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这话的侮辱性可太强了,那只不过是宋凌临时找的托词,谁能想到段宁不仅记住了,还要挂在嘴边上。
她面色正经,“我不行,那,那也不妨碍我做点什么吧,我娶妻之前的日子那可是夜夜笙歌,总不能一下子给我来一这么大的落差。”
他的眸子肉眼可见的暗了下来,宋凌暗喜,他终于忍不住要发作了。
他的手还抓在她腕子上,她的手腕细腻白嫩,他一掌握着绰绰有余,完全不像是个男子的骨架子,他又细细打量了她的眉眼,只见她微撇着嘴,一脸的不满。
他松开她的手,轻声说,“这两种日子没有可比,往后就不要再想了。”
还真有几分嫁进来管家的意思了。
宋凌听了他的话,一下子又泄了气。
他这种时候都能忍下不发作,宋凌总觉得他无趣,她恨不得两人吵一架来得热闹。
他这人做事倒是温柔,就是太正经了,跟她玩不到一块去。
她在外纨绔的名声确实她装模作样故意叫人传出去的,可她这人也确实爱玩,虽不至于城里流传的那么纨绔,也是宁愿去树下听老太太拉家常,也不愿在宅里安安静静待一下午的性子。
她起初还对这门婚事有一丝丝的期待,盼着娶进门的媳妇和她一样是个爱热闹的,谁知这人不仅不爱说话,还正儿八经的。
她心生失望,觉得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
她绞尽脑汁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然福至心田,灵光一闪——得想个法子带坏他。
这想法在脑子里一出,她先被自己吓了一跳,随后却越想越觉得可行。
不如她亲自带他去作乐,让他体会体会上房揭瓦的快乐,使他从此转了性子,她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最次最次的,不过是他受不了她过的日子,两人实在合不来,有了正当的理由,一拍两散,一别两宽。
这个主意简直就是两全其美。
这样想着,她乐呵呵抬起头,话里话外地暗示他,“当然不能比了,以前就我一人出去玩,现在这不是有你陪我去了么?”
段宁不知道她在动什么念头,也没心思陪她玩,只扫她一眼,起身下了床,拿过外衣展开轻抖了抖看向她,有意不提方才的话题,“更衣吧,这几日宅里事儿多,别让爹一人忙活。”
宋凌心里想的却完全不同。她想着,看你现在这么正经,都是让那些规矩憋出来的,保不准跟我玩上两天,就知道什么叫快活了。
她床上一个咕噜翻到床边,兴致勃勃,“爹他有的是人打下手,咱们今日骑马去吧?”
段宁手一顿,神情恍惚,他有些年头不骑马了。遥想上次骑马还是七八年前,当今圣上刚诞下的小皇子过百日,皇宫宴席散后,他跟太子一行人一道骑马飞驰到京郊,在广袤无垠的草场上骑了一整个下午,年少气盛,相互竞马追逐,炎炎夏日闷得人汗流浃背,他们都毫不在意。
随后没过几天,朝廷就下了令,凭着一起冤案,把他一家发落到了这偏远之地,父亲也从名声赫赫的京官,成了这小地方说不上话的芝麻官。
细细数来,他在这瞧不上的穷乡僻壤竟已经生活了这么多年。
见他不说话,宋凌就只当他是心动了却拿不定主意,就在一旁煽风点火,“你不说话,我可当你是答应了?”
段宁这才回神,收敛了目光投向她,眸中似有暗云涌动,他薄唇开合,“好。”
*
宋凌成亲的前些日子刚在鲜卑人手中得了一匹红鬃烈马,城中冰雪消了大半,她早便想着牵出来耍耍。于是兴冲冲地给自己的小马配上了马鞍和缰绳,她自己也打扮了一番。
她头发只用缀着白玉的发带束了,然而衣服却考究许多。她里面穿了件薄的小夹袄,外面搭了一件暗红色绣花长袍,腰间系着五色玛瑙腰带,上还挂了一条双鱼禁步,靴子是厚白底云缎面的,上用金线绣了一大朵牡丹。
拾掇好后,她松开拴马的绳子准备从后门离开,宋老爷突然从后脚追上来,扯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啧啧”了两声,“知道的你是要去骑马,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去相看姑娘了,换了换了,都成亲了还如此张扬没个正形,换个朴素简单的,外面惹了祸,甭叫人家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你。”
宋凌朝身后一看,搬出救兵似的朝段宁抬抬下巴,说,“爹,我今儿跟他出去骑马,我跟媳妇一块上街,穿得花哨了显得喜庆,哪不好了?”
宋老爷朝她后面一望,果然看见那段宁身着青纹白衣,手拉着缰绳,牵着宋凌前些日子最喜欢的那匹白马。白马在他手里乖巧温顺,一步步得朝前走,不徐不疾。
他无话可说,只好又瞪了宋凌一眼,又添了句,“少惹事,别跟媳妇面前丢人显眼!”
