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听到楚离的话,桃夭像被打了一记闷棍,半天活不过来。
一句温存的话都没有,也不问问她是否受伤了,是否吓到了,开口就是质问,就是怀疑!
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他的妻,难道只是说说而已?
来时路上还对她有说有笑,方才还叫她站到他身边给她做面子,怎的一转眼,他又成了这幅冷冰冰的模样?
她一瞬不瞬看着他,试图从他沉静的眼中找出点别的东西,可她很快失望了。
他漆黑的瞳仁不带一丝温度,沉默着,等待着她的回答。
口中一阵酸涩,桃夭稳了稳心神,勉力解释:“我也不知道,小狼都被抓伤了,我如果是秃鹫主人,怎会让它伤了小狼?”
“苦肉计……”张威嘀咕一句。
“你有完没完?”桃夭恼了,“非要把我往坏人堆里推,我是大夏皇后,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张威小声道:“谁不知道你对皇上求而不得,大夏国破,你就可以独占皇上……”
“闭嘴!”桃夭简直要气笑了,“那我何苦献出自己的血画血符?直接让南濮鬼魅把你们给杀了得了!”
青荇眼神闪了闪,柔声道:“张将军不要多疑,姐姐与我一同长大,自然不会是南濮奸细。姐姐体质与我们不一样,在皇宫重重阵法之下都能引来鬼魅,校场防控不比皇宫,或许是姐姐无意中招致来南濮妖魔。”
说来说去还是桃夭惹的祸!
可她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这下连一直维护桃夭的寂然道长也不好多说,挠挠头道:“误会吧。”
可这顶帽子太大了,能招致鬼魅妖怪的,自然是不祥之人。
众人离桃夭又远了些。
桃夭一让再让,终于被激怒了,脸色骤变,指着青荇的鼻子喝道:“污蔑我很得意?一会儿说我是奸细,一会儿说我是妖孽,你到底安得什么心?”
青荇忙低下头,神色恭敬又不失风骨,“妹妹只想快点找出魔虫弱点,彻底铲除隐患,不敢藏有私心。”
张威迭声附和道:“就是,青荇公主能有什么坏心眼?公主可是大夏的……我们的救命恩人,要是没有她,我们早被魔虫咬死了!”
桃夭只想尽快摆脱嫌疑,更恼火青荇凭空压她一头,不由脱口而出:“魔虫是我灭掉的,怎的成了她的功劳?”
一语甫落,已是四下哗然。
楚离目光里满是惊讶,一时没有言语,只默默审视着她。
乍然被戳破冒领功劳,青荇眼中现出不可抑制的慌乱,可她很快反应过来,以袖掩面偷偷觑着众人的脸色,只是哭泣,不肯回应。
倒是寂然忍不住问:“皇后,你不是不会法术么?”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听她怎么回答。
桃夭脑子“嗡”的一响,暗道不好,呆滞地嚅动了下嘴唇,却不知如何作答。
这幅样子落在别人眼中,就成了心虚的表现!
张威率先忍不住了。
他早有耳闻,皇后之位本是青荇公主的,却让蛮横的姐姐生生抢了去,如今妹妹在战场上拼命,姐姐却在后宫享乐,善妒不允许妹妹接近皇上不说,这还抢上妹妹的功劳来了!
岂有此理,简直是恶妇、妒妇、毒妇!怎堪为大夏的一国之母?
再看青荇公主,被欺负得只能无声哭泣,一个字都不敢争辩。
张威顿时豪气冲天,大声说道:“皇后有怒气只管冲着卑职来,怀疑你是奸细是妖孽的是卑职,犯不着把火撒在无辜人头上!”
他向旁边人群振臂一呼:“刚才是谁救了大家伙儿?”
“青荇公主!”
“有人要抢她的功劳,我们答不答应?”
“不答应!”军士们最恨的就是抢功,因此这声喊得格外愤慨。
有这么多人替自己撑腰,青荇大喜过望,差点笑出声来,赶紧把嘴角往下拉拉,那是泪光点点,微笑连连,好似一朵雨后的白莲。
她刚要说两句“姐姐为尊,想要什么尽管拿去,妹妹绝不敢有所怨言”之类火上浇油的话,但一眼瞧见楚离冰冷如山的脸色,立刻吞了回去,低眉顺眼立在一旁。
许是察觉到皇上心情不畅,一众人渐渐安静下来。
只有风一下下撞击着檐铃,伴着尚未散去的阴云,还有场边伤者痛苦的□□声,莫名使人一阵心悸。
楚离冷冷瞥了眼张威,沉声道:“朕的皇后怎么可能是南濮奸细?”
