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弈棋
“小渺姐姐,你辛苦了,我帮你扫地。”
“小渺姐姐,这个字怎么读啊?”
“小渺姐姐,这是我娘从镇上买的松子糖,这颗给你吃,你教我背书好不好。”
自那日陶渺在学堂读了《千字文》后,就成了学童们的崇拜对象。
不仅是读,陶渺在背诵方面似乎也很有天赋。
在周先生布置下背诵《千字文》的任务后,学童们揪着小脸,几乎天天都在挨戒尺。
陶渺在窗外望了两日,没忍心,将自己的背诵方法偷偷教给了小虎子。
小虎子是刘大娘的儿子,孙玖娘还在世时,刘大娘就对她们娘俩非常照顾,看她们可怜,总会送些白菜,鸡蛋来。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陶渺却记在心里。知恩图报,她还是懂的。
掌握了背诵方法的小虎子如有神助,第二日晚间,在众人瞠目结舌中,摇头晃脑地将书流畅地背了下来。
小虎子在学堂本并不算聪明的,可这一回背得好,被周先生好好夸了一番。
下学后,一帮学童围在小虎子的桌前,问他到底是怎么背的,能不能教教他们。
小虎子摇摇头,指了指正在打扫学堂的陶渺,“是小渺姐姐教我的,你们要问就去问她吧。”
于是乎,学童们便缠上了她,总爱围着她转,帮她干活,还用各种好东西贿赂她,就是想从陶渺口中套得背书的法子。
陶渺倒也不是小气之人,只是真心求到她面前的她才讲,但是让他们保密,不能说出去,不然以后就不教他们了。
在陶渺的帮助下,原本学堂背不出书的孩子们,终于摆脱了戒尺之苦,每日晚间手掌心依然被打得“啪啪”响的只剩下了一个孙舟。
这日,陶渺正坐在厨房门口的小凳上剥蒜,一抬手便见孙舟别扭地看着她。
“喂,你到底是怎么背书的?”
陶渺低下头继续剥蒜,权当没听见。
孙舟不满自己被忽视,喊得更响了,“我跟你说话呢。”
“你不是想知道怎么背书嘛?”陶渺抬眉看他,“你就这个态度?我不跟没礼貌的孩子说话。”
“你......”孙舟憋红了一张脸,“你不是我表姐嘛,你就该告诉我。”
“表姐?”陶渺笑了一声。
哼,用的到的时候就是表姐,用不到的时候就变成了丑八怪。
“不是你说你没表姐的嘛。刚好,我确实也没有表弟。”
孙舟被猛地一噎,可话确实是他自己说的。
看陶渺没有丝毫想告诉他的意思,他生了退缩之心,但一想到背不出还要挨先生的戒尺,同窗们都会看自己的笑话,他的态度不禁软了软。
“那你怎么样才肯告诉我?小渺......姐姐。”
陶渺托额笑着看他:“想让我告诉你,可以,你求我啊。”
孙舟很想知道那个读书的法子,可他拉不下脸来,自那日孙云输给陶渺后,就再也不来学堂接他了,平日在家中见到他也没好气,他觉得这都怪陶渺。
没错,就算是被周先生的戒尺打死,他都不会求陶渺的。
“我不求。”
孙舟狠狠剁了一脚,转身跑得飞快。
【宿主,没想到你还喜欢欺负孩子。】系统默默看好戏,【而且你那个背诵方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话虽如此说,陶渺居然真的在一个时辰内背出了《千字文》,完成了难度系数这么高的任务,顺利获得了三点美貌值,系统也没想到。
刚接到任务的陶渺确实很愁,但她却很聪明,把文章分成了三个部分,把《千字文》的词填入小别村人人会哼唱的童谣调子里,背得飞快。
“可我就是不想告诉他,至少不想这么容易就告诉他。”
陶渺拍拍膝盖,刚将剥好的蒜拿进厨房,耳边就传来了系统提示音。
【对弈任务一已发布】
【任务内容:七天学会对弈,并下赢一局】
【任务奖励:美貌值+4】
【失败惩罚:生命值-1】
【失败惩罚:生命值-1】
【补充说明:任务需在六个时辰内开启,请宿主在此期间获取对弈用具和棋谱,若任务未在六个时辰内开启,系统将强制进行任务倒计时。】
对弈?下棋吗?可陶渺完全不懂棋,甚至没碰过棋盘棋子。
在这个偏僻的小别村,像这种文人才会接触的东西,她只能找周先生。
周先生听她提起下棋一事,颇为诧异,毫不犹豫地从卧房中拿出了棋盘棋子给她,还热心地为她寻了本棋谱。
“渺儿怎么突然想下棋了?”
