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城，

这里是国家实验室。

文森特的理论被证实后，原本清冷的实验室被无数专家挤满，这些平时受人尊敬的学术泰此刻个个仰着脑袋，痴迷望着大屏幕中的数据，时不时发出惊叹声。

美，真的太美了。

“数学就是最完美的艺术。”

方染静扣着墙上的材料，没有发言。

别说其他人，就连她也看不懂这群搞学术的。大屏幕上全是数字，哪里好看了？

你们论文审核完了吗？搁这看数字美人。

不过很快就有不同声音冒出去，有人说，“马教授，其他阶段的数据能让我们看看吗？”

“对对，我一直不明白陶机长的奇点。”

马教授也痛快，手指在屏幕上划动几下，三块分屏浮现在众人眼前，有的直接选择一阶段数据模型。而大部分人看向了三阶段……

“黑球以后还有什么变化？”

马教授没法立刻做出答复，只是仰望大屏幕上的数据，“这是第一次对黑球进行模拟。我们也不知道今后会如何发展？”

方染静适时站出来表示，“上头的意思是尽快恢复。”

大梁再珍贵，也比不上原长阳的子民。

马教授点点头，看了下手表，“如果不介意，可以多待一会，最迟今晚就能跑完第三阶段的数据。”

这个要求不过分，众人纷纷答应下来。准备今晚在实验室过了，马教授热切起来，搓着手道，“我看饭点也到了，不如我请各位一顿。”

“这边的食堂大厨是从部队退下来的，手艺可好了。”

方染静，“……”

请食堂，也行吧。

熟悉的三荤两素打到餐盘里，方染静反而有种安心感。她拨着嘴里的米饭，正考虑陶叶回来后要如何安排。外头冲进一人，冲着食堂大叫。

“老师！”

对方气喘吁吁，脸色惨白，跟失了主心骨似的拼命大叫，“老师，老师你在哪里？”

正拿着紫菜汤和他人碰杯的马教授站起，认出这位是自己的学生。

“出什么事了，慢慢说。”

学生一只手撑在桌子上，一只手抓紧马教授的胳膊，语气颤抖，“黑球，黑球……”

其他人也察觉出不对，纷纷站起，只听学生道。

“进入第三阶段后，黑球直接消失了。”

马教授身体晃了一下，不可置信道，“消失……”

方染静当即大喝道，“从头到尾讲清楚！”

学生被方染静这一声喊回神，思绪静了不少。他舔了舔嘴角，清晰报出来龙去脉。

“第三阶段出来了，在到达临点后，黑球会直接消失。由于是第一次接触，我们没有更多数据。目前情况来看，进入第三阶段后，黑球不再维持等式，整个模型归零。现实看来，就是黑球消失，千年前的大梁和我们不再有距离。”

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过后纷纷道，“那怎么办？”

“这会造成动乱的。”

“安静！”方染静再次高声遏制议论，她从人群中走出，质问那个学生，“什么时候进入第三阶段？”

学生不敢看方染静，“不到24小时。”

这个时间让其他人害怕，方染静却是不慌不忙，“很好，劳烦马教授现在回去再审核一遍数据。其他人吃完饭继续手头的工作。”

她望着这群年纪比自己还大的专家，露出镇定的表情，“诸位不要担心，前线由我们负责。还请先生们注意身体，接下来的24小时是我们的战斗。但是今后是先生们的苦战。”

“请不要忘记，我们最初的任务是找回种花家的长阳。”

大梁再好，也非故土。

我们找寻的，是一座经历过苦难与血泪，挣扎着重生的城市。

**

梁正信读书少，也不懂什么是饥荒，像他这种在星际时代出生的孩子，考虑的是什么好吃，什么营养高。

而不是什么可以填饱肚子。

他只看出两人神情不太好，猜测那地方可能发生不太好的事。小声问，“那我们走得了吗？”

