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交集

裴凛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屈了一下。

他抱起手臂,上身向后靠了靠,倚在了椅背上,跟裴盛拉开了距离:

“他的问题,你从哪看出来的。”

裴盛伸出食指指了指他:“喏,我说中了,这个姿势是个防御姿势。”

“我本来也没打算掩盖。”裴凛说道,“掩盖在你面前有任何作用吗?”

“确实。”裴盛笑道,“所以你是真得担心他这个人。”

裴凛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好好好,说正事。”裴盛被他冰凉的视线盯得发毛,举起手投降,“再不说正事你又要拿给医院的投资说事了。”

裴凛放下手臂,手搁在桌子上,屈起手指轻轻扣了扣:“毕竟像你这做慈善一样的开医院方法,除了我谁会给你投资。”

裴盛笑得两眼弯弯:“是呀是呀,要么怎么说我们是亲兄弟呢。”

裴盛长长吐出了口气:“你这狼崽子啊,也是个有心事的崽子。一个人如果对他人碰触某些过去的印记太过于警惕,那证明他从来都没有打开过心房。”

“换个角度说,他不信任别人。”

“对于一个电竞选手来说,无法信任别人的确是个大忌,毕竟他参与的是个团竞项目。”

“以他的性格,他会把团队竞技打成个人竞技,这不是好事。”

裴盛说完,看向裴凛:“你就是担心这个,没错吧?”

裴盛每多说一句话,裴凛眼中暗潮涌动的情绪就复杂一分。

他沉默了半晌,低声问:“有办法改善吗?”

裴盛没有很快回答,而是对上他的视线,像是能把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看穿似的。

“你自己尚不能自渡,就已经想渡人了吗?”

裴凛神色变了变,显出几分排斥的情绪:“我在说他,不要总是提到我。”

裴盛轻轻叹了口气。

“你知道解决的办法,何必又来问我呢?都是我曾经帮你尝试过,却又以失败告终的。”裴盛的眼中露出一丝医生特有的悲悯,“除此之外,我也别无他法。”

裴凛站起身来。

“哎等等。”裴盛叫住他,“我这明天就要出国做和尚了,今晚这么好的良宵你还害我跑到医院来,你怎么补偿?”

裴凛冷笑一声:“你做什么和尚?国外的尺寸不是更合你意?”

裴盛连连摇头:“那可不行,再好的尺寸也比不过我看中的狗崽子不是?”

裴凛转身看着他,神色复杂,似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过去的事该忘的就忘了吧,你把那姓陆的小子当成个替身,他自个知道吗?”

裴盛伸出食指晃了晃:“嘘……哥哥的家务事你不该过问。”

裴凛没再说下去,直接转身离开了诊室。

“无法信任别人……”

“把团竞项目打成个人竞技……”

“从未打开过心房……”

站在诊室门外,裴凛耳边回响起裴盛说的话,一时有些出神。

赵风在发现看的医生是裴盛之后就明白了裴凛的意图,此时他见裴凛的神色就猜到了大半,也就没有去打扰他。

“裴……裴总?赵哥?”沈亦拿着检查结果回到诊室门前,见裴凛和赵风都靠在墙壁出神,小声叫了他一声,“结果出来了,没什么事。”

裴凛回过神,从他手里接过报告,说道:“不是说过了不要这么这么叫我吗?”

沈亦怔了怔,他明显地感觉到裴凛的情绪并不好。

就因为自己对他的称呼?

赵风摸了摸他的背,示意他没事。

沈亦抿了抿唇,他还是觉得“裴哥”这个称呼太亲昵了,叫不出口,所以刚刚还是把第二个字给憋了回去,

裴凛扫了一眼x光报告,的确没什么事,本来也不可能有什么事。他只不过是正好借着由头,带沈亦来见一下裴盛罢了。

“没事就好,”裴凛把报告随手扔进了附近的垃圾桶,“回去吧。”

沈亦有些意外:“怎么扔了?”

虽然没事,但是也是花了钱的啊!

