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楚净川进了门之后,四周的场景就发生了变化,砖砌的墙壁虚化最后消失不见,路修远已经不见了踪迹。
前方是一座雪山,白茫茫的一片,远远望去似乎没有尽头。
“路——修远?”他踩着积雪转了一圈,名字叫出口的那一瞬,有些陌生。
他愣了一下,抿唇又喊了一遍:“路修远。”
但没有人回应。
满山寂静,不闻鸟叫。
楚净川踏上山道,白袍轻扫,有松间的雪落在他的颈间,微凉。
他伸出手指摸了那点雪痕,怔了一下。
好像,很久之前,他也时常走过山道,每次路过时候,总有积雪落下来。
没当这时,他抬首望向松间,用一种冷淡又亲呢的声音道:“还不下来。”
想到这里,楚净川倏然抬头,然而松间积雪沉淀,什么也没有。
他自嘲一笑,这是被魇住了么?
他伸手拂去肩上的落雪,沿着山道,继续向前走去。
天空倏然下起了雪。
不知走了多久,风雪中倏然有个小院显现出来。
楚净川皱眉,抬步走了进去。
小院打理的很干净,中央长了棵高大的梧桐树。
树下有个卧榻,有个白袍男人正半卧在树下,那梧桐枝繁叶茂,刚好能遮住漫天的落雪。
男人长发披肩,眉眼冷淡,闭着双眼休息的时候,像一座没有温度的雪雕。
李姑娘?
李姑娘不是女的吗?
楚净川疑他女扮男装,想要看清楚些,便又走进了几步。
他刚在榻前站定,倏然,眼前一道影子飞快的掠过,直扑入男人的怀里。
盯眼一看,原是一只红狐狸。
那狐狸通身火红,毛发润泽油亮,竟不似凡间之物。
楚净川品出那么一点不对味来,这究竟是谁的幻境?
那个李姑娘如今在何处。
他皱眉,目光又移向了那一人一狐。
男人在狐狸扑入怀里的那一刻就已经睁开了眼,他的黑眸深邃,语气带着几分责备的味道:“大雪天的,又乱跑,爪子不想要了?”
那狐狸是个成了精的,听了男人的话,坏心眼的将两只爪子按在男人前襟上。
男人眯了眯眼,由它这么放着,半晌声调冷淡的问道:“又去哪玩去了?”
狐狸扭头,耳朵抖动了一下,指了指后山。
“就知道玩儿,”男人手指在它脑袋上弹了一下,说着,他站起身,将狐狸放在榻上。
梧桐树下有一堆青竹叶,只一瞬间,那竹叶就噗嗤一声,燃了起来。
男人手中拿了个小锅炉,锅炉里面放了些鲜笋与火腿,他将东西放在竹火的上方,侧首对着红狐狸道:“过来烤火。”
狐狸听完,从榻上跃身一蹦,就落在炉火旁边。
它将爪子伸了出去,还没挨着热起,就被男人拍了一下。
狐狸茫然的抬头一看,有些不知所以然,对着男人大眼瞪小眼。
男人不冷不淡道:“你想吃烤狐狸蹄?”
半晌,它终于反应过来,它爪子上有毛——易燃……
它努了努嘴,离着火炉远了点。
楚净川在一旁注视着它,却见它并不是老实的待在一旁,反而身量倏然拔高,倏然变成十一二的小男童。
男童穿着红色的外衫,他的衣摆似乎有些长了,扫在地面上,他迈着小腿朝着男人跑去,嘴里嚷嚷着:“鹤莲,鹤莲。”
听到这个名字,楚净川愣住了。
鹤莲?
大泽山的鹤莲君。
鹤莲君又回到了榻上,他半抬眼,看着男童,“你去后山又找那条蛟龙了?”
男童眼神转了几圈,最后在鹤莲君的目光下,十分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鹤莲君淡声道:“你老是去找它干什么?”
“没什么,就跟它玩玩儿。”男童手捏着鹤莲君的袖子,“你又不肯陪我玩。”
“玩?”鹤莲君袖子一挥,一道虚影出现在半空中,虚影中是鼻青脸肿的蛟龙。
“玩儿能把这龙玩成这个模样?”他目光浅浅的看着男童。
男童被戳穿,低下头去,半晌,只听他用格外稚嫩的声音道:“谁让他当初差点吃了我的。”他说完,似乎怕鹤莲君生气,手晃了晃他的袖子,软声说:“鹤莲,你别生气,我下次不打他了还不行吗。”
鹤莲君抿唇不说话。
男童似乎害怕了,眼中蓄起了眼泪,只片刻功夫,那眼泪便大颗大颗珠子一样往下掉。
鹤莲君在那眼泪里终于败下阵来,他叹了一口气,“我不是为这件事生气。”
男童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鹤莲君道:“你就不怕他挣脱束缚,再次吃掉你。”
“不怕。”男童这才露出笑来,“鹤莲在,什么都不怕。”
天空阴沉,雪还在絮絮的下着。
燃着的火苗旺盛,鲜笋在铜炉里咕噜噜的冒着热气。
楚净川看着这一幕,心中有不知名的情绪翻腾了一下。
“师兄?”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
声音低沉又带着,格外悦耳。
楚净川转眸看去。
漫天雪山中,那人穿着一身红衣,手捏着一把青竹伞,青松似的立在不远处。
他的眉眼间带着笑意,那一身本该艳丽的颜色,却又因深邃的五官变的锐利起来。
整个人带着一种飞蛾扑火般,侵略又凌厉的俊美。
楚净川怔了一下,在路修远走过来,拂去他肩上细雪时才恍然回神。
“你……你怎么……”他嗫嚅道。
“不知道,”不用听完,路修远就知道他想问什么,他道:“进来就成这样子了。”
楚净川看着他。
路修远用伞遮住两人,倏然靠近,凑在他的耳边问道:“这是我本来的样子,师兄,好看吗?。”
楚净川有些不自然的偏了几寸,移开眸子,比起女装的路漫漫,他这副长相更引人注目。
他不会撒谎,半晌,他才僵硬的点了点头,低声“嗯”了一句。
路修远没想到他能回答,愣了一下,接着他唇角微扯,朝着楚净川看的方向看去。
那铜炉还在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水气腾腾远景中,雪山有些模糊不清了。
树下的人却变得格外清晰。
路修远看了半晌,忽然道,“那个人,”他眯了眯眼说,“我好像……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