队,明摆着就是早就盘算好了红杏出墙!吃里扒外!脚踩两只船!”

可乐戳了戳他:“红杏出墙不是这么用的。”

“行了行了,别无能狂怒了。”赵风调侃道。

裴凛说道:“调整好状态,下周五晚上就比赛了。”

“尤其是你,”他看向沈亦,唇齿间仿佛研磨了一下,加重了咬字,“Fire。”

“对啊,这可是你的……”艾因想了一下,打了个响指,“对,处女赛!”

其他队员们被他逗笑,纷纷看向沈亦。

沈亦的神情没什么太大变化,但是他自己能感受到心跳的声音在咚咚敲打着他的耳膜。

这是一切的初始。

他曾经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是肉眼可见的黑暗一片,像是视力缺失的人落入了深沉的夜幕,只得麻木机械地走下去,看不见任何一个能改变这一切的节点。

他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现在就是这个通向黎明的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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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八日晚上六点半,逐鹿全国联赛2021春季赛正式开打。

沈亦跟着大部队提前两天来到了主办城市,先在酒店落脚。

调整一天过后,比赛就要开打了。

这一次FTE设计了全新的队服,白色底衬着淡绿色的对标,是赵风亲自设计的。

据他所说,之前的队服是裴凛弄的,简单概括就是“一言难尽”。

沈亦坐在去场馆的大巴的最后一排,看着窗外出神。

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低头看,见是裴凛的微信。

他向车前方看去,裴凛坐在第一排,露出流畅自然的肩背轮廓。

裴凛:“要上台比赛,能适应吗。”

沈亦想了想,猜出他多半是因为之前自己拒绝拍官宣照片放在微博上,觉得自己不愿意露脸,才这么问。

沈亦回复:“还好。”

他倒不是惧怕拍照,也不是惧怕站在人前。讨厌和惧怕是完全的两回事。

眼看着到了场馆边,沈亦尽量将紧皱的眉头和全身的肌肉放松下来,轻轻呼出一口气。

场馆外早早就聚集了观众等待入场,虽说今晚参加比赛的队伍不是最有人气的队伍,观众的数量还没有达到最峰值,不过作为开幕式和第一场比赛的这一夜,来观战的人还是很可观的。

FTE的车停下来,注意到的观众并不多,反倒是BYL的队员们下车时遭遇了围堵,艾因看得十分眼红,委委屈屈地咬手指:“我们一定要重新爆红!”

沈亦远远望着场馆广场上的人群,紧了紧身上的队服,快步走进了场馆后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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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期待已久的2021春季赛终于正式打响了,今晚进行是A组小组赛的第一场,BYLv对阵FTE,相当有看点的一场比赛……”

场馆内人声鼎沸,解说正在赛前闲聊,与此同时直播网站上的弹幕也热闹非凡。

“第一场就是BYL!冲冲冲!打爆对面!”

“说个八卦,BYL那个新来的Wood以前是FTE二队的。”

“前面的认真的???第一场就拳打老东家?”

“Wood之前在FTE坐了那么久冷板凳,总算出头了。”

“二队?FTE排名很低吧,BYL会买个二队的打首发?”

“Wood的实力早就够首发了,本来今年要升的,这不是被某个两千万空降挤出去了吗。”

“来来来,一起看看两千万攻城手的实力如何。”

“来看两千万+1”

“来看两千万+10086”

裴凛在侧台神色漠然地看着直播界面上密密麻麻滚动的弹幕,半晌抬起头,看向准备上场的队员们。

沈亦被其他队员们强行按在了最中间。少年的骨架还算宽大,只是因为过于清瘦而显得有些单薄,此时他略低着头,走上台时的动作略显拘束,但是身形却始终很挺拔。

弹幕一时改了风向。

“上场了上场了,FTE来了来了”

“卧槽,最中间那个是不是两千万?”

“!!!好帅!!!哪个爱豆走错片场了???”

“这就是价值两千万的脸,呸!选手吗!”

“脸不重要,看实力好吧,别再是个电竞花瓶”

“前面酸了酸了,长得好看就不能打是什么逻辑?”

比赛是五局三胜制,按照赵风的战术部署,第一局沈亦要拿一个相对温和的角色。

能以最激进的打法三局带走BYL自然好,但是这毕竟是沈亦第一次参加正式比赛,赵风依旧选择了相对保守的部署,在第一局让他先找找状态。

沈亦坐在电竞椅上,把自己的外设准备好,感到头顶上的镁光灯照得额头都有点发烫。

台下是拿着各个队伍和选手灯牌的粉丝们,上面写着各式各样的应援词。

沈亦匆匆扫了一眼,只见队友们的名字都可以找得到,当然没有自己的。

他微微勾了勾唇,低下头,戴上了耳机,开始测试外设。

几分钟后,比赛正式开始。

按照猜拳结果,第一局的地图是BYL选的,是相对克制攻城手发挥的一张地图,角斗场。

场景地图在眼前铺展开来,将屏幕的空隙一点点填满,俯视视角的开场动画掠过全图,巨大的城防塔拔地而起,金黄色雕满花纹的砖墙一块块垒砌,最终整个角斗场一分为二,两相对峙。

随着地图的铺展,观众席瞬时人声鼎沸。

这是他们期盼了半年的一刻,曾经的辉煌将从此刻延续,泪染的遗憾将从此刻重来。

沈亦按了按耳机,深吸一口气将有些混乱的心律节拍调整平稳。

“Fire注意不要进得太深入。”

