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019.08.02
“动不动就打打杀杀,你这人怎么这么粗鲁。”高震淣挣了好久都没能挣开,只好拿眼狠狠地瞪着葛捷锡,见他根本不为所动,一昂头,拿出了平时在公司管人的架势,“来,跟我念,peadlove,p-e-a-peace——”
葛捷锡一张脸愈发黑沉,径直打断高震淣,硬邦邦地丢下句“娘娘腔”,这才松手。
高震淣闻言,彻底恼了:“你特么的说谁娘娘腔?!老子这、这、这,肱二头肌公狗腰,你瞎啊你?!”
然而,葛捷锡说完那句话后又仿佛重新开启了屏蔽功能,大步往前走,对高震淣撩衣服力证肌肉的行为视而不见。
高震淣气得直跳脚,有心想把葛捷锡的头按到地上大力摩擦,奈何又打不过葛捷锡,只好气呼呼地在背后甩眼刀子。
顾桓叼着根草,懒洋洋地躺地上晒暖,还没起来,就远远听到了高震淣带着哭腔的声音,“小顾总,您没事儿吧?!”
他一抬头,眼前的光线霎时暗了一瞬,高震淣已经犹如失散多年的亲人相认,逆着阳光飞奔过来。
高震淣喉咙哽咽,眼圈都红了,抓着顾桓的胳膊左看右看,恨不得当场变出个透视眼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同时,比起顾桓这边的大型催泪现场,纪玦和葛捷锡俩人明显要淡定许多,葛捷锡一张黑脸难得地放松下来,快步走到纪玦身前,和他一碰拳,就再无他话。
顾桓被高震淣的夸张反应弄得忍不住笑了下,站起身,不甚在意地拍了拍皱巴巴的衬衫西裤,反过来安慰高震淣:“别难受了,我这不是好好的。”
高震淣瘪着嘴,用力逼回差点儿夺眶而出的眼泪,小声嘟囔:“就您心大,无缘无故地出了连环车祸,搁谁能受得了啊。”
连环车祸?顾桓从高震淣口中听到自己并未提及的这个词,不由蹙了蹙眉,抬眸扫了眼纪玦。
同一时间,正准备和葛捷锡一起离开的纪玦也似乎心有所感,脚步一顿,侧过头,平静地对上了顾桓审视的目光。
“小顾总,以后您开车还是注意点,碰上飙车的少和他们置气。”高震淣没察觉顾桓的异样,快言快语地和他说外界新闻,“听说这条路段上经常有人飙车,出车祸是常有的事儿,这次更狠,据传是五车连环相撞,除您以外的那几辆车里,无一活口,死得好像还都是富二代们。”
顾桓嘴唇紧抿,一双再无半点笑意的眼眸紧紧盯着纪玦,神色意味不明——富二代飙车,连环车祸,无一活口,简直堪称完美的一条死无对证的逻辑链——如果不是车上还有纪玦本人,顾桓都要怀疑这是出自纪玦的手笔了。
葛捷锡见纪玦突然停下脚,出声提醒:“纪哥?”
纪玦轻轻一摇头,转过身,朝顾桓走去。
高震淣正絮絮叨叨地发挥八卦特长,突然感觉到一股凉意从旁飘来,立马识趣儿地退到一边,不想刚退了没几步,就和同样傻站在那的葛捷锡撞到一起,登时没好气地翻了个大白眼。
顾桓嘴里那根草被他咬得只剩下小半截,却没吐,安静地杵在他微抿的嘴唇中,随着微风轻轻摇晃。
纪玦微垂下眼眸,所有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了那被滟色嘴唇衬得愈发黯淡的青草上,语气平静:“上次的消息,我只说了一半。”
顾桓瞳孔倏地一冷,抬眸看向纪玦,讥笑:“纪总不愧是生意人,与人合作都能玩出俄罗斯套娃的花样。”
纪玦仿佛没听出顾桓的讽刺,声音轻缓,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最后一城不是金水区,是另外一个。”
他说到这时,轻轻扶了扶眼镜,被镜片遮盖的一双琥珀色眼眸,一抹极其浅淡的歉意悄然滑过。
虽然听上去只有一个城市的不同,但商业中心一旦建成,二者之间升值的空间却将会是天壤之别。
顾桓一动不动地盯着纪玦,良久,才扯掉口中的小半截草,冷声说:“看来,如果不是我救了纪总,纪总恐怕不会现在就把这个消息告诉我——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纪总认为没必要告诉一个死人那么多。”
他语气一如既往的慵懒,似乎还带着惯常的三分笑意,但眼底的暴怒和狠厉,却是深深地刺入纪玦眼中。
纪玦听到顾桓寒意逼人的后半句话,眉头微皱,身子也似乎跟着震了一下,极轻,仿佛是顾桓眼花产生的错觉。
少顷,纪玦才抬眸,将视线从顾桓唇边收了回来,面色平静:“从不尽信合作盟友,这个道理,小顾总应该和我一样清楚。”
顾桓冷笑,伸开手,看着微风将那半截草送入无垠的原野,这才回过头,桀骜地看向纪玦,一字一顿道:“所以,我们也只会有一次合作。”
纪玦目光仿佛定格在了顾桓身上,许久没说话,久到顾桓都以为这人是不是被烧成了哑巴时,才缓缓开口:“剩下的一半,我留在你衣服里了。”言罢转身离开。
顾桓眉峰紧蹙,十指攥成一团,强压下心里四处乱窜的怒火。
站在一旁的高震淣瞧着顾桓一直没动,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小声提醒:“小顾总,咱们走吗?”
