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六十八章
乍一听此话,林良善整个人愣住。
闵危遭遇不测?这怎么可?能?金州南地,他?应该再熟悉不过。更何况前?世他?就?在外历经那么多的战乱,重来一世怎会一战败倒?
“他?死了?吗?”她问。
林原看着她微蹙的细眉,想起闵危在丽水湖畔对?他?说的话。当时他?没应下?,就?是担心?会发生意外。如今,他?那时的担忧都应验了?。
“听传回的消息,是。”
正值入秋,天气转凉。
林良善不禁吸了?一口冷气,攥紧手心?,再问:“哥哥,你确定他?是真的死了?吗?”
她确实?是恨不得他?立即死了?才好。可?近两年,随着世事与前?世的脱轨,她怕一切都有所不同,原先的希冀全都要化为泡影。
抛去闵危与她的那些纠葛。若闵危只是一个对?后事发展无足轻重的人,倒也罢了?,可?他?的存在实?在关键,前?世的改朝换代就?是他?在促成。
若是他?死了?,那么接下?来该如何?
“这消息是从?金州传回的,该是真的。”林原的语气颇有些烦躁。
此时,他?想的却是另一件事。该怎么安置林良善?她已和闵危有了?肌肤之亲,若是嫁人,怕是不好安排。
即便如此,倒也不算什么,凭借家世,虽找不着大富大贵之家,但找一两个有上进心?的寒门子弟,也是可?以的。可?棘手的是,江咏思好似并未放弃。
前?不久,梁京城方冒出些诋毁林良善的谣言,就?被人压下?去。
林原后来得知,那放出谣言的人是意欲和江家结亲的大都护云家,压下?谣言的正是江咏思。
他?本来是有些看中?江咏思的,但在得知那些事后,再想起从?前?林安说的话“咱们家善善那么笨,以后可?得找个还要笨些的小?子,要是聪明些的,准得吃苦头。”
果然说中?了?,闵危和江咏思两人,谁都不是省油的灯。林良善还谁都未嫁呢,就?已遭受那么多事。
谁能料到无意中?捡回来的小?乞丐转身成了?镇北王在外的遗子?而先前?冷心?的江咏思也转变了?心?意?
唉,真是孽缘。
只是林原还未来得及与林良善说上几句话,就?有仆从?来传话,说是厅堂有人来找。
他?也只能匆匆离去。近来大雍内忧外患,朝局不稳,连带着刑部事务比先前?更加忙碌,大小?案子加在一起,实?为折腾。
窗边,林良善独自静坐许久,看院子里纷落了?一地的桂花。
直到天色昏暗下?来,她才将攥着衣角的手松开,声音极低:“死了?更好。”
***
先太子倒台后,不免有些朝臣连带贬低江家。但很快,江家三房长?女嫁予平昌侯府幼子,而平昌侯与裕王交好,如此一来,江家倒与裕王搭上线了?。
一年多前?,裕王入主东宫,成为现太子,渐从?年迈昏庸的皇帝手中?接过国政,江家又复炙手可?热,连丞相徐敬都不能与之抗衡。
江咏思方回府,连朝服都未褪下?,就?见疾步而来的下?人道:“大公子,老?爷唤您过去。”
待穿过花园,绕了?两处弯道回廊,才至一间?散着清雅兰花香气的院子。屋内传出两声急咳。
“今日太医可?来看过了??”江咏思问一旁服侍的婢女。
还不等婢女回答,江宏深就?摆摆手,让人出去。
“我的身体?不打?紧,好得很呢。”江宏深勉力地笑笑,又道:“你先坐着,与我说会话。”
兴许是从?前?几十年的费心?竭力,近年来,江宏深的身体?愈加不好,早朝不再去,就?连江氏中?的一干事都移交给江咏思处理。他?自己心?里清楚,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去了?。
两人聊了?些其他?,江宏深才道:“金州的事我听闻了?,是你与太子提的提议?”
这话虽是疑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江咏思微微顿住,看着头发花白?的老?人,抿紧了?唇。
半晌,他?才道:“镇北王手中?握有四十万大军的兵符,对?于如今局势来说,实?为威胁。况他?早些年在北疆时就?有谋反的意图,现今各地兵乱严重,太子既要完全掌握朝局,那人是必须要除去的。”
其实?不用多说,江宏深也明白?闵戈此人是必须要除去的,只是他?没料到此事会那般快,还那般顺利。今日就?听说了?闵戈身亡的消息。
“金州仍乱,闵戈不在,那乱处还能扫平?”
江咏思:“这两年南地战乱已平息大半,失去的城池也收回了?十之八七,闵戈死后,会由其手下?副将接任职位,旨意已往金州传达。”
卸磨杀驴的事,他?平淡地说出。
江宏深睨着他?,道:“那闵戈的二子,是遭遇不测了??”
朝服衣袖中?的手握紧成拳,江咏思沉声道:“我听说是他?不顾军令,执意要往敌军军营中?去,没再回来。”
屋子里寂静了?片刻。
“你如今年岁不小?了?,都二十有一了?,总不可?能一直拖着,今日曹家派人来说亲,是他?家的嫡三女儿,相貌端正,琴棋书画都是精通的,性子也是好的,而且……”
话被打?断。
江咏思站起身,垂眸道:“祖父,我还有事,便先离开了?,你注意好身体?。”
江宏深看着越发利落肃面的孙儿,叹息一声,道:“咏思,我总得在去之前?,看见你娶妻生子才好,否则我岂能瞑目安息。”
这话严重了?,他?又虚弱道:“既然有事要忙,就?赶紧去吧。”
江咏思回到自己的院子,才松开握紧的拳。
那日,他?本该高兴地等待她应下?亲事,便开始着手准备两人的婚事,可?等到却是闵危插足提亲,扰乱了?所有的安排。
后来,更是听到林原与闵危私下?交谈的事。
他?再去找林原寻问此事,却见林原面带愠怒道:“你既做下?那些事,也好再与我说娶善善的事吗?”