走自然能走，马蹄声由远及近，颜君言匆匆下马，跌跌撞撞从外面进来，高呼道。

“仙人。”

古人老得快，又以长须为美，颜君言乍一看像爷字辈的，这会倚在门上泣声，顾雨直接被吓得不敢出声。

陶叶没去看门口的颜君言，只是对顾雨说，“我们走吧。”

她愣愣点头，小声问边上梁正信，“他谁啊？”

梁正信夸张道，“著名书法家，颜君言啊。”

顾雨就不知道怎么答。

就，也行吧。

她乖乖跟着陶叶走了，得知颜君言在朝堂上的所作所为后，也有些气愤。

“政斗就政斗，拉我们下水干嘛。”

抱怨的话到此为止，顾雨还是要坐下来帮忙。

饥荒帮不了，但是一些基础的农作物增产方法还是有的。

原先带给六娘的医疗箱被翻出来，顾雨看着里头用过的抗生素，皱起眉头来。

陶叶，“怎么了？”

顾雨也不隐瞒，“我们的体质和他们不同，比如梁正信，他自出生起就习惯了抗生素的使用，加大的剂量不会引起太大反抗。但是这些古人……”

顾雨顿了顿，“体质虚弱，又染病。抗生素下去，我怕他们……”

陶叶眼神不变，“稀释过后就行了，我知道你担忧什么，总有人对抗生素过敏。但是顾雨你要知道，我们不能救所有人。”

因为力量太弱小了。

他们能立足于此，是因为背后有个强大的国家。同样的，倘若要救一个城市的人，也需要一个强大的国家。

顾雨沉默了会，小声道，“其实我有一瞬间的冲动，想要留下来帮助这个时代的人。”

“他们真的太苦了。我拥有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和眼界，哪怕一点点也好，能给予一点帮助。”

顾雨说完又笑起来，小虎牙若隐若现，“不过我真留下来，八成就是一本女强争霸文了，什么入宫为妃，皇帝死了我垂帘听政。一看就要很久，就像你说的，一个人力量太弱小。更何况这还是在古代……”

古代女人地位太低了。

陶叶慢慢翻着手头的资料，“距离黑球开放还有段时间，这段时间你可以考虑留下一点思想的种子。那句话怎么说的……”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两人一同喊出这个口号，眼里是同样的信念。

屋内两人正在奋笔疾书，屋外梁正信躺在榻上晒太阳，他瞧见庭院外若隐若现的影子，嘿嘿一笑支棱爬起来去找对方。

梁正信动静不小，外头的人很快察觉到，偏生没有离去。等梁正信一瘸一拐走出来后，主动上前打招呼。

“小友。”

对方正是颜君言，明明是在自己家中，偏偏不敢入内。

梁正信明知故问，“颜公不进去吗？陶哥他们写的东西，到头来还得找你过目。”

颜君言苦笑，“小友就别取笑我了，某已经无颜见陶壮士。”

梁正信年纪小，有些事反而没那么多顾忌，单纯以朋友角度来看，“别啊，过几天我们就要走了。颜公你这不好意思的，一拖再拖，别说道歉，回头有什么不懂的，都找不到人问。再说了，你是为国家，没什么好丢脸的。”

颜君言静默片刻，向梁正信拱手，“我不如小友看得透。”

梁正信反倒被弄得不好意思，摆手本来想说用不着，结果动作一大引得他龇牙咧嘴，把陶叶喊过来了。

梁正信趁机对颜君言挤眉弄眼，“快去啊。”

颜君言哎了一声，豁出脸皮，上前大声道，“某求仙人一事。”

陶叶嘴角一抽，“我是看出你来了，有事喊仙人，无事就是壮士。深的物尽其用四字。”

颜君言羞愧道，“仙，壮士……”

兴许是马上就要走了，陶叶也不再生气，心平气和问，“有事就说吧，我也帮不了你多久。”

颜君言道，“户部侍郎想见一见仙人。”