顾桓回过神。
“走。”
这句话后,顾桓沿着一条和纪玦完全不同的反方向,头也没回,大步朝自己的私人飞机走去。
他手指紧紧攥着衣袖,心底却有一瞬间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为自己瞎了眼盲目信任纪玦的那个夜晚,感到迟来的失控——事实上,就连顾桓自己都不清楚,他怎么会在刚才知晓真相的时候,口不择言对纪玦说出那样的话——永远都是用左脑思考工作的顾桓,头一次发现,自己居然会在死对头纪玦面前,流露出如此感性的一面。
特么的,自己一定是被青草蒙了心。
顾桓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等换上衣服以后,才去找纪玦留给他的信息。
紧接着,顾桓未曾抚平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隐秘的衣服一角,是早已干涸的暗红字迹,苍劲有力,只有一个城市缩写和电话号码,却足以教人窥见主人风骨。
而它周围,蔓延着星点散落的红渍,颜色扎眼,看上去和浅色衣料极其格格不入。
顾桓瞳孔骤缩,良久,无声地阖上眼,松开了手——纪玦是在用这个方式给他道歉。
所以,他刚才口不择言的那句话后,纪玦的反应,并非他的错觉。
顾桓往后一靠,抓了把头发:艹,这草后劲儿真特么的大,自己现在居然不生气了。
高震淣就坐在顾桓旁边,瞅见他的眉头一会儿皱起一会儿舒展的,尽量放缓语气,小心翼翼地问:“纪总是不是欺负您了啊?”
他说完,表面担忧实则八卦地瞄了眼顾桓:啊,这孤男寡男的,同在荒郊野外,小顾总的性取向又gay得不得了,没发生点什么,不科学吧——但是,谁是1呢?
啊啊啊,好想知道。
顾桓立刻回过神,有些不自在地抿了下嘴,冲高震淣一抬下巴:“公司有没有什么事儿?”
一提起公司,高震淣立马恢复成了往日工作时的干练模样,点点头:“您放心,一切都在按照您的计划进行。”
他边说边攥紧拳头,朝空中乱挥了几拳泄愤:“都怪那个大黑炭,跟个木头似的,问啥啥都不说,害得我只能被动听他的。”
顾桓甚少见高震淣对一个人怨念这么大,视线沿着高震淣脸上打量了一番,半真半假地开玩笑:“我怎么觉得你不像吐槽,像是——”
“看上他了。”顾桓微顿,轻轻一扬唇。
“怎么可能?!”高震淣眼睛大睁,立马伸出三根手指,对天发誓,“我喜欢的可永远都是软萌小可爱,他浑身上下硬的不得了,抱着多咯手啊。”
顾桓闻言,一挑眉,也没说话,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高震淣和他吐槽大黑炭到底有多招人讨厌。
然后,等高震淣中场歇息,喝口水准备继续时,顾桓懒洋洋地插了句:“你口味差异还真挺大的。”
高震淣一口水全喷出来了:“小顾总,敢情我说那么多,您都没听进去啊。”
“我听了。”顾桓侧过头,对上高震淣极力辩解的样子,慢悠悠说,“就听出了一个中心意思,你对他观察挺细致的,连他能动手就不逼逼的性格都发现了。”
高震淣表情跟吃了屎一样:“我就是入赘姚佩佩,也绝不可能看上他!”
他说完,大概是觉得这个毒誓不够狠,又举起三根手指,发狠道:“我要是对他有半点意思,我二弟以后就无用武之地!”
顾桓有些诧异:“这么狠?好歹你也是自以为一的。”
“这才说明我真的对他没想法嘛。”高震淣撇撇嘴,瞧见顾桓好像心情变好了,又笑嘻嘻地凑上前,“诶,小顾总,那您和纪总,嘿嘿嘿——”
顾桓伸出一根手指,把他推远了些:“自以为一,和一直是一,是有差别的。”
“哟哟哟,小顾总不愧是小顾总。”高震淣恍然大悟,朝顾桓比了个大拇指。
而此时的顾桓已经重新阖上眼,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那片留有信息的衣角,陷入了长久的安静。
等回到家,顾桓盯着那一串电话号码,懒洋洋得趴在桌上,许久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