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乱想一会儿，同学们陆陆续续地回到教室，同桌陈芩一屁股坐下来，拿出湿巾擦头上的汗。

“还好你没出去做操，太热了，热死人了。”

同桌小声抱怨着，池之淮“嗯”了一声，没有再搭腔。

陈芩四下看看，凑过来道：“对了，我刚才听说啊，尚涵前几天又惹事了。”

池之淮莫名对这个不良美少女感兴趣，原本耷拉的脑袋慢慢支楞起来，接问道：“她做什么了？”

陈芩皱巴着脸，亲临现场般描述道：“听说她把手下的小弟打了，把人摁在地上用板砖拍头，血流了一地，医院差点没抢救过来，太可怕了。”

“……”池之淮觉得自己有必要问问系统这里是不是法制社会了。

打架的事她没少干，毕竟对待某些人动手可比动嘴来得快多了。她初中也进过几次局子，但是把人差点拍死还能安然无恙来上学，池之淮实在信不起来。

这得多硬的后台才能支持尚涵随随便便给别人开脑壳啊？

池之淮觉得尚涵可能就是这样一点点被传得妖魔化的。

她心里吐槽，脸上却摆出惊恐的表情，不可置信地问：“真的？她差点杀人了？”

“是啊，你今天被她注意到，还是小心点吧。”

池之淮敷衍地摆出一个双臂抱紧自己的动作：“嗯，谢谢。”

啧，说尚涵是杀人犯她不太信，说她是个偷心贼还差不多。

中午去食堂吃饭，她鬼使神差地往六班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尚涵。

她不禁叹气，上学这么累，还不给她看漂亮小姐姐，生活也太苦了吧。

毕竟池之淮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样老老实实地上过课了，前两节她还有精神装模作样地听讲，后面两节课她又饿又困，加上屋里闷热，整个人都要窒息了。

幸好下午有体育课，她这个病号理所当然地待在教室里睡大觉。

痛苦地上完一天学，池之淮特别想给那个说要提前返校上学的自己一巴掌。

让你嘴贱！在家舒舒服服玩消消乐不好吗，非要来学校作死！

下课铃响，池之淮有气无力地收拾书包，陈芩在旁边碎碎念，指责英语老师留三篇卷子是多么的无良。

池之淮翻开记作业的本本，脆弱的小心灵又狠狠中了一箭。

靠啊！她都忘了，今晚回家她还要写作业的啊！！

*

夏天的尾巴仍裹挟着三伏天的热度，到了晚上，路面似乎还在散发热气。

来往医院的人比白天少了许多，夜色降临，医院大楼笼上一层月色，让这个充满生死离别与人间百态的地方无端安静下来。

医院门口，两个打扮叛逆的少女从车上下来，其中一个撑住车门，对车里说了两句话，随后，又一个高高瘦瘦的女生侧身下车，迈开长腿走向医院。

等电梯时，尚涵手机响起，她漫不经心地扫了眼手机屏幕，接起电话：“喂。”

对面的男人笑着问：“你又去哪儿鬼混了？”

尚涵盯着电梯上方跳动的数字：“有屁快放。”

“别这么凶，我刚给你赔了五万块钱，你帮我个忙不过分吧。”

“说。”

尚渊咳了一声：“爷爷下周六十六大寿，家里想把人聚齐点让老爷子高兴，你赏脸过来别闹事成不？”

“知道了，”见到电梯打开，尚涵淡淡道，“我去玩，挂了。”

走上电梯，她看着电梯慢慢合上，轻吐一口气。

堂哥在说什么傻话，家里人永远不会聚齐了。

走向病房的路上，三个人不断被投以注视礼。两个随行少女一身铆钉加骷髅的搭配，像扎人的刺猬，眼神里似乎也装了钉子，看谁都恶狠狠的，煞气十足。

尚涵始终目视前方，直到她在一间病房外站定。

“你们留在这里吧。”

她说完开门走进去，又迅速关上门。

病房亮着微弱的白光，尚涵走到病床前半跪下来，轻轻牵起一只干枯瘦弱的手。

她忽然想到今天上午在栏杆上碰到的那只手，白白嫩嫩，纤细的手指在阳光下泛着柔白的光。

触碰的瞬间，对方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嗖地抽回手。然而目光对撞时，对方没有露出更加恐惧的目光，看起来反而有些心安。

想到这，尚涵将病床的手抬起，贴在自己脸上轻轻蹭了蹭。

半小时后，她从病房走出来，左手边的女生问道：“老大你明天去哪？”

尚涵想到什么，停下脚步，慢慢吐出两个字——

“学校。”

*

看完新闻联播，池之淮懂事地帮父母收拾好碗筷，然后进屋做作业。

对着卷子和练习册猛吸一口气，她视死如归地跃进知识的海洋，下一秒，被知识的海水呛得仓惶爬上岸。

学海无涯，她只想在海岸上趴着做咸鱼！

要命啊！她今天真的学过这些知识吗！

池之淮心如死灰地翻出语文作业本，把李清照的两首词各抄写三遍，然后在“语文课文抄3遍”上打了个对勾。

好了，最简单的作业完成，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池之淮摊开数学练习册，看着今天要完成的课时内容，努力回忆上课时老师讲的知识点。

