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0
宫中的女人,如果单纯的争宠或许还好说,倒是牵扯到前朝,杀伤力就变大了。
康熙的原配孝诚仁皇后赫舍里氏为了生儿子难产而亡,她生的儿子因为是嫡子,出生不久就成了太子,赫舍里家族欢欣鼓舞,担心小太子没人照顾,就火速送了平贵人进宫。
赫舍里家就开始了漫长的等待,这个等待太长了,毕竟皇上的身子一直很健康,如今正年富力强,也不可能会像先皇那样早早的去世。宫里年纪小的阿哥越来越多,这些小阿哥都没长歪,如今还好,将来怎么办?
这个家族总有一种美梦变噩梦的感觉,特别是六阿哥出生以后,他的名字是胤祚,就是传承江山国运的意思,这个名字太大了,赫舍里家族战战兢兢,只能安慰自己这孩子的生母地位太低。
生母的地位很快被弥补,接连受封且荣宠不断,从一个包衣被抬成旗人,一路晋升成了嫔,处处压着其他嫔位的娘娘,已经和妃位的人叫板了,贵妃都对她客客气气的,再安慰自己说她们母子无关紧要连自家人都不信了。
平贵人收到几次娘家的信,让她赶快动手给太子扫清障碍。
然而她多病缠身,加上太子正在长大,六阿哥在平贵人看来就无足轻重了。
直到宫女捧着小白猫来到她跟前,“娘娘,这……”宫女说不出话,自己哭起来了。
平贵人挣扎着起床,仔细看了看,猫儿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四条腿弯曲的角度很诡异,两只眼珠子也没了。
她一下子昏了过去。
再醒来是半夜,两个宫女守着她,“娘娘,可算是醒了,来喝药吧。今儿太子下学了来看您,您还睡着呢,他又走了。给您留下不少药材……”
平贵人摇了摇头,“别喂我了,病死了也是一件好事。”
“娘娘。”
平贵人让宫女扶着自己坐起来,“把猫埋哪儿了?”
“埋咱们瑞珠院的花池里了。”
“前几天钟粹宫的答应哭那么惨,我还觉得心烦,她晚上咬着衣服角,呜呜咽咽半晚上。轮到我哭了,人家是不是也嫌弃晦气。”
“娘娘……”
平贵人摆摆手,“怪我,也怪你们,就知道那小子弄死了不少猫儿,为什么没把咱们家的看好?因为咱们没照顾好它才这样啊。都别哭了,事儿过去了。我问你们,这件事太子知道吗?”
“不知道,您说过太子爷是太子爷,不能和皇上的后宫有牵扯。”
“对,做的对。我凭着这烂命一条,也该给太子爷做一件事儿了。德嫔,六阿哥……哈哈哈哈哈哈”
……
四阿哥很烦,这几天老六一直缠着自己,说是要和自己和好,还说带了鱼肉给鸿运吃。
四阿哥不信,他心里觉得老六还不如一条狗呢,和狗对比就是贬低了狗。和这种人做兄弟,也不知道上辈子自己做了多少孽。
“四哥,我来接你下学。四哥,咱们去和鸿运玩儿吧?四哥……”
六阿哥堵门口了,四阿哥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完交给了哈哈珠子们,反正师傅不在这里,他拉过一个小太监让他蹲下来,自己踩着太监的肩膀跳窗跑了。
六阿哥一看目瞪口呆,“我要告诉皇阿玛你跳窗。请皇阿玛打你板子!”说着赶快转过房子,就看见四阿哥和五阿哥跑远的背影。
六阿哥气的跺脚,让小太监赶快追,小太监回来报信,“阿哥,奴才听说另外两位阿哥在园子的西北角,还没有修成的延楼哪里抽陀螺。”
“好啊,又不带着我玩儿,走,咱们闹他们去。”
西北边有一片小院子,如今因为没银子了,又加上宫里面的诸位主子都来了,所以工程暂时停止,工匠们都撤了出去,这一些小院里面还留了一些东西没收拾。
六阿哥跑过来以后,只见周围是一片小树林,风一吹凉风阵阵,是个避暑的好地方。又因为墙外就是一片荒地,所以特别安静。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只浑身脏兮兮的猫儿从一个院子里三两下爬到了一棵树上,找了一个不高不低的树枝趴下来,放下嘴里叼着的老鼠喵喵叫了几声。
六阿哥也不找哥哥们了,他头一次看见猫捉住了老鼠,跑到树下仔细看,见这猫是一只三花,长的瘦骨嶙峋浑身脏兮兮的,正旁若无人的在树上吃老鼠。
“把它弄下来。”
有太监就劝,“爷,这猫太脏了,园子里的猫都干净,这猫不是园子里的……”
“快去,再废话打断你狗腿。”说完踢了他一脚,周围的太监捂着嘴笑,还有人阴阳怪气,“咱们是阿哥的奴才,阿哥说什么就是什么。有些人啊,不知道主子是谁?”
