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皇后的妹妹要封了皇后的凤仪宫!
看门的老内宦不禁咋舌,换个人他准会骂回去,可这位他不敢,青荇公主会秘术能驱鬼,是皇上身边的能人,万一凤仪宫真有不干净的东西呢?
但他更不敢封门,待青荇身影从门洞一消失,他立刻使人给闻总管通风报信去了。
神仙打架,小鬼也不想遭殃啊。
一层层灰白的薄云铺上来,太阳逐渐变得毫无光彩,青荇投在地上的影子也变得模糊,渐渐看不到了。
她扶着玉竹的胳膊慢悠悠迈进内殿门槛,待看清殿内,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这个花厅比她住的飞絮阁还要大,北墙是一大张紫檀木宝座,下首东西两向一溜摆着八张带茶几的靠背椅,四周陈设的宝瓶、玉如意、奇花异草等物也就罢了,只看那地面,却是墨色的大理石铺就而成。
更难得的是上面还镶嵌了无数水晶云石,可以想象,夜晚走在上面,宛如漫步于星海银河之中。
与之相比,她那青石砖地面的屋子活像光秃秃的笼子!
青荇压下满腹的嫉妒,抚膝一蹲,不等桃夭叫起就迅速起身,自顾自寻了个位子坐下,“听说姐姐昨晚受了惊吓,姐姐别怕,妹妹摆个阵法……”
商枝护主心切,抢先喝道:“也不睁眼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放肆?封宫?拿了皇上的圣旨再来说话!”
青荇意味莫辨地笑了下,那笑容看得商枝心里一阵发毛,气势莫名就弱了下来。
“你是不是想说我身边某个人是鬼魅?还是想趁机监视我?”桃夭端端正正坐在宝座上,凤袍的金绣在黯淡的光线中熠熠生辉。
“姐姐说笑了,妹妹受皇上重托,加强皇宫各处戒备而已。”
“你在我宫门上画道束缚咒想困住谁?别以为皇上会信你的鬼话!”
青荇没想到她竟然知道那道符咒的意思,心头猛地一沉,嘴上却不甘示弱:“姐姐今儿个底气这样足,打量着皇上会为你撑腰?皇上是在这里留了一夜,可他根本不是为了你!”
桃夭冷笑道:“你是特意过来讨打的么?”
青荇的语调突然变得犀利,“我只是说出事实而已!皇宫周围有严密的阵法,南濮鬼魅从外根本攻不进来,结果昨晚突然出现在你这里,你自己想想看,皇上能不起疑心?能不彻夜看着你?”
青荇深知桃夭最痛处,说的话就像锋利无比的刀子,又准又狠地刺进她的命门。
桃夭肩膀微微颤抖,冷着脸吐出一个字:“滚!”
青荇站着不动,“这里不是西卫,不会有人毫无原则地宠着你,我比你更有用,皇上只会偏心我。”
“放肆!”商枝忍不下去了,指着她头上的白花喝道:“穿素衣带白花,恶心谁呢?你这是大不敬!”
回应她的是青荇充满挑衅的笑。
桃夭忍无可忍,“小狼,把她扔出去!”
一阵劲风袭来,青荇惊得从椅中一跃而起,手中法诀还未成型,便觉领口一紧,已是被小狼徒手拎了起来。
青荇大骇,“放开我!”
小狼随手一扔,“砰”一声,青荇直接撞碎花厅的窗子飞了出去。
却没有重物落地的动静,连惊呼声都戛然而止,隐约能听到女人轻微的抽泣声。
一阵不详蓦地涌上来,桃夭疾步走到廊下。
檐下铁马被风吹得丁当作响,宫人们跪了一地,个个噤若寒蝉,楚离立在当中,怀里是青荇。
桃夭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又变得惨白。
楚离冷清的眸子望着她,问道:“怎么回事?”