结果知识点没想起来，倒是想起来自己当时走神思考中午吃什么了。

……等等，这不是她一个学霸该做的事儿啊！

池之淮痛心疾首，下定决心——明天一定好好听课！

说实话，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为作业发愁。想到曾经卷子叠纸鹤、练习册盖泡面的日子一去不复返，池之淮有气无力地召唤系统：“888，你说我要是写不完作业，是不是就凉了？”

系统是个老实统，直接道：“嗯，而且会凉得特别透。”

“……”趴在桌面上装死一分钟，池之淮爬起来，坚强地翻开数学课本和指导书，边学边做作业。

为了巩固自信，她还在心里安慰自己，不会做题不赖她，毕竟住院那几天落下不少功课呢。

十点半，她打了个哈欠，拿过记作业的本本看了看，两眼一翻。

物理预习笔记，化学解10个方程式，英语还差两篇卷子……

救命啊！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作业啊！

说好的减负呢？减哪里去了？

她欲哭无泪，房门被轻敲两下，她连忙调整状态，答了声“进”。

池妈妈走进来，看看女儿比平时稍显凌乱的书桌，说：“淮淮，今天作业很多？”

“……嗯。”池之淮答得没什么底气，其实她觉得这些作业放在原主身上应该不算多。

池妈妈担心地说：“你身体还没恢复，早点睡吧。作业的事我给你们老师打电话，你这几天先别交了。”

池之淮却觉得事情不能这么发展，虽然她以前不怎么学习，但不代表她智商低。她当然知道，学习这件事不能欠债，今天欠一点，明天欠一点，之后再想追上来就很难了。

再说了，别人学习是为了考试、为了考大学，她比别人更现实——是为了活命。

池之淮大脑飞速运转，迅速想出一个好理由：“妈，我已经比别人落下好几天功课了，不赶上进度我睡不着。”怕她妈妈不同意，她还加了一句，“我听说其他同学都学到十二点睡觉，我不想输在勤奋刻苦上，让我再学一会儿吧。”

这一番话说得她自己都感动了，不过其他同学是不是学到十二点她不知道，反正她以前可以去酒吧蹦迪到十二点。

肯定有人学习比她蹦迪努力吧？

等池妈妈叹气离开，池之淮简直被自己的聪明才智迷倒了。

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喝了口水，池之淮埋下头，继续跟英语卷子斗智斗勇。

相斗的结果是，第二天的她困得脚下像是踩了棉花，走路轻飘飘的，感觉随时都能摔倒。

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她蹦迪到天明都可以精神抖擞，学习到十二点就困成狗？

池之淮在池爸爸车上睡了一觉，下车时满脸写着懵，书包都没拿就下了车。

后来池爸爸拎着书包追上来，在众人注视下把书包递给了她。

池之淮脸皮厚，也不觉得丢人，背起书包刚想走，却听见系统的警报声。

她只好双手捂脸，用力在脸上揉了两下，带着红彤彤的脸蛋跑走了。

与之配套的心理活动是——呜呜呜，刚才好丢人啊，她以后还怎么在学校做人！

池之淮努力演了半分钟的戏，确定系统没有别的动静，进教学楼便放下手，蹭蹭跑上楼。

在走廊里走着，池之淮发现，她的目光好像不自觉地落在六班班牌上了。

人对美的事物有与生俱来的憧憬，就像她现在很想看看漂亮小姐姐。

……她真是太有才华了，竟然能想到这么有哲理的话。

路过六班后门，池之淮眼睛几乎黏在人家门玻璃上，没看到想看的人，她遗憾地扁扁嘴，加快脚步往自己班里走。

然而没走出两步，她忽然觉得有人在看自己。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池之淮下意识地回头，隔着一个班和一间办公室的距离，见到了她想见的人。

尚涵正在她身后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

身侧的教室里有桌椅板凳在碰撞，有人在小声背课文，有人唰唰抄着作业……池之淮与她对视着，突然，她从这些杂乱的声音中，听到另一种声音。

扑通、扑通……

下一秒，池之淮猛地睁大眼睛。

尚涵抬脚，继续往前走，池之淮拽紧书包倒退半步，转过头跑进教室。

坐到座位上，她久久不能平静自己的心情。

因为，刚刚那个声音告诉她——

池之淮，除了学霸这条路，你还有别的路可以走。

学习保命固然可行，也是最对得起原主的方法，但是如果她真的学不好，总不能因为学习差浪费掉活命的机会。

那么，如果她能认识一些不爱学习或者搞事闯祸的学生，理所当然地变“坏”一点，系统是不是可以对她稍微放松些学习成绩上的要求呢？

当然，她不会再变成以前吊儿郎当的样子，她只是想用这种方法多一点活下去的可能性。

想到这，她连忙咨询系统，888号系统犹豫一会儿，说“可以”。

原本蒙了雾似的未来豁然开朗，池之淮激动地搓搓手。

是时候让系统见识她真正的演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