她不以为然地“切”了声,转头看向段宁,手上握着缰绳的动作猛地一紧,呆楞在原处。
他黑发也是简简单单拿束带一拢,身上那套青白的骑装干练利索,衬得他眉眼如画,他牵马的姿势并不像是新手,反而会熟练地控制着白马走走停停,修长白净的手指握在缰绳上,他手指一绕轻轻扯了下,白马就乖乖地停在了宋凌边上。
初春的太阳映得他面色像白玉一般,他轻笑,与宋老爷讲话时有礼知数,“夫君做事向来有数,哪来的丢人显眼一说。”
宋老爷看着自己的儿媳妇睁着眼睛胡说八道,却也不好反驳什么,只好又偷着蹬了宋凌一眼,警告她不要胡来,挥手让他俩去了。
自从在城中骑马不小心撞翻了路上的几个摊子,她爹就不让她在城中骑马了,所以她一路把马牵到了郊外的空地之处,摩拳擦掌准备放开了玩时,忽然想起了身后的媳妇。
两人同是出来玩的,宋凌跃跃欲试,就差把“驾”这个字写在脸上,他却面不改色,眸色淡然,抬手在马脖子上顺了两下,垂眸看向她。
宋凌竟小小地心虚了一瞬,问道,“你会骑吗?”
她问出口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也白问,也就是她天天扮成男子,才有空出去疯,别人家的女儿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有会骑马的?
于是她没等他回应便说,“你就看着我的动作,学着点,一会我再下去教你一遍。”
她轻车熟路地翻身上马,打算用实际行动来告诉他骑马的乐趣,她勒住了缰绳,喊了一声,“驾。”
鲜卑的马跑起来飞快,一个冬天没摸过马的宋凌骑得不亦乐乎,骑了好几圈也没歇,被栓了好几个月的马也像是突然得了自由根本停不住脚。但她骑着骑着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今天胸口的布系的太松,隐约有脱落的趋势,腹部也有些异样,掐着时间一算,她暗暗道了一句,“糟心!”
她勒住缰绳“吁”了一声,但马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于是又重新勒紧缰绳,大喊,“停下!”但却仍旧无济于事,马反而来了脾气,摇着头想把宋凌甩下来,宋凌慌了,知道段宁就在后头看着呢,却开不了口去求助。
她刚才还说要教他呢,结果自己来了这么一出,有够丢人的。再说了,她一个不会骑马的姑娘,她开口了,又能做什么呢?
可她越是勒住缰绳想要制服马,马就越是撒欢,她左脚踩空了马蹬,身体朝着左方一倾,险些掉下来,但一只脚挂着马蹬,马疾跑着,她招架不住,脚一松身体失重了。
半挂在马身上很久,她终于撑不住,但没有如意料之中掉在地上,而是跌进了一个臂弯之中,身后一个人不知道何时坐上了红鬃烈马,用一只手勒紧了缰绳,另一只手紧紧地抱着她。
根据鼻尖传来的清淡香味,她知道那是段宁。
他似乎很会驯马的样子,烈马的步子渐渐放缓,宋凌提着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好奇却一股脑涌上来,她看着他手上的青筋陷入沉思。
他不是不会骑马的么?怎么这会儿如此熟练?
她这才恍然想起她连他娘家是哪里的,做什么的都不知道,她成亲成得稀里糊涂,都没找她爹好好问问。
她思前想后,倒不如直接问他。
她整个人被他圈在身前,他的双臂拽着缰绳,有力得围在她两周,她都能觉出他小臂上的力量和温热,她想转过头去看他,才微微一转头,脸就贴上他的胸膛,她还什么都没感觉出,就匆忙转开脸,索性面朝前面得问他,“你会骑马?”
马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他也将宋凌拽正,坐在她的后面将手拽着缰绳,垂眸看到她微红的耳尖,“曾经看过别人骑。”
宋凌干笑了两声,才不信他说的。哪有人看看别人骑,自己就能这么熟练得驯服烈马的?
他不愿多说,她就不问,反正她已经知道了,段宁会骑马,而且骑得还不错,两人以后能一起搭伙去骑马溜达,倒也行。
四舍五入,算是这趟出来的目的达成了。
他骑着马朝前又走了很远,一路上像个男子似的把她圈在怀里,垂眸对她说,“刚开了春,天还冷着,这个时候第一次骑马一定不要过急,否则马不受控制,很危险。”
宋凌天天骑马出去鬼混,都不懂这些,他竟然这么了解,她回头想去看他一眼,心里也记得背后是他的胸膛,所以刻意地微微仰头去看他,谁知鼻子却一下子撞上了他的下巴。
宋凌“哎哟”一声,揉了揉被撞疼的鼻子。
段宁喊停了马,从马上下来,垂眸顺目地对宋凌身出一只手将她从马上接了下来,细细看了她两眼,“撞着了?”
她刚下了马,脚一着地,一阵阴影覆了上来,宋凌立马捂着鼻子跳开了一步,“不...没...没事。”
段宁面色从容,渐渐就要靠近宋凌,宋凌觉得实在太过别扭,松开手,露出被撞的有些红肿的鼻子。
他轻轻俯下身,很认真地打量起她的鼻子来,两人脸庞就这样相对着靠得越来越近,近到宋凌都能闻到段宁身上若有若无的木檀菊香。
可能是鼻子被撞了,受到冲击,亦或许是段宁身上香味好闻,再或是段宁确实离的太近,近到她甚至能感受到段宁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的热气。
一股热流,从宋凌的鼻子里淌了出来,有些腥甜,又比水更黏稠。
段宁一怔,随即轻笑,“你留鼻血了,怕是鼻子撞坏了,我带你去看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