户部和农业有关，陶叶明白对方来找自己的原因，“除了化肥还有杂交……”

他看颜君言也是听的吃力，干脆道，“下地去吧。”

颜君言有些慌，“仙人之躯……”

陶叶笑道，“哪有什么仙人，我和你流着一样的血。”

接下来几天陶叶全往地里跑，教了不少增产的法子。把户部的官员乐得不行。

虽然不能立刻解决饥荒问题，可这事办成了功在千秋啊。

宫里的宁王得知消息后，也多少松了口气，相比之下，另一位就不太高兴了。

宋野照听着一桩又一桩喜报，脸色阴沉。

“你是说，那几个囤积粮食的商人，全被宁王杀了？”

宦官战战兢兢不敢回答，过了许久才探起脑袋，“将军，张侍郎那边被查出来了。”

张侍郎就是当日在殿上煽风点火的人，他受了宋野照贿赂，自然要替宋野照办事。

只是现在被查出来，为了保命，肯定要把宋野照供出来。

他自身难保……

宋野照最终下了决定，“去把金吾卫的人喊过来，我们得帮宁王一劳永逸。”

**

离约定的日子终于到了，陶叶几人一早便收拾了东西，向颜君言等人告别。

告别的队伍很长，宁王也亲自出来相送，不过碍于地点在起义，众人只得送到城门结束，三人中梁正信最活泼，哈哈大笑着。

“再见古代，再见大梁，老子再也不来了。”

陶叶当即扣上面具，让梁正信闭嘴。他客客气气道，“再见。”

宁王似乎也有很多话要讲，最后只客气点头，“你撰写之书，本王会好好保管。”

顾雨搭腔，“不是保管，是公布于众。这是开民智的东西，不是给你们统治阶级牵制百姓的工具。”

这一个比一个不给面子，陶叶叹了口气，也跟着说，“明君是不会怕它的。”

宁王，“……”

你是不是话中有话！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众人向着陶叶等人作揖，目送远去。这数日来的一点一滴涌上心头，叫他们唏嘘。宁王心中有千万事，难掩愁绪。他正欲打道回府时，一位宦官上前道。

“王爷，户部那有消息了。”

这是陶叶他们给出的方针，宁王不曾多想。打马往户部去……

另一头士兵护着陶叶他们，走向饥荒发生地，梁正信瞧着装备简陋的陶叶，不免担忧起来。

“哥，要不……”

陶叶不做回答，催促梁正信动作快些。

虽然有听闻，但今天是陶叶第一次深入，他的眼睛映入无数影像，他看见破落的茅屋前蜷缩着一个孩子，眼中迷茫又天真，妇人衣不遮体，不敢出门，只得从门中窥探。

还有那些被喊为暴民的男人。

面颊深深陷下，两眼无神。

长阳里有多少个六娘，宫殿中那些统治阶级，哪怕分出一点点，都能救活一个孩子。

前头的顾雨发出一声暴喝。

“就该吊死在路灯上。”

梁正信，“就是就是！”

这条路终于走完，到达指定地点后，顾雨掏出喷雾，做着简陋的消毒，陶叶看着手表上的计时，当秒钟走向预定时间时，他与顾雨点点头，一前一后走向黑球。

这一次，黑球没有拒绝陶叶。

他睁开眼来，数道灯光打向陶叶，他仿佛听见有人欢呼着。

“回来了回来了。”

陶叶你回来了。

按照惯例，大量消毒气雾涌入，净化三人。方染静在远处用通讯设备和陶叶几人沟通，“你们总算回来了。”

陶叶也松了口气，“不辱使命。”

不过方染静声音里没有太大喜悦，“你可能没有太多休息时间了。”

陶叶不解其意，他看到无数条机械臂在向黑球靠近，它们围在黑球前，仿佛忙碌着什么。

“出了什么事？”

方染静有些疲惫，“根据预测，黑球马上就要进入第三阶段，到时黑球将彻底消失。世界将会看到大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