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集的?脸在於晚的?注视下,变成了一?片片的?树叶，四肢变成树枝，腰身被藤条缠绕,刷地一瞬间,整个人都变成了瘫了下去，像是一团水一?样，瞬间消失了。

像是隔着一?扇蒙着雾气的?窗户,画面一转，雾气被擦拭得一?干二净，乐集还好好的?躺在臂弯，其他人还在沉睡中,一?切都很正常。

於晚咬了咬舌尖，铁锈味在嘴里蔓延开，那股淡淡的香气还残留在鼻尖,他无?比确定,刚刚绝对不是幻觉。

“乐集？”於晚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乐集,醒醒，你还好吗？”

“唔……怎么了？”乐集勉强撑开眼皮，浑身上下还是火辣辣的疼,最糟糕的?是原先被溅上血的?地方还隐隐有些痒,胃里空得难受，感?觉哪儿都不舒服。

於晚的?目光凝在他脸上,“你刚刚,有没有看见什么？”

乐集勉强撑着坐起来，“没，我……有点……”

於晚轻声道,“想喝水？还是饿了？”

乐集低声说，“我不想吃压缩饼干。”

於晚了然，“好，你等下。”

其实包里还有罐头，当时因为嫌重没带多少，但乐集为了照顾少爷的胃，买的都是高档罐头，带叉的那种，他轻手轻脚拿了罐牛肉的?，拧开了叉了一?块递到乐集唇边，“来。”

牛肉煮的烂，稍微抿一抿就化?了，虽然过嗓子的?时候还是疼，但比起压缩饼干还是好了很?多，他稍微吃了一?点，把罐头推回给於晚，“你吃吧。”

於晚嗯了声，吃相并不粗鲁，稍微垫了点肚子之后才开口，“我跟你说件事?情，刚刚在我们都睡着的?时候，有个‘你’出现了。”

乐集微微瞪大了眼。

“那个东西可以模仿你的?长相和声音，如果跟你不熟的?话完全会被它骗过去，而且最重要的?是它逃脱的非常快，我当时已经抓住它了，可下一?秒，它在我眼前变成了一?堆树叶就不见了。我问过简子君，你们出去之后看见了一?张由树叶组成的?人脸，所以我猜测，那个假扮你的?东西有可能就是那张人脸。”

“简子君跟我说，这整片森林都是活的?。”

花草树木，飞鸟走禽，皆是受它操控。

乐集他们作为外来者误入这片森林，惊扰了它，所以才会出现那么大的子弹蚁。

又或者……原本就是它将这些玩家拉进来的，或许原先的?副本设定是他们将在小木屋里过主线和?做任务，但因为这东西的插手，所以事情才会变成这样。

於晚将自己的?猜测与乐集一?说，对方也很?赞同自己的?观点，或许这片森林脱离了游戏的掌控，操纵权落入了人脸的手中。

整片森林的?化?身，一?个‘林鬼’。

“说不定，它也会变成我的?样子来找你。”於晚轻声道，“你要小心一?点，这东西会将人魇住，就算我在你身边也无?法察觉，万一?你没认出来，就有可能被它吃掉。”

乐集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天渐渐暗了下来，雨却依旧没有任何要停下来的迹象，於晚将背包垫在身后，好让他们两人躺的?舒服一?点，他也是在强撑着，“等明天，二十四小时的时间一到，我和?谭瑜恢复体力，情况应该就会好一点。”

……

於晚说得没错，林鬼果然出现了。

像是梦，也像是幻境，乐集敏锐地感觉到与环境与现实世界的?不同，对方盯着於晚的?脸从雨里走进来，湿发全部被梳了上去，露出一张漂亮的脸来。他一?直知道对方好看的?，就算是跟电视上那些明星比起来也不遑多让，没有人可以在这张脸上挑剔出什么毛病来。

特别是在他刻意发挥这张脸的优势时。

‘於晚’半环着他，脑袋埋在乐集颈窝，眷恋又亲昵地蹭了蹭，就像只大型犬一样，手指从后背滑下来，流连在腰线的?位置，指腹贴着那一点紧绷的皮肤，音节被他咬的非常模糊，“……乐乐。”

乐集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反手抓住了‘於晚’的?手，语气很?平淡，“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於晚’轻声问，“在想什么？我猜猜啊……”