“就是突然有了兴趣,先前在镇上看人下棋,便觉有意思,很想学学。”
周先生满意地点点头,“多学些东西也好,你悟性高,不过十余日就能将《千字文》读到这般,此等天赋在我平生所见中也是少有,只可惜......”
陶渺懂周先生的意思。
周先生一生与功名无缘,才着力培养周司煜,他也时常留意村中的学童,看是否有潜质,然都是平平之辈,实在难寄厚望。
故看到陶渺这样天资聪颖的,未免遗憾她只是个女子,若是个男儿,定能考取功名的,运气好,指不定还能金榜题名,蟾宫折桂。
陶渺倒没想这些,即使系统不逼着她学,她也愿意读书习字,不为有没有用,只是前世没尝试过的,她都想试一试。
陶渺抱着棋盘回去,还未进家门,就见隔了个木篱笆的孙家院子里,孙张氏正在浣衣。
远远看见她,孙张氏加大了手上的劲儿,捣衣杵打在厚棉衣上,啪啪作响。
“有些人啊,一天到晚不干正事,就知道学点有的没的,读书还能当饭吃不成。看再多的书有什么用,人家娶媳妇看的是漂亮的和会干农活的,谁会看你肚子里有几两墨水。”
听着孙张氏用她那尖细又刻薄的嗓音阴阳怪气,陶渺止了步子。
“张大娘,您一个人嘀嘀咕咕什么呢。”
陶渺连声“舅母”都不想叫,她已经和孙家断绝关系了。
“呦,这不是陶大才女吗?”孙张氏装作才看见她的样子,“我们陶大才女现在可是村里的名人,你娘要是在天有灵,一定替你高兴,你就算嫁不出去,好歹还能认两个没用的字嘞。”
“是啊,我娘一定替我骄傲。”陶渺面不改色,“不过您也别太伤心,就算孙云手无缚鸡之力,什么农活也不会干,长得还没我好看,也一定会有人家瞎了眼看上她的。”
孙张氏刷地一下站起来:“死丫头,你说谁呢,你怎么不照照镜子,居然还敢拿自己和我云姐儿比。”
看着孙张氏一副市井泼妇的蛮横样,陶渺也不恼,不急不慢道。
“怎么?您没听说嘛,您家姑娘前几日,可是亲口在学堂门口承认她比我丑的,半个村子都知道了,您还在这儿替她辩解个什么劲儿。”
说罢,她也不理会孙张氏的暴跳如雷,利落地进屋拴上了门栓。
她将棋盘放在桌上,掏出怀里的馒头放在炕桌上。
“吃饭了。”
韩奕言坐靠在墙头,屋外的动静一字不落地落在了他的耳中,他略有深意地看了陶渺一眼,不置一言将馒头拿了起来。
陶渺转身坐到桌前,翻起了棋谱,勉强翻了几页,眉头却越皱越深。
上头的字她都认识,可连起来却完成不是她能理解的意思,这本初阶棋谱在她眼中,全然成了一本天书。
与习字背书不同,弈棋讲究布局与谋略,棋盘上虽只有横竖十九条线,棋局却能千变万化,其奥妙之深,实在不是陶渺能自学的。
身后,韩奕言默默地咬着馒头,一双沉冷的眸子却始终锁在陶渺身上。
他在这个屋子里已呆了十余日了,前几日他始终对陶渺保持着一份警惕,可之后相处下来,却发现眼前这个黑瘦矮小的乡下姑娘,对他并没有什么威胁。
若有奇怪的地方,便是她分明只是个普通的农女,却十分好学。
每日从学堂回来,就会嘀嘀咕咕地坐在桌前念些什么,韩奕言过了好久才听出来她在学字。
前一阵儿她又拿了本《千字文》来背,明明一个时辰前还磕磕绊绊,不知怎么的,突然哼起了小调,文章也背得顺顺当当,饶是韩奕言也不免愣了半瞬。
如今竟捧了棋盘回来,开始学弈棋了。
这厢,陶渺还在苦恼。
“系统,要不你来教教我?之前你不也教我认字嘛。”
【本系统确实储存了入门围棋课程,可是此课程并不适合身处这个时代的宿主,如果宿主连手上这本棋谱都看不懂,肯定更听不懂系统的课程了。】
陶渺没了法子,就像被霜打的茄子一样焉了下来。
要不去找周先生教她?