张威猛地意识到说错了话,顿时脸涨成了猪肝色,吭哧吭哧闷声道:“卑职失言。”
“下去领四十军棍。”
“是。”
桃夭以为他站在自己这边,绷得紧紧的心一松,脸上也有了笑意。
楚离看过来:“你会法术?”
“会一点……”桃夭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
“秃鹫为何见你不攻?”
“我真不知道,或许,或许……”
面对他越来越冷的眼神,桃夭心慌得厉害,生怕他认为自己是妖孽,正不知如何是好,忽一道光亮从脑海中划过,“龙鳞甲!定是龙鳞甲庇护了我!”
楚离一怔,“那是什么?”
“龙鳞甲?!”寂然道长惊得声调都高了八度,“传闻中来无影去无踪,会自动寻主人的上古神物!”
桃夭轻轻点了点头。
寂然道长脸上的激动难以形容,“龙鳞甲,每片鳞甲都是真正的龙鳞,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更能随主人的形体随意变换大小!上次现身人间还是蛮荒时期,老道只当是传说,没想到真有,皇后,让老道开开眼吧。”
他热切的眼神让桃夭有几分难以招架,喃喃道:“我唤不出龙鳞甲,只有遇到危险的时候,它才会出现。”
人群发出一阵失望的叹气声,夹杂一两声不屑的讥笑。
张威又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净扯没用的,到关键时刻就怂包。只凭几句花言巧语就想蒙混过关,也忒小看我们大夏人。”
能说的都说了,旁人怎么想桃夭不在乎,她只看着楚离,沮丧中带着期盼。
楚离慢慢走上前,“你说……只有危险的时候……”
一直站在桃夭身后的小狼猝然跳起,然他到底带着伤,快不过楚离手中的短剑。
铿!
桃夭笼罩在一圈鸦青色的光晕中,她身上凭空出现一件甲胄,鳞甲闪着冷凝的寒芒,粼粼闪烁着,微微飘动着,恍惚冷冰冰的甲胄也有了生命。
楚离额上青筋微微隆起,短剑在光环边缘不住颤动,发出“咔咔”的声响。
砰!小狼狠狠地将他撞开。
短剑飞出去的时候,龙鳞甲也随之消失了。
周围静得可怕,只有寂然道长激动得满面泪流,大呼小叫:“满足了满足了,能亲眼见到上古神物,老道就算此刻死了也没遗憾!而且这件还是生鳞不是死鳞!你们知道什么叫生鳞吗?就是龙活着的时候把鳞片剥下来,嘶——”
他浑身一激灵,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痛感感慨道:“就跟活剥人皮差不多,想想头皮就发麻!不过效用是普通龙鳞甲的十倍不止,这可是神物中的圣品,就是仙人也不见得有呐!诶,你们怎么一个个都不说话?”
寂然道长打量一圈,看到桃夭的脸色,也不说话了。
那表情,让他觉得再多说一个字都是残忍。
“你……可信了?”桃夭嘴角难看地扯了一下,像是要哭,又像是要笑。
楚离揉着发麻的右手,低低“嗯”了声,停了停又道:“寂然,护送皇后回宫。”
“不必了!”桃夭转身就走,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跑了起来。
一道明闪划破暗空,紧接着是一道撼天动地的炸雷,仿佛承载不住这巨大压力,层层叠叠乌云痛苦地翻滚着,大雨已是倾盆而至。
分不清脸上是泪水还是雨水,桃夭哭着,一个人走在回城的路上。
龙鳞甲只在她生死攸关时刻出现。
刚才,楚离是真的动了杀意!
他的爱就像一缕暗香,风一吹,就散了,亦或许,他不爱她。
桃夭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只觉得好累。
小狼远远地缀在后面,艰难地行走着,伤口的血被雨水冲掉,又冒了出来。
桃夭一直哭,雨一直下个不停,庭院的花落了一地。
直到第二日清晨,雨势方有渐弱的迹象。
“公主,皇上既然无心,你何必苦苦捱着?”阿吉妈妈眼睛红红的,嗓音嘶哑,“不如咱们离开这里,天下那么大,还能没您的容身之处?”
桃夭呆呆看着窗外,好半晌才说:“小狼呢?”
“嗯……商枝正给他换药。”阿吉妈妈叹道,“从没见过他受那么重的伤,从肩膀到前胸都被抓烂了,那伤口看着都瘆人。”
“我去看看他。”桃夭用力揉了揉脸,起身往外走。
阿吉妈妈马上猜到她的心思,急忙拦住她:“都是皮肉伤,小狼皮实,养个十天半月就能好差不多,您可别打琉璃珠的主意!”
“伤的是小狼,我怎能不管?”桃夭惨然笑了下,“我身边就剩你们几个了,不能……以后谁也不能有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