“别猜了。”乐集转脸看向他，“我在想，什么时候才能从这里出去。”

他学着‘於晚’那样，将声音掐得?细了些，尾音略软，听起来有些撒娇的?意味，“你知道怎么出去吗？或者……你帮帮我？”

‘於晚’闻言笑了，哄骗似的口吻道，“你想离开这里吗？我当然可以帮你，我还可以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是吗。”乐集低笑了一?声，“你准备怎么帮我？”

匕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掏了出来，手腕翻转，刀尖抵在了‘於晚’的?后背，只要他再往前送一?点，‘於晚’就会没命。

‘於晚’也不躲，笑眯眯道，“你舍得?杀我？”

乐集二话不说，手腕一?递，眼看着刀刃就要捅进去，怀里的?人却在瞬间瘪了下去，变成了一?团树叶和藤条，就像是於晚先前形容的?那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乐集？乐集！”於晚拍拍他的?脸，“你怎么了？”

“……我没事。”画面忽然一转，乐集再定睛一?看，身侧又是一副景象，谭瑜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满脸菜色的啃着压缩饼干。

他微微松了口气，“刚刚林鬼来过了，你说的没错，他的?确很会扰乱人的心?志。”

“不止你，我刚刚也看见他了，我说为什么见到了以前死去的?兄弟，本来还在高兴呢，结果於晚一?巴掌给我扇醒了。”谭瑜愤愤道，“这东西可真不是东西，搞这种环境来搞人心态。”

乐集挑了下眉，“你们都……？”

简子君点了点头，模样有些低落，“我见到纪琼了。”

乐集直觉有些不对劲，多问了一?句，“祝老板，你见到的林鬼变成了谁？”

祝柏长叹了口气，语气颇为惆怅，“是我的?母亲，她很早就去世了。”

乐集：？

为什么其他人都见到了自己最想见到的人，而自己跟於晚见到的却是对方啊？？

於晚：“挤眉弄眼的，干嘛呢？”

乐集沉重道，“我感?到十分不妙。”

谭瑜嘴里含着东西，说话也不清楚，“的?确是很不妙，这东西也太鬼了，谁也不知道该怎么抓住它，最重要的?是他除了搞什么幻境之外什么都没干，你也不知道它究竟有什么目的。”

於晚：“幻境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真实，等到后面，或许你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是在幻境里，还是在副本里。”

於晚已经适应了子弹蚁带来的灼烧感，耐受力高?了不少，他算是所有人当中恢复最快的一?个，谭瑜还是恹恹的，乐集更是连挪动都懒得?，倒是他，看着是所有人当中精神最好的一?个。

“食物也剩的不多了。”於晚补充道。

乐集掀起眼皮看他，“还剩多少？”

於晚的?目光扫过洞穴里的?其他人，“还够我们几个人补给两三天左右。”

“两三天……”乐集喃喃，“按照副本平均时间七天，食物吃完之后，还要再撑个两到三天左右，只要有水，两三天没有什么大问题。”

於晚把口袋里的?任务纸条掏了出来，“前提是这次的副本没有问题，但你看，我们连任务都没有。”

夜色浓如墨，除了淅沥沥的?雨声之外，四处皆是一片寂静。

洞穴里一?时陷入寂静，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简子君还未从男朋友的?死亡中抽身出来，好好发着呆就落了泪下来，谭瑜用手电的灯晃了她一下，“哭什么呢？”

简子君抹了把眼泪，没说话。

“姑娘，不是说啊，你那男朋友不是什么好人，你看他先前对我们那样儿了没，他……”

祝柏按住他，提醒道，“别说了。”

於晚动了动，侧耳去听洞穴外面的声音，雨声非常规律，他早就听习惯了，可刚刚在雨声之中，突然多了一?点特别的声音。

乐集转过脸看他，“怎么了？”

“有东西，不对……”於晚的?眉头渐渐皱起，“有人来了。”

一?个身影缓缓从森林深处走近，手电的冷光打?在他脸上，给原本苍白的脸色更多了几分诡异感?，简子君惊喜交加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喊出对方的名字，“纪琼！”

谭瑜喃喃道，“我操，果然不能在背后说别人坏话啊。”

比起简子君的?欣喜，反应最大的人还是乐集，他明明亲眼看见那巨型子弹蚁用钳子把纪琼给腰斩了，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於晚察觉到乐集的?不对劲，“怎么了，他有问题？”

