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 62 章
宋凌手里还拿着宋家的账本,见状忙在自家的账本上摸了两?把,庆幸着宋家做生意的干净,就算是有有心之人,也挑不出她家的麻烦。
她这样的想法一瞬便闪过?,心里更多却?是在想——阿舒私底下是不是与段宁来往多了?
看两?人配合默契的模样,好似提前说好了似的。
她索性不去看那两?个人,宁愿低下头?去看她读不懂的账本。
她却?没注意到?,方才她的眼睛落到?阿舒身上,又撇嘴低头?的模样,全叫段宁看在了眼里。
他随后?蹙眉转头?,眉眼间夹杂着不耐烦,语气却?是波澜不惊,“愣着做什么?白纸黑字的证据摆在这儿,还需我请你们么?”
话音方落,身后?几个官兵似的人便从人群中?挤了进来,站到?程阳的边上,当众也丝毫不给他留面?子,只?是面?上客气似的一拱手,“程公子,得罪了。”
段宁置身事外一般地垂眸看着他。
直到?他挣扎不开,叫官兵手往后?一拧押了起来,程阳才瞪着猩红的眼眸抬起头?。
段宁对上这双眼睛,便轻笑出声,“风水轮流转,老祖宗说的没错。”
他字字泣血般沙哑,“段宁,你自己也说了是轮流转,你便不怕最终报应到?你自己头?上。”
段宁扬扬眉,丝毫不因他的话而有所反应,只?是俯身拍了拍他的脸,有几分?可怜地瞧着他。
“自然不怕。你这便是报应,几年前因嫉妒而陷害段府,如今这便是对你的报应,我替□□道罢了。”
宋凌可算是看明白了这是在做什么,也怪不得段宁对程家抱有如此大的恨意,她脑子这会儿异常的清醒,忽然通了似的,一下子便懂了。
几年前段府轮一遭,如今程府轮一遭,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程阳如今东窗事发,不过?是这条线的闭环罢了,往后?,便是真的结束了。
她心中?竟如同大石落下一般沉了下来,眼看着程阳叫人带离了铺子,店铺之内看热闹的人也都散去,程阳的目的算是达成了一半,开业的头?一天,确实?叫他搅黄了。
她望向?段宁,方要走过?去,阿舒便从边上一下子跑出来,扑通一下在她面?前跪下了。
却?不是朝她,是朝着段宁,她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哭腔从喉咙里溢出来。
“段少爷...您要我办的我都办好了...如今我就想去见见我母亲...”
宋凌方才就看她吓坏了,阿舒怕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两?个名门望族的少爷当着众人的面?,便叫对方下不来台,当众露怯,偏偏这推动?着还是她,要换成宋凌,她也得吓哭。
说到?底,阿舒的心眼都是随了她母亲,以为事事都能以美色达成,人倒说不上坏,不过?是蠢一些?罢了。
段宁绕过?了她,站到?了宋凌面?前去,俯身低头?去看她,轻声问,“吓着了?”
宋凌摇摇头?,看看他,又看了看身后?低声啜泣的阿舒,一时有些?不知先做什么,手晃了晃,还是指向?地上的阿舒。
“她...她好歹帮咱们做到?了,你就带她去见见她母亲。”
段宁轻握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的手腕上,叫她抚着那缎子,声音也像吐息一般轻缓,“你当我是要反悔么?不过?是见你不说话,先看看你罢了。”
宋凌脖子一缩,“我才没吓着呢,就是有些?惊到?了,开业头?一天整这一出,也亏你们做得出来,好在我爹不在,否则定要恼了。”
他轻笑,“没了程阳拦路,后?面?的生意不会差,我怎会拿你家的生意开玩笑?”