哪些事?
江咏思不免惘然无措,他?不停地反省自身,并未做任何出格的事。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不过很快,他?就?得知那车夫身亡的事情,以及那封阐述他?罪证的信。
也是在那瞬间?,江咏思明白?了?,是闵危在背后设计陷害他?。
既然闵危偏在那刻去往金州南地,那也不能怪他?如此行为。本该死的就?只闵戈一人,毕竟镇北王倒下?,梁京城中?的镇北王府也无存在的必要了?。
可?江咏思没料到,闵危竟会为父报仇,冲进敌营,以至于遭遇不测。
他?脸上整日紧绷的神情松懈下?来。
这夜,扰乱江咏思心?神的梦不再出现,他?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
在听闻闵危遭遇不测后,林良善惴惴不安了?几日,日夜安稳不得。明明她该吃好睡好,却一闭眼就?想起闵危的脸,尤其是到了?夜间?入睡时,更是折磨。
她再次从?噩梦中?惊醒,发丝黏腻在她脸颊两侧,虚汗直冒,轻喘着气。
猫从?床角一下?子窜到她的面前?,吓得她一颗惊魂未定的心?几乎跳出来。
她轻声斥责道:“白?白?!”
猫却蹭着她的手腕,似在安抚她烦闷的心?情。
天未亮,林良善就?起身穿衣,又如先前?般,洗漱用膳好,就?开始摘抄佛经,或是绘些山水。总之,不让自己空闲下?来。
林原未料到会在下?值时,被江咏思拦住。
群青锦袍将那人映衬地更加长?身玉立,与年少相比,少了?些许生机,倒落着稳重。他?有些凉意的眉眼带了?些笑意,道:“林公子,我有些事想与你说,还要耽误你一些时候了?。”
晚膳时,林良善明显察觉到不对?劲,她瞧了?林原好几眼,终于问道:“哥哥,你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林原只道:“你先把饭吃了?,我再与你说。”
话这般说,他?自己倒是吃不下?,林良善也因近日事烦,吃得少。
待人收拾干净,林原犹豫许久,才道:“江咏思与我提了?娶你的事情,我应了?。”
什么!
林良善被震住,一动不动。须臾,她道:“哥哥,你莫不是在说笑?”
“我没与你说笑,你之前?说不嫁人的话,不过都是气话,我又怎么能当真。江咏思是最合适的人,你嫁给他?,我才能放心?。”
江咏思说的话恍在耳边:“如今大雍局势复杂,你也是知道的。若善善嫁予他?人,你该是担心?的,若那人护不住她,你岂非愧对?了?林将军对?你的养育之恩。”
“二十八年前?,被满门抄斩的沈家遗子。我或许该称呼你为沈公子,这些年,你在刑部,想必是要查当年的那桩冤案,为亲人洗除冤恨。这件事,我可?以帮你。”
林原万万没想到这世上,竟有人认得出他?的身份。
他?确实?不是林安之子,也不是林良善的兄长?。
当年,林安将尚在襁褓中?的他?从?尸山血海中?救出,隐瞒了?他?的身份。又逢林夫人还未入梁京,在其他?州县,便让他?以长?子的身份暗中?送出城,在外过了?一年,才重新?回到梁京城。
自小?,他?就?被林安告知了?那桩惨案。他?势必要查出真相,还惨死亲人清白?。
不若亲生父亲是位将军,作为长?子的他?竟入了?刑部,初时被人议论纷纷。且近三十的年纪,他?都还未娶妻生子,有时还要受同袍耻笑逗乐。
家族惨案,林原已有了?些眉目,只是苦于自身能力有限,根本触及不到宫中?的部分人。若是江咏思协助,定能有些进展。
可?这样的念头刚动,林原就?立即否定了?。
林良善是林安去往西北时托付与他?的,他?绝不可?能拿她作为交易。
自小?,她便是他?看着长?大的。林安逝世后,有关她的事,都是他?来张罗。虽非亲兄妹,但他?们之间?的感情也非一般兄妹可?比。
江咏思似乎看出了?他?的迟疑,道:“我并非想与你交换什么,也不会将你的身份说出。”
“我知晓先前?的事,我再如何解释,你或许都不相信。可?我仍要说,若是我真的那般阴险,也不会在那时舍弃自己的性命救了?善善。”
林原明白?了?江咏思话里的意思,思忧片刻,他?说:“你恐怕还不知晓一事。”
“闵危曾与善善在一起过。”
就?在他?话出口的瞬间?,江咏思显然愣住。
“便是你想的那般,即使?如此,你还是要娶她吗?”
林原补充道:“作为正妻,就?像你之前?向我承诺的,会好好待她?”
他?并没有报任何希望。没有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将来妻子与他?人有染,更何况江咏思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处,若以后太子登基,江咏思的前?途更是不可?估量。
同为男人,林原再清楚不过。也正是如此,他?对?遭遇不测的闵危更是痛恨至极。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他?听到对?面沉郁的低声:“之前?我的承诺仍作数,你尽管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再更文案剧情了,有些地方我还要修改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