乐集点了点头，忍着灼痛感?坐起身，“他不是人。”

他忍着疼痛朝简子君大喊道，“别过去！你想想刚刚在森林里发生的?事?情！他根本不可能……”

纪琼朝简子君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来，“子君，怎么了，你不想我回来吗？”

简子君扑向他的?脚步一顿，有些犹豫地看向了乐集，对方的模样很狼狈，是在刚刚的?战斗中受的伤，而纪琼，他……

想到之前那一幕，简子君又忍不住红了眼眶，“纪琼，你是回来看我的?吗？”

“回来带你的?还差不多。”於晚吐槽了一?句，咬着牙站起身来，攥紧了手里的?匕首，“朋友，再往前一?步，我就要对你动手了。”

纪琼僵硬地转过脸来看他，“对我动什么手呢，不是因为你的?同伴，所以我才死了吗？”

见到本人还觉得?没什么，但亲耳听见他口中说出自己死了这几个字却让人头皮一炸，乐集冷哼一声，“难道你死了要怪我？”

纪琼朝着他诡异地笑了下，脸上的?面皮忽然剥落了一?块。

简子君惊恐地叫了一?声，看着他像是一面墙壁一?样，整个人都像是骤然被震碎了，一?块又一?块，紧接着，整个人都像是被点燃的?蜡烛一?样化了，变成了一?滩难闻的水。

简子君像是被吓坏了，尖叫声一?直没断过，谭瑜抬手捂住了耳朵，“这姑娘是不是练美声的?啊？”

尖叫声不停，画面却又是一转，於晚捏着匕首转过身去，那滩水早没了，仿佛刚刚纪琼的出现只是一场幻觉。

祝柏离简子君很?近，把这姑娘往自己这边拽了拽，“没事了已经，别害怕，估计这只是林鬼制造的?幻觉，他……”

简子君疯狂摇头，满脸都是泪，“不是的，他一?定是在怪我，怪我当时没有去救他。”

於晚被乐集拽着重新坐下，“又是幻觉。”

乐集用水润了润喉咙，“林鬼是想要利用幻觉把我们逼疯？”

於晚：“有这个可能。”

他刚一?坐下，外面又传来一阵新的动静，脚步声很?熟悉，却比刚刚要轻了许多，於晚闷着咳了两声，“不是吧，又来？”

“这回又会是谁？”

出乎意料的?是，来人是个他们并没有见过的?中年女士，对方的面容很?和?善，脸上的?皱纹并不多，看起来保养的很?好，她微笑着用目光扫过他们，“你们好啊。”

“单人幻觉变成群体幻觉了。”乐集看向眼睛都直了的?祝柏，“这位应该就是……”

“妈。”

乐集无?奈，“你看，我就说吧。”

於晚好心提醒了他一?句，“祝老板，别活在幻境里，还有，你最好别再继续看了，谭瑜，帮忙捂住你老板的眼睛，他……”

那中年妇人在下一?秒软了下去，身形缩小，青黑色的皮肤上浮现出一片又一?片的?鳞片，那张和?善的?面孔一?变，变成了张着血盆大口的蟒蛇，蛇身猛地一缩，折成了U型，这是蛇要进攻的前兆，於晚手腕一?转，拎着匕首冲了上去，刀刃还未刺进去，那蛇便消失了。

“祝哥，你冷静点，这都是幻觉，”谭瑜手还算快，好歹没让他看见母亲变成一?条蛇的?模样，眼见着那蟒蛇消失了，他才松开手，低声劝了两句，“回去之后去给伯母烧点纸吧。”

乐集没兴趣探究别人的?家事，更何况蟒蛇消失之后不久，很?快就会有新的梦境，说不定这次来的人就是谭瑜口中的?‘好兄弟’。

谭瑜变得?兴奋起来，虽然知道这只是幻觉，但能再见一?眼自己以前的?兄弟也是好的?。

随着脚步声的?接近，他忍不住高声吆喝了一?声，“朋友们，接客咯！”

乐集懒洋洋地换了个姿势，嘟囔了句，“真跟看戏似的。”

高?挑的?身影渐渐在他们眼前显现，来人穿着长裤，光着上半身，雨水挂垒块分明的肌肉上，顺着人鱼线一路往下，肌理?分明，腰身精瘦。

目光往上，是於晚的?脸。

乐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