青荇抢先答道:“都是我不好,只顾哀思战场上牺牲的将士,不想犯了姐姐的忌讳。”说罢,她抚了抚头上的白花,想哭又拼命忍着的样子。
楚离眉棱骨跳了跳,没由来一股邪火,若不是听说有了破解南濮鬼魅之法,他根本不会来。大战在即,他手头上的事千头万绪,忙得连囫囵觉都睡不了,哪有精力再去管她们的官司!
他放下青荇,背着手道:“宫中有宫中的规矩,除非国丧,否则不准戴孝,你此举的确不妥。”
青荇愕然,半晌都说不出话。
桃夭没想到楚离会这样说,一瞬间整个人都活了过来,脸上笑容一点点放大,甜甜的样子。
随即雀跃着奔向他:“你来,我有东西给你。”
“先忙正事。”楚离表情仍是淡淡的,叫人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几人走到花厅各自落座,楚离首先发问:“青荇,你的破解之法是什么?”
青荇脑子还在发懵,停了片刻才答道:“驱使鬼魅的妖术无非是利用怨气控制它们,普通的法子是直接将它们打个魂飞魄散,但这样太消耗法力,一旦南濮把鬼魅大规模投入战场,我们根本抵挡不住。”
她说得很慢,足以让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楚离显见深知这一点,眉头蹙得更紧了。
“你别卖关子,急死老道啦!”寂然道长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口,眼睛直勾勾盯着青荇,“快说快说!”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青荇分外满意,哑着嗓音道:“南濮能用鬼魅,我们为什么不能用?只要有极强的怨气愿为我所用,我有办法让那些鬼魅乖乖听话。”
寂然道长连连摇头,“去哪儿找极强的……”他愣了下,目光不由自主飘向桃夭——伤心难过到冲破他阵法的皇后!
桃夭的脸冷得像块铁。
整个花厅死一样的沉寂,楚离的声音显得空荡荡的:“如何使用?”
桃夭的心一哆嗦,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这个法子她也知道,取心头血,画血符,一符可号令百鬼。
那边的青荇已经说了出来。
“不行!”商枝不顾尊卑地大叫,圆胖脸满面怒气,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凭什么?凭什么?你怎么不用你的血!”
青荇不无遗憾地叹道:“若我有姐姐那样的哀怨,别说心头血,就是把心剜出来,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扑通一声,商枝的膝盖狠狠砸在大理石地面上,“皇上,不能啊,不能啊,公主那么爱您,不能啊!”
“说的也是,姐姐大概是世上最爱皇上的人了……”青荇幽幽说道。
楚离沉默了。
阿吉妈妈站在花架旁,身子抖得像秋风里的树叶。
一直懵懵懂懂的小狼似乎也察觉到气氛不对,闪身挡在桃夭前面,警惕地看着神色各异的人们。
桃夭深深叹了口气,看向楚离的眼中仿佛流淌着永远也不会消失的眷恋,她轻轻说:“那不是哀怨,是我对你的……”
她终究是有些羞涩的,不好意思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说出来。
“不过只要信念够坚定,也一样能用。”桃夭站起身,“走吧,我们去内室。”
“公主——!”商枝捂着嘴大哭起来,“好疼的呀!”
桃夭眼中是泪水,可眼睛在笑,嘴角也在笑,她拉着楚离的手,这是他们第一次手牵着手。
关上门,这里只剩下她和他。
楚离手心里多了一只水滴形的红宝石耳坠,就好像一滴泪。
“你能不能……能不能戴在左耳?”桃夭问他。
楚离说:“我没有打耳洞。”
“能打一个吗?”
“有什么讲究?”
桃夭半垂着头,露出半截天鹅般优雅的脖颈,楚离便看着粉红慢慢晕染了那片雪白。
“在西卫,恋人一人一只,女孩子戴右耳,男孩子戴左耳,就永远不会分离。”
楚离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将耳坠郑重放入怀中,“我收下了。”
天边乌云峥嵘深冥,白天像黄昏一样暗,楚离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花厅,手里握着一个小小的玉瓶。
他的脸隐在晦暗的光线里,将玉瓶轻轻抛向青荇,“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