她抿唇笑了,却?忽然想起阿舒还在后?头?呢,抬着胳膊肘戳了戳他,“赶紧带她去吧,这么些?天了,她肯定也急呢。”
段宁“嗯”了声,“等你父亲回来了,带着你一块去。”
宋凌一挥手,“带我做什么。”
那孙家的人她又不认识。
“我与孙舒非亲非故,怎能同进同出落人口舌?”他轻捏了她的手心,“自然要带上妻子避嫌,”他一顿,笑道,“也省的她自己多想,生闷气。”
“我哪有?”宋凌一下子要把手抽出来,却?叫他拉住,挣脱不开,半晌轻哼了声,尖声尖气道,“方才你们不就同进同出了么,还在我眼皮子底下,也没见你避嫌。”
“果真吃味儿了?”段宁倒不避讳地当中?凑近了些?,毫不在意边上还有旁人,手抬到?她头?顶上揉了两?把,哄诱道,“这会儿在外头?,说些?什么都不方便,你先听话,回了府再哄你,好不好?”
宋凌撇着嘴,似是想了会,沉思片刻才点头?,“行吧。”
*
孙府离着段府不远,却?离皇宫更近些?,宋凌和段宁同坐在一辆马车中?,掀起帘子便见着远处是高大宏伟的红漆城门,那里头?便是皇宫了。
这附近,一般人家的马车是不许走的,段家的马车只?是停了片刻,外头?的车夫似是出示了什么牌子,便很?快放行,宋凌听着外头?渐渐没了动?静,也知道自己进了举国最尊贵的地儿了。
她心里悄悄涌上来股自豪,想着自己如今竟能出入这样森严的场合,她便觉得惶恐又振奋。她抬眸瞧着段宁,他似乎是见怪不怪了,也似乎是一向?这样淡然,总之是看不出与平日不同的神色的,她抿抿唇,也收敛了几分?嘴角的笑,想学着像他似的,摆出幅自己毫不在意的模样。
马车停在了一处胡同口,外头?的人悄声隔着门帘道,“孙府的斜对过?那户人家喜静,走过?时千万轻些?。”
二人步子轻缓地下了马车,阿舒也从后?头?的马车上屏息走下,路上无人说一句话,好似去的不是孙府,而是地府。
孙府门口的小厮垂头?拉开双扇门,一声不吭,屈膝作为行礼。孙府里也是安静极了,段宁早与人说好了是来找孙夫人,那人便乖乖在头?上领着。
宋凌在这四周万籁俱静的孙府连大气儿都不敢出,不禁还是觉得段府不错,好歹院落里有欢闹声,叫她觉着没那么闷。
他们走到?了座殿前,抬眼望去是几层清扫干干净净的汉白玉石阶,把手头?上雕刻了兽装,口中?含珠,气派无比。
推开门,里头?扑面?而来的是静心的香气,袅袅烟气从大堂中?央的香炉中?盘旋升起,一缕白烟在空中?化为乌有,后?头?又袅娜着接上一缕。
小香炉后?坐着的贵妇人,便是孙夫人了。
她仪表威严极了,冷峻中?透着目中?无人的傲慢凌厉,纡尊降贵似的瞧着他们进来,尤其是瞧着跟在后?头?的阿舒。
宋凌看着这屋里的香炉,墙上的佛龛中?还供了菩萨,与她的面?相实?在是不相符。
段宁进了大堂,便向?孙夫人问好,宋凌便学着问了声好,孙夫人似是极为看重这些?繁文缛节,瞧三人都行过?了礼,脸上才有些?极浅的笑意。
“另外两?位我是没见过?的,阿宁我也是多年未见了,你父母亲可还好?”
段宁颔首,“与以往无异,身子都也好。”
都是客气罢了,孙夫人怕是连段府的主母去了哪里都不清楚。
她也并不多问,寒暄过?了便将手搭在椅把手上,轻轻抚着上头?的雕花,瞧了眼二人身后?那位长得与鹭娘相像的女子,道,“前些?日子阿宁送来的小狗儿,可着实?是厉害,见了那鹭娘,便是一阵撕咬,好似认识一般...”