刚一开局,就听到寒叶就嘱咐道。

沈亦应了一下,他清楚这把自己拿的角色追击能力比较差,BYL这局的防御位和地图都拿的是专门克制他的阵容,所以前期未发育完全时他都打不出太大的优势。

耳麦里除了队友们的声音,还隐约透进来观众席的嘈杂,余光里看到的是观众席上的人头攒动和闪光灯的明灭微光,让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此刻正处在全部注意力的中心。

这种念头像细针一样钻进他的脑海,刺痛着他的太阳穴,但是也只是那么几秒,当他的角色随着他的操作开始动作起来后,他的思绪就渐渐专注平复下来。

沈亦尽量避免跟BYL产生正面冲突,小心地在地图中发育,队友们按部就班地相互配合筑建城防,躲避敌方攻城手的追击。

一切相对平和地打到了中期,FTE的城防筑造已经完成了二分之一,沈亦则进入了优势期。

在逐鹿中取得胜利有两种方式,一是攻城手在敌方城防筑造完成时成功突破,二是比敌方更快将城防筑造完毕。

在这种游戏机制下,比赛到了此时,就到了必须正面战斗的游戏高|潮期。

游戏之外的干扰全都被沈亦屏蔽在了注意力之外,正当他准备利用优势期一举突破的时候,Star那边却突然出了一个失误,顿时被BYL抓住了机会拿到了击杀,摧毁了一座城防。

“我的。”

Star轻颤的声音在耳机里传来。

“别慌。”寒叶立刻抚慰全队状态,“能打。”

沈亦沉默不语,皱紧了眉头。

他注意到队友们很可能撑不了太久,但是自己目前的状态还未达到最佳,只能耐下性子等待时机。

握着鼠标的修长手指用尽了力道,指节隐隐发白,手背上的青色血管隐约可见。

“这一个失误影响很大啊。”解说甲叹气道,“给Fire的压力就非常大了。”

“而且Fire这局只有后期才能有操作空间啊,这波麻烦了。”解说乙附和道。

台下观众席。

BYL的经理李虎冷哼了一声:“这就是他说的能堪比Cold的水平?”

“吹得天上地下,到了我们BYL面前什么都不是。听说当时Wood是跟FTE的二队一起跟Fire打的,Fire才站了上风。亏得Wood还真以为他有多大本事呢。”旁边的替补队员笑道,“不然我们也不用专门针对他拿阵容啊,真是高看他了。”

“可是,裴凛花了两千万,难道是用来签一个只能打得过二队的废物吗?”另一个替补队员疑惑道。

“这个富二代,不就喜欢炫耀自己能给多少钱吗?”李虎嗤笑,“两千万买个废物,是他的作风啊。”

BYL的几人相互看了看,大声笑起来。

旁边几个座位上坐着的事BYL的青训队。

每个队员都在看着场馆正中央赛事直播的屏幕,而坐在最边上的少年的目光却始终落在场馆最侧边的屏幕上,那里播放的是赛台上的实况。

依据比赛中的精彩实况,赛台上十名队员的脸被一一投上这块大屏幕上。

少年咬着下唇,眼底有些隐约的猩红。

时间缓慢过去,这一局比赛已经进入了后半场。

解说甲:“现在看起来FTE相当不乐观啊。”

解说乙:“阵容和地图上就偏弱势了,目前也没有很好的反打机会。”

“不知道是不是我个人感受有偏差啊,感觉FTE从一开始就有点想保Fire的感觉,现在基本还是在保Fire的发育。”

“我也感觉到了,不过这样风险还是太大了,只要让BYL的攻城手抓住机会,就彻底没翻盘希望了。”

与此同时,直播弹幕上也胶着起来:

“得了,FTE没了,第一局就给人抬走了”

“再也不要做FTE粉了,失望一次又一次”

“还以为两千万多牛逼呢,好家伙可真秀啊~”

“行了吧,还没结束就唱衰???”

“这一边倒啊,除非奇迹发生好吧”

“Wood这局发挥很好啊,FTE一定后悔死让他走了吧?”

“听八卦说就是因为他跟两千万有啥矛盾才让Wood走的”

“BYL这把怎么也得3:0抬走FTE吧?”

裴凛看了一眼热闹的弹幕,神色无波地看向大屏幕上的沈亦。

导播似乎也知道观众们想看什么,大部分镜头都给了沈亦。

屏幕上的少年目光焦灼,眉头紧锁,原本就无多少血色的薄唇此刻更显苍白。

但是裴凛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动摇。

沈亦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战局上,耳机里队友们的语气逐渐不稳。

“Fire,你要冷静,别冲动。”

寒叶担心他第一次打比赛没有经验,不断重复道。

沈亦没有回答他,求胜本能让他绷紧了全身的肌肉,连呼吸都变得细微急促。

他在寻找时机。

场上的解说已经慢慢觉得比赛本身没有太多好讲的,开始讲一些安慰性的话:

“其实第一把阵容被针对,打成这样也很正常,FTE还是有机会的。”

“嗯对,而且这把BYL发挥得非常好……等会,哎!”

“Fire!Fire这个操作!导播麻烦一会回放一下!这个击杀非常关键!”

“天哪这个击杀!可能是转机!!!”

原本已经逐渐懒散的观众席随之爆发出了猛烈的尖叫。

与此同时,弹幕也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