裴凛说道:“既然没事就不要留着,这种东西留着不吉利。”

沈亦:“……”

沈亦有些无语,这倒看不出来这人模狗样的裴凛居然还迷信,而且迷信的点还这么奇怪。

从电梯里走向车库的路上,沈亦忽然看见转角处有一个人一闪而过。

乍一看,背影有点熟悉,但又看得不是特别真切。

回去的路上赵风依旧自觉上了驾驶座,车子启动之后就一直偷瞄后视镜,发现后面的两人一直沉默不语,觉得有些不自在,于是主动找话题。

“小沈,你看微博热搜了没?”

沈亦原本还在想刚刚在医院里看到的那个熟悉的背影,听到赵风说话,回过神来:“……没有。”

“嘿嘿,现在你可谓是声名鹊起,一鸣惊人……”赵风想不出第三个成语,只得刹车,“啊!”

“……”

想到比赛,沈亦又转了思路,他朝裴凛看了一眼,见他神色沉沉的,像是在想什么似的。

他犹豫了一下,看着后视镜里的赵风开口:“Cold他……还打游戏吗?”

赵风有些意外,从后视镜里对上他的视线,没接话。

一直神色低沉一言不发的裴凛闻言,转头看着他:“怎么了?”

“……就问问。”沈亦没想到裴凛反而接话了,低声道。

裴凛显然不相信:“你的脸上就写着‘有事’这三个大字。”

见他神色里的阴郁消失了,又开始用上了调侃的语气,沈亦轻轻叹了口气。

他不禁在心里感慨了下这人的情绪可真是来得快去得快。

“如果可以的话,”沈亦干脆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跟他打一把。”

裴凛挑了下眉,余光扫见后视镜,见赵风从后视镜里看了过来,正好跟他的视线对上了。

赵风神色微妙地露出笑容。

“……”裴凛懒得理他,语气自然地问沈亦道,“为什么想跟他打?”

“就……”沈亦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觉得他很强,所以想一起打一把。”

他怕自己的要求太不妥,立即补充道,“我也只是问问,不行的话就算了。”

见裴凛没再回答,沈亦想着估计是自己的要求有些难以实现,立即不再说下去了。

提要求对他而言不是一件经常做的事,被拒绝也是常有的。

他不该为此感到失望。

一路沉默着回到乐池,赵风揽住沈亦的肩:“继续去打电玩?”

沈亦摇摇头:“不了。我有点累,想去睡了。”

“一起去吧。”裴凛在他身后插话,“这才十点。”

“……”沈亦点点头,“真得不去了。”

裴凛顿了顿,耐性十足地改口:“不想打电玩,去泡个温泉也……”

“我能上去睡觉吗?”沈亦头一回打断裴凛的话,语气有点儿冲,“我真的困了。”

裴凛似有些意外,但立即就把情绪掩了过去:“好,我让人安排房间。”

送沈亦跟工作人员去了房间,裴凛一转身,就见到赵风冲他不怀好意地笑,一脸的幸灾乐祸。

裴凛冷眼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啧啧,裴大老板的面子也不比我大嘛,被残忍拒绝两次。”赵风嘿嘿笑着。

裴凛神色镇定:“他只是困了。”

“是吗?”赵风继续说道,“那只是不愿意跟我俩玩而已,不跟我玩正常,都不愿意跟你一起……”

裴凛依旧不为所动:“他那是要去睡觉。”

赵风挑了挑眉:“哦?那如果……”

.

沈亦来到五楼的房间,洗了把脸,躺倒在床上。

他也不是真得很想睡觉,只是没什么心情去玩。

在胜利的喜悦之后接踵而来的是不安和恐惧,他不确定这种情绪的来源是什么,只是知道它们存在。

沈亦看着天花板,又闭上了眼。

如果可以亲身感受Cold是怎么打的就好了。

可惜没机会。

这个想法不断地在他脑海中闪回。

放在耳边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沈亦懒懒地拿起来看了一眼,猛地眼睛睁大,从床上立即坐了起来。

手机上是一条微信系统消息:

“Cold申请添加您为好友”

毫不犹豫地,沈亦点了同意。

Cold的微信头像是一片空白,发来的两条消息也很简洁。

“打一把?”

“睡了吗?”

沈亦眼中跳出神采,快速回复: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