宋凌听见背后?跪着的阿舒动?了,她猜阿舒是抬起头?来,现在一定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可惜这里不是段府,更不是什么一般的大户人家,而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府中?,没有允许,她不仅不能问话,甚至不能乱看。
正如现在,宋凌与段宁都早不必跪着,她却?仍得跪在后?头?,没主母的命令便不得擅自起身,可哪有人去在意一个无名无份的女子。
孙夫人瞧见了孙舒的模样,脸上的冷峻又多了几分?,“那姑娘的事儿,我也打听清楚了,那倒不是留遇的孩子。”
段宁轻笑,“说来也是,留遇与我年纪相仿,怎能有这么大的女儿。”
孙夫人与段宁讲话时,眉目倒是和善许多,“是那赵姨娘房里的庶子孙维十几年前跟外头?造的孽,孙维如今三十有六,偏偏还在外头?乱来,实?在是没有礼数。”她蹙起眉头?,“那赵姨娘原本就是个通房罢了,有了儿子才抬了姨娘,这样的人带着,果真是没什么出息。”
话里话外,都是说给阿舒听的。
孙夫人似是又想起什么,又转向?段宁道,“那白狗儿前几日还咬了留遇,也不知怎的,见了旁人都没动?静,顶多吠几声,偏偏见了鹭娘和留遇就跟丢魂儿了似的拼命撕咬,将留遇腿上都撕下一块,这狗儿你也不好好训着,怎的乱咬人?。”
段宁勾唇,“孙夫人说的是。”
阿舒却?无论如何都耐不住了,“孙夫人...我...我母亲如今怎么样了?”
那狗连男人的腿都咬得下来,她母亲岂不是...
孙夫人却?立马扫向?了她,眉目庄严,声色凌厉,“这儿可有你讲话的份儿么?”
阿舒一个哆嗦,忙闭了嘴,却?又听她说,“不知礼数,果真是与那赵姨娘流同样的血。”
她不敢说话了,低下头?。
段宁倒是笑了,“孙夫人又何必与她计较。”
孙夫人冷哼了声,“我不过?是瞧着她好歹有孙家的血脉,丝丝缕缕也不能看做是没有,自家的人,我还说不得了么?”
宋凌不禁在心中?轻叹,孙夫人嘴上说是拿她当自家人,无非是找个由头?要她好看罢了。
段宁回头?瞥了她眼,道,“既然孙夫人都承认了她,她该如何,便全由孙府说了算。”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孙舒,语气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落叶归根,你倒总算是回家了。”
“家”这个字叫段宁咬得极重,宋凌听了都不禁心疼几分?,可她却?并不觉得可怜,孙舒有她可恨的地方,而段宁对她的恨意与对旁人是不同的,那是猛兽夺回领地时,驱逐敌人的痛快,是宋凌所无法感同身受的。
孙夫人似早便猜到?他的心思,接话极快,“阿舒如今多大了?”她却?并不等着她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瞧着年岁,也该嫁人了。”
阿舒知道孙夫人这是开始打发她了,她在段府没了容身之处,现在段府上上下下都是段宁的,她即使是回去,也没了曾经的风光,而到?了孙府,她更成了下人不如的人,别?说是高高在上的孙夫人,连那赵姨娘,对她都不一定有好脸色。
她的身躯急剧颤抖着,却?是长了记性,不敢乱说话,只?低着头?,连表情?都不敢叫孙夫人看见,生怕一个不留神惹怒了她。
这才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庶女在大门大户中?该过?的日子,提心吊胆,无有出期,她竟现在才意识到?。
她从前真是天真极了。
段宁“嗯”了声,他的心中?如他面?上表现出的一样毫不在意,“孙家人的事儿,我们段家的人自然是不该掺和。”
孙夫人懂他的意思,抬眸越过?他们看向?跪在地上颤抖的孙舒,“你要见那鹭娘?”
孙舒怕自己说多错多,只?颤着声答了句“是”,又怕自己不敬,硬添了句,“是,孙夫人。”
孙夫人收敛眉目,极为冷漠地道,“段少爷也应了你,要带你见她,如今关于你这婚姻大事,自然也得与她一同商量。”
阿舒知道自己是能见到?母亲了,立即喜不自胜道了几句感激,孙夫人却?全然不放在眼中?,只?瞥了眼便移开目光。
她昨儿个才去看了鹭娘,身上叫狗咬的伤重极了,那狗就像冲着她和留遇去的一般,无论见了哪个都是疯狂撕咬,认人似的,碰着别?人便任摸任逗。也不知她真见了,还受不受得了。
段宁已带着宋凌起了身,颔首道,“孙家的家事,我们便不打搅,先告辞了。”
孙夫人纡尊降贵地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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