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修】

云取山深处,破旧的神社在大雨中不安的摇晃。

滂沱大雨淅淅沥沥地落在枯叶上,正在行廊上扫着地的帚神被雨打到第一下时,立即抖着身缩在门边。

“大人……外面在下雨,我能在里面歇息吗?”帚神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屋子里传来悦耳的女音,“进来吧。”

帚神进来后,第一时间把门拉上。他转过身,看到古笼火正坐在小桌子的另一边,朝他哼气。

“没用的家伙,竟然还怕被雨淋湿。”

帚神和古笼火一样,都是小妖怪,不过帚神是这十几年新生的,而古笼火活了接近百年。平时都是古笼火在指使帚神干活,就算是神社的主人醒过来,古笼火也没对帚神客气过。

两妖一同侍奉着这座破旧的神社,而神社的主人,则是古笼火面前坐着的少女。

她看起来只有15、6岁,身着华丽厚重的十二单,面容精致,仿若精雕细琢的玩偶。黑发像锦缎一样直直地垂下,那双金色的眼眸,闪耀着太阳般的光辉。

灯光昏黄,映照得那鸦羽的眼睫染上灿灿金黄。

然而帚神和古笼火都知道,看似柔弱的少女是这间存在千年的神社之主,是他们侍奉的存在。而她并不是普通人类,而是存在了千年,沉睡了千年的阴阳师。

——传说中被自己式神封印的大阴阳师,桃华百百花。

“你是说……我的记忆,和我的式神一起被封印了?”少女的声音很好听,如水滴敲击玉石般清脆悦耳,她偏过头,额发上别着的花一同晃动,“因为他们对我爱而不得,所以拿走我的记忆碎片,还把我封印起来?”

古笼火闻言,认真地点点头:“是这样没错!”

古笼火对自己传承时获得的消息坚信不疑,十年如一日地思考着神社之主的阴阳师大人到底长得如何国色天香,让众多大妖怪甘愿成为她的式神。又因为得不到她的青睐,愤而结党,设计拿走她的记忆,还把她封印在这里。

可惜的是,上一任古笼火在传承记忆的时候发生了一些意外,现任古笼火知道的并不多,他只好日复一日地侍奉这位大人,替她擦掉封印木棺上的灰尘,直到她醒来为止。

现在,大阴阳师大人的封印脱落,她从千年的沉睡中清醒。

大阴阳师大人的容颜如同古笼火想的那般美丽,不管是丝绸一样的黑发,还是太阳般的金瞳,亦或者是玉石般清脆的嗓音,都让古笼火这个妖怪感觉到了“美”的概念。

强大又美丽,这就是他,是他们历代古笼火侍奉的主人!

而那些因爱生恨背叛了她的式神们,实在是太失格了!

“大人您千万不要心软,不管什么原因,叛主的式神都不配跟随您!”古笼火激动地说道,灯笼芯上的鬼火热度突然变高。

“原来如此,”桃华百百花轻笑起来,她明明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却依旧从容不迫,她晃了晃手里的桧扇,缓缓地站起来,“所以……我现在需要把我的式神们找回来,先取回我的记忆吗?”

虽然是问话,但是少女显然不需要古笼火或者帚神的回答。她慢悠悠地走到门边,帚神眼疾手快地小跑过来替她拉开门,慢了一步的古笼火气呼呼地瞪了帚神一眼。

真是狗腿的家伙!

“大人,您要出去吗?我这就给您找伞!”古笼火挤开帚神,谄媚地说道。

“不用麻烦,”她回答道,好心建议,“你们往旁边站一些,会被波及到的。”

帚神和古笼火对她的话一头雾水,但是很快,弱小的两妖终于感受到极具压迫的感觉。他们反应迅速地躲在少女的身后,瑟瑟发抖地抱在一起。

“那是什么?”

小妖怪仿佛听到自己不存在的牙齿打颤发出的声音,他们惊恐地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裹着庞大诅咒飞过来的黑影,恰巧从大阴阳师大人身边飞过,狠狠地撞破这个破旧的神社。

帚神刚用心打扫过的地方现在变成了一片废墟,大量的灰尘夹杂着木板的霉味一同浮空,又被大雨狠狠地冲下。

除了他们现在站着的位置,其他地方很快堆积着脏污的水花。帚神这才意识到外面的大雨会将自己淋成一团,他抬起头,却感觉不到大雨刮过的痛感。

雨水被什么透明的东西挡住了。

“这是‘结界’,”大阴阳师大人好心地解释,她转过身,和服的下摆即将碰到水洼的一刻,帚神和古笼火不约而同地上前捧起衣摆,“别离我太远。”