尽管这样,一群人还是用竹子去桶这只猫,猫猫稳稳的趴在树上,大口大口的吞吃,对竹子看都没看一眼。
六阿哥看的心花怒放,“对对对,这才是大将军的样子,小爷封它猫将军,赶快把它弄下来。”
这些太监都是些怂恿他到处找乐子的,如果真的忠心就应该跟他说只有皇帝才有封将军的权利。倒是这些太监年纪不大也不懂,反正这个阿哥受宠,捧着就行了。
一群人从小院子里找了墙梯过来,架着□□捉了这猫下来。这猫一开始很温顺,被人摁倒了也不动,直到六阿哥拿着一只蜡烛,用手摸了摸它的肚子。
紧接着,这猫凄厉的叫了起来,开始剧烈挣扎,这是一只大猫,爪子锋利,和那些家养的不一样,它挣扎了三两下张开了嘴一口咬在了一个太监手上,这个太监吃疼放手,它一翻身,用爪子抓了一圈的人,对着拿蜡烛躲着的六阿哥冲了过去,扑上他脸又抓又咬,把六阿哥的耳垂咬了一个血洞,随后踩着他脑袋一蹬起跳,跃上围墙飞速的蹿了。
这猫的动作太快,所有事儿都是一瞬间完成的。
太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六阿哥已经被挠的一脸血糊糊的。
刚开始不觉得疼,等反应过来了真的疼了,六阿哥就开始大哭。这些太监不敢怠慢,赶快背着他找太医,路过后湖瑞珠院的时候,他这一副模样被很多人看到了。
今天的瑞珠院大家都多吃了一碗饭。
瑞珠院旁边是红桥,挨着回芳墅。回芳墅分成三份,中间住着钮祜禄贵妃,南边的德嫔带着黄贵人,北边是惠妃带着八阿哥的生母卫贵人。
惠妃白天带着钟粹宫的女眷打牌,就听见有宫女来报,“娘娘,六阿哥被猫抓了。”
惠妃听了咯咯咯咯笑起来,眉飞色舞的把钱匣子打开,“今儿真是个好日子,来来来来,一人抓一把,别说我偏心抓多抓少各凭本事。”
钮祜禄贵妃也听说了,忍不住抱怨,“园子里和宫里的事儿那么多,加在一起够我烦的了。还有六阿哥在一边添乱,本宫不问吧,皇上嫌弃本宫不会管事儿,问了吧,谁不知道这小东西是怎么惹祸上身的。烦死了!”
田蜜住在前湖的凝春堂,这个时候天气正热,喝了一碗凉白开正眯着眼睛打盹。她不知道六阿哥是个公认的猫咪克星,觉得这小子就是个熊孩子,整天招猫逗狗精力无限,“这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还是咱们阿哥省心,你们看如今他跟个小老头一样一板一眼的……对啦,咱们阿哥在哪儿呢?这也该放学了吧。”
“刚才张起麟来回话了,说是和三阿哥五阿哥一块去鸢飞鱼跃亭抽陀螺去了。”
“跟六子和谢嬷嬷他们说多弄点水,等胤禛回来了让他洗洗澡。这天也太热了,对啦,让他少穿点别生痱子了,也别中暑了。”
吩咐完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挤出来的一点点眼泪,放心的眯着眼睡了。
几个大宫女看着她休息了,悄悄出来,都有些幸灾乐祸,“六阿哥被抓成什么样了?这几天我恨不得把鸿运的四条腿都拴着,听说了吗?平贵人的猫都被他祸祸了。”
“这宫里瞒上不瞒下,也就五个人不知道六阿哥的癖好,其他人或多或少听说了,这一下真的大快人心,也不知道是哪个娘娘养的猫,这么厉害。”
六阿哥被送回来,德嫔看儿子一脸血,让人赶快叫太医,又派人告诉皇上和贵妃。皇上在无逸斋和群臣处理事情,贵妃就在隔壁。
贵妃磨磨蹭蹭的来了,六阿哥脸上的血被擦干净了,钮祜禄贵妃就劝,“阿哥们摔摔打打的是常事,你也不要放心上。”
送走了太医和贵妃,六阿哥玩猫的事儿在德嫔这里瞒不住了,德嫔没有生气,唯独觉得收尾略麻烦。
那些不得宠娘家没势力的不用放在心上,就是平贵人那里麻烦点,不过一个病秧子,多送几回礼就行了。
她心里计较完了用手指点着六阿哥的脑门,“你啊你,早点跟额娘说,额娘也好给你收拾烂摊子,不过也不晚,还来得及。皇贵妃的那只猫你别惦记了,小心她添油加醋的告诉你皇阿玛,到时候额娘就救不了你。”
六阿哥抱着她的胳膊,“哪有,这宫里还没有额娘办不成的事儿呢。四哥才是有眼无珠,总觉得咱们母子没有皇贵妃可靠,他不知道皇贵妃才是纸糊的,一戳就破。”
这话说的德嫔全身舒畅,“对,你四哥就是有眼无珠,这权利啊,从不在一个人的手里,别管皇贵妃和贵妃她们两谁当家,没人听她们的话她们就是空架子。你四哥……咱们母子和他没关系,他是他,咱们是咱们。”
“嗯!儿子知道。”
德嫔把六阿哥搂在怀里,“额娘有你就够了。”
“儿子以后孝敬额娘,到时候把现在看不起咱们的人往后统统发配到宁古塔去给披甲人为奴,四哥和皇贵妃也去。”
德嫔捂着他的嘴,“傻儿子,有些事儿是看破不说破,记住了,不能把心里话说出来。”
六阿哥又学会一招,乖巧的点了点头。
当天夜里,康熙的仪仗到了凝春堂,四阿哥也来了。
因为吃了点冰镇甜瓜,田蜜开始拉肚子,调理肺部的药和治疗拉肚子的药共有两大碗,田蜜看到了就条件反射的想要呕吐。康熙正劝她赶快喝了,四阿哥亲自捧着药碗,父子两个都在劝她。
青梅赶快进来,“皇上,娘娘,贵妃娘娘让人来传话,说六阿哥看着有些不好。”
康熙看青梅的表情僵硬,就觉得事情严重了,四阿哥陪着他一块出门。
到了回春墅,康熙直接进去,四阿哥提着灯笼在外边站着,德嫔的哭声从屋子里传到院子里。一阵风吹过来,突然听见有人说:“德嫔娘娘啊,这是在给她儿子哭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