这个想法很快就被陶渺否决了,周先生每日晨起授课,很是辛苦,夜里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实在不宜打扰。
【宿主,你可以找一位先生来教你?】系统提出了她刚才的想法。
陶渺谈了口气,“我不能再去打扰周先生了。”
【其实......】系统顿了顿,【这里就有一个很好的先生能教你。】
这里?哪里?
陶渺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系统说的是谁。
“他会下棋吗?就算他会,他会愿意教我?”陶渺用余光瞥了瞥韩奕言。
【这个就要靠宿主自己想办法了,凡事没有不可能。只要宿主始终牢记,‘扣除生命值’这五个字,相信你一定能够做到。】
陶渺:“......”
孙奕言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最后一口馒头,便见陶渺站起身端着棋盘过来了。
两人虽住在同一间屋里,晚上还隔着炕桌睡一个炕,可说过的话实在寥寥,连对方的名姓都不知晓。
陶渺是不想问,任务完成男人总是要走的,而且他伤得如此蹊跷,她也不愿惹上麻烦。韩奕言则是不便说,就算陶渺问了,他定也不会回答。
“那个,你会下棋吗?可否教教我?”
陶渺直截了当道,表情却有些扭捏,显然不习惯和男人说话。
她见坐在炕上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许久都不言语,正想说些什么,却听男人启唇,声音清冷。
“教你,我有什么好处吗?”
好处?怎还有求好处的。
陶渺就知道此人难相与,她思索了一会儿,抬眸直视着韩奕言。
“我看你也像是读过书的,一定知道有句话叫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我这可是救命之恩,我不求你真金白银的报答,不过是教我下棋而已,也不行嘛。”
韩奕言如深渊般漆黑不见底的双眸眯起,他微微侧过头,饶有兴趣地看着陶渺。
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小姑娘确实很有一套,知道自己软硬不吃,索性来一招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你这是挟恩求报。”男人淡淡道,
对,她就是挟恩求报,那又如何。
“你教教我也不亏,索性你养着伤无事可做。”
陶渺有些急了,她只有七日的时间,若男人不答应,她还得花心思去寻其他的法子,实在耗不起。
“如果,你有什么其他要求,也可以提,我能满足的尽量满足。”
生存不易,陶渺继续放低姿态。
瞧见她眼中的急迫,韩奕言不再戏弄于她,终是松了口。
“我可以教你,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
韩奕言下颌微抬,指了指外屋的灶房,“我醒来的那夜你给我吃的那碗东西,明日再给我做一碗吧。”
就这?
陶渺本还担心他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结果就求了一碗玉米糊糊,这还不简单。
“好,我答应你。”似乎怕他反悔,陶渺连忙把棋谱递给他,“我没学过棋,你教教我书中的内容就好。”
韩奕言没接,眸光扫了扫那棋谱:“不需要,此等棋谱太墨守成规,用处不大,我会用我的法子教你。”
陶渺突然有些后悔让此人当自己的先生了,用自己的方法教人,她隐隐觉得靠不住,但她不好表现出来,只能含蓄地问:“那个,我都没问过你,你下棋的水平如何啊?”
韩奕言凝眸,十分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与当今国手过招还能不落下风该是何种水平。
少顷,陶渺才听他答。
“勉强还算过得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