她跨过砸碎乱成一团的废墟,准确无误地来到黑影落地之处。说是黑影也不对,她刚刚用眼睛清楚的看到,包裹着大量诅咒被击飞的分明是个年轻的女咒术师。

女咒术师被重重地击中了脑袋,眩晕让她陷入短暂的昏迷。桃华百百花指使两个小妖怪把她挖出来。挖着人的帚神与古笼火刚转头换了个方向,就看到可怕气息的咒灵用着骇人的速度冲了过来,而大阴阳师大人正背对着他们,看不见后面的攻击。

“大人!小心后面!”古笼火惊恐地大喊出声。

听到古笼火的喊叫,桃华百百花侧过头,从容不迫地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她身后立即出现坚不可摧的半屏结界,本该透明的结界抵挡住咒灵来势汹汹的攻击,被击中的部分泛起荧蓝色的光辉。

咒灵一击未得手,谨慎地后退。它刚退离3米远的距离,正警惕着的时候,突然一条咆哮着的雷龙从他面前呼啸而过,所经之处燃成焦黑一片。

同时防守进攻的桃华百百花惊讶地“咦”了一声:“真敏锐,居然躲掉了。”

两小妖挖完人,立马带着昏迷的女咒术师藏在大阴阳师的身后。古笼火毕竟活得久,还算见多识广,他探头看到那边谨慎不敢上前的咒灵,只一眼,冷汗便哗啦啦地流下来。

咒灵,是人类负面情绪聚集而生的怪物,而负责祓除咒灵的特殊人类就是咒术师。不管是咒灵亦或者是咒术师,实力都可以用等级来区分。

古笼火本身没有特殊技能,但是他自带的种族天赋,能让他判断敌对方的实力,从而避开危险逃跑保命。

站在大阴阳师面前的咒灵,至少是特级的咒灵,也就是站在众多咒灵顶端的强者之一。

“大、大人,”古笼火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个咒灵是特级的,请务必小心……”

“特级……是顶级的意思吗?”桃华百百花有些迷惑不解,她指挥着雷龙继续追着特级咒灵打,“去。”

雷龙的光闪得耀眼,破开大雨天的昏暗。被追着的咒灵几次差点被追上,它想要逃跑,然而逃跑的路线被封死,慌乱之下,只能铤而走险攻击站在那边的少女。

但这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咒灵刚进入大阴阳师的结界,一直站着没动的少女才抬起手,裹着巨量灵力的左手带着净化的效果,一拳击中咒灵的腹部。

咒灵倒飞出去,甚至还没来得及展开领域,就被可怖的雷龙追上吞噬,从此消失在天地之间。

战斗转瞬即逝,古笼火和帚神目瞪口呆。

“大、大人好厉害!”呆愣过后,两只小妖怪不约而同地对大阴阳师吹起彩虹屁。被恭维的少女不为所动,她指挥着小妖怪们把昏迷的女咒术师抬到另一间破旧的屋子里,不由地惆怅起来。

没有能居住的好房子,也没有侍奉的仆从,身边跟着的只有两个不到一米高的小妖怪。记忆大量缺失,从古笼火那得到的信息也不知真假,身上也没有银钱。

桃华百百花难得陷入困境,她偏头看到还在昏迷的女咒术师,心神一动。

先离开神社,找到新的住所吧。

就她了,短期饭票。

………………

冥冥清醒过来的下一秒,下意识翻身站起,摆出防御的姿势。她被击中的脑袋还在嗡嗡作响,被血浸透的眼眸一片模糊,艰难地聚焦。

眼前是破旧昏暗的室内,周围没有咒灵的气息,安逸得仿佛之前的战斗只是她的一场梦。而她身上的疼痛,却让她保持清醒的状态。

这里是那个特级咒灵的生得领域吗?但是她没有看到咒力的痕迹……

“你醒了。”安静的屋内突然响起了一道温柔的女音,冥冥警惕地看向声音的方向,模糊的视线只能看到一片艳丽的红色。

那是一个穿着华丽十二单的少女,轻薄却又厚重的衣物压在她身上,而她却毫无感觉,行动自如地朝着冥冥走了过去。

没有咒力的痕迹……是人类吗?

“别害怕,我是人类。”她走得越发的近了,明亮的火焰跟随在她身旁,照耀着她踏出黑暗,“你是咒术师吧?我叫桃华百百花,你呢?”

“冥冥,咒术师,”扎着马尾的女咒术师环视一周,“和我战斗的咒灵,是你解决掉的?”

桃华百百花没说话,她旁边的古笼火抢先说道:“那当然了,那种东西,百百花大人一击就能将它击败!”

冥冥这才发现,她身边跟着一个灯笼样式、模样怪异的物种,火焰便是在它体内燃起来的。

“这是你养的咒灵?”

“不,”名为桃华百百花的少女轻笑起来,“它是我的式神。”

“我是一名阴阳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