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019.08.09

“灵灵!”一道凄厉的女人尖叫声骤然响起,瞬间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众人看到这一幕,大惊失色,立时将方才还犹如多边会谈的商务区炸成了一锅菜市场。

优雅得体的女人再顾不得维持上流社会的虚假面容,踩着摇摇欲坠的高跟鞋就要奔上前,却被理智的同伴死死拉住,整个人都泪眼模糊,只能依靠本能不停地喊:“灵灵,灵灵快躲开啊!”

而令人讽刺又极具有鲜明对比的,是已经有胆大爱凑热闹的好事者拿起手机,准备录下这极其凶险的一刻。

跑马场上却是逼近生死时速的关键,纪玦眼中再无其他,聚焦成一圈黑点的视线凝滞在了放开他手的顾桓身上,马鞭近乎挥成了叠影,准备赶在顾桓前面抱走纪灵——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从看到小女孩的那一瞬间,顾桓就果断转过身,双腿放松,把所有力量都集中到了控制缰绳上,随后,在即将要撞上纪灵的前一秒,逼得马头堪堪往旁挪开了稍许,整个人也不带丝毫犹豫地翻滚下马,抱着一脸呆滞的小女孩和奔腾的马蹄擦肩而过。

纪玦见状,一直绷紧的后背陡然放松下来,无声地缓了口气,紧接着,来不及去看顾桓那边的情况,他已经重新扬起鞭子,去追赶还在失控发怒的白马,在紧紧拽住缰绳时,没带手套的掌心和粗粝麻绳擦出了一道鲜红的长痕。

数道长长嘶鸣过后,白马终于安静下来。

葛捷锡和刀疤男也在此时前后脚赶到,两张脸一个赛一个的阴沉,准备去接纪玦手里的缰绳。

纪玦没动,微侧过头,一双眼眸堆满死一般的沉寂,沿着刀疤男脸上缓缓巡视了一圈。

起初还气焰嚣张的刀疤男如芒在背,再不敢和纪玦对视,声音也明显软了几分:“三少爷,是我失职——”

“阿捷,”纪玦理都没理,回过身,对葛捷锡轻轻一抬眼皮,语气严厉,“好好查,不管是谁,一旦被发现违规行为,一律按照家法处置!”

葛捷锡身子一凛:“是!”

刀疤男听到这,死死咬着牙关,长而深的伤疤在青筋下蜿蜒成一道活蚯蚓般的狰狞弧度,直到被葛捷锡一把大力拽走,这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三少爷教训的是!”

顾桓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整个后背都火辣辣得疼,却不忘把女童一直紧紧护在怀中,他清醒过来,顾不得搭理尚在持续嗡嗡作响的闷沉耳鸣,一把抹去脸上灰尘,扶起小女孩:“有没有哪里疼?难受吗?别怕,没事儿了。”

小女孩只有两三岁的样子,粉雕玉琢,可爱得很,然而,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没学会说话,小脸苍白,一双黑得过分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顾桓,像没有聚焦似的空洞无物,一句话都没说。

顾桓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地摸了摸小女孩额头,发觉比他体温还要冰凉时,眉头紧皱,立即起身准备抱她去做检查,孰料,还没站稳,一个妆发散乱的女人已经飞扑上前,一把夺过小女孩,紧紧箍入怀中,呜咽着放声痛哭。

顾桓本就半蹲在地上,没设防,再加上刚才的突发事件消耗了不少心力,他现在完全成了一个空有漂亮肌肉的花架子,一个趔趄,半边身体不受控地往旁倒,紧接着,就被一股熟悉的味道包裹了。

纪玦弯下腰,稳稳扶住顾桓肩膀,将他拉了起来。

“吓死妈妈了!灵灵,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快让妈妈看看!”女人泪珠子簌簌往下掉,一张清雅秀丽的脸上挂满劫后余生的庆幸,一遍又一遍地抓着小女孩四肢,喃喃自语,“吓死妈妈了,吓死妈妈了……”

顾桓识趣儿地往后退了几步,将空间留给这对差点儿经历了阴阳两隔的无辜母女,此时纪泱也匆匆赶来,一张脸上再无往日喜怒不行于色的斯文得体,领带也歪到了一侧,他疾步上前,将女人和孩子一起揽入怀中,轻拍着肩膀低哄:“好了好了,都别哭了,乖,没事儿了……”

顾桓眼眸微微一动,看向旁边同样和他沉默不语的纪玦。

“我大嫂。”纪玦语气平静,犹如机器人播报天气似的吐出冰冷的三个字,没有一丝一毫的亲昵和熟稔。

顾桓视线沿着纪泱和他怀中的女人轻轻扫了一圈,没吭声。

少顷,纪玦转过身:“我送你。”

顾桓一边跟着纪玦去更衣室,一边费劲儿地活动了下四肢和手腕,闻言摇摇头:“不用。”

他说完,瞥见纪玦一直背到身后的手,不由蹙了下眉:“你手受伤了。”

“我知道,小伤。”纪玦语气依旧冷冷淡淡的,好似没什么起伏,却在察觉顾桓准备换衣服的动作时,话音一转,“衣服不用留下来。”

顾桓正要解衣扣的动作一滞,扯了下嘴角:“所以,纪总是在用这套衣服,赔偿上次我的损失?”

纪玦没说话,只是把顾桓的手拿开,替他掖了掖敞开的领口。

“纪总还真是说到做到,不仅赔了我一套衣服,还打算以命偿命。”顾桓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一字一顿地说,“这招苦肉计,啧,我差点儿当真了。”

最后一句话缓缓落下时,纪玦犹如冰川般的眼眸终于泛起了一丝波动,一把攥起顾桓手腕,大步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他一语不发,但周身萦绕的冰冷气场连隔着数米远的高震淣都能感知到,高震淣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犹豫一瞬,还是悄悄跟了上去。

顾桓一蹙眉:“你特么的又发什么疯?”

纪玦没理,只是攥着顾桓的手又加大了力度,仿佛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那只手本来就受了伤,他身上四处游走的暴虐在极力克制,无处安放之际终是化为了和衣服一样的幽暗,不见天日。

顾桓手腕被他箍得生疼,硬是咬着牙,一声没吭。

小路越走越窄,直到进入一个拐角以后,出现了一栋不起眼的独立平层别墅。

顾桓见状,眼尾一挑,挑衅说:“你就这么着急和我做?受了伤都不放过。”

纪玦听到这话,脚步微顿,回过头:“上你这事儿不着急——先给你洗洗脑子。”

顾桓沉了沉脸。

与此同时,纪玦看到亦步亦趋的高震淣,脸色愈发冰冷,冷声道:“再跟过来,我就把你送去和鲨鱼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