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美人哭的梨花带雨,煞白的脸庞在黄昏的余光下更显凄楚,江慕言平静的看着她,似乎不为所动。
莫殊赶忙扶起她:“温小姐,地上有雪,千万别跪,伤了膝盖就不值当。”
一群人进了屋里,李微歌对这位县令的千金并没有什么好感,但看她今日哭的很是凄惨,应当是遇见了什么大事,也就按规矩给她倒了一杯茶。
谁知江慕容迈着小短腿“噔噔蹬”地跑到李微歌面前,伸出两只短小都手将李微歌挡在后面:“你不许说我嫂嫂没读过书!”
温妍听得这话,看眼前这孩子气的两腮鼓鼓,像只松鼠似的,想起前两天自己跑来江家的狂妄发言,不由地羞耻,红了脸。
李微歌被这孩子暖的不行,当即把他抱到一边,塞给他一把糖炒栗子:“谢谢容哥儿维护我,不过大人的恩怨与你无关,况且,温小姐确实琴棋书画胜过于我,才说出那样的话。”
小孩子的情绪过于容易被人调动,想是早晨说的那番话他误会了,李微歌细细引导:“容哥儿要好好读书,向温小姐学习才行,她在学问上自有过人之处。”
这番话说的温小姐更加羞愧了,不知如何是好。
莫殊笑着点了点头,胸怀宽广,倒是没有想到。
她的那番话也让江慕言惊讶,他以为,她很是介怀温家小姐瞧不起她没读过书。
从羞愧中回过神来的温妍端起茶杯,带着泪的眸子星星一样闪着光:“江家娘子,是我先前狂妄了。说起无用,我也不过是个无用之人罢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怎么样,规规矩矩半点不敢行差踏错又如何,还不是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
李微歌接下了茶杯,淡然一笑:“怎么会,每个人活在这世上,皆是有用之人。”
这话对于包括江慕言在内的几人来说都是第一次听到,有些迷惑地看着李微歌。
自觉说错了话的李微歌也低下头不再言语,这个世界还没有平等的条件。
温妍听到这话却伏在桌上痛哭,一边哭一边说:“我自幼母亲便去了,父亲虽娶了继室,也不曾亏待过我半分。我一直以为纵使没有了母亲,还有真心待我的父亲呐。”
喘不过气来的温妍抬起头继续哭,再无平日的矜持:“哪想到,为了给弟弟上京城里的白鹿书院,父亲收了张家大笔的聘礼,我努力了这么多年,就嫁给了这么个纨绔子。”
看着又伏在桌上哭的温妍,李微歌心里升起密密麻麻的同情,重男轻女,自古如此。
便是在原来的世界,仍有很多的女子没能摆脱原生家庭的束缚,在泥潭中越陷越深,更遑论如今这个异世界,给女子的机会就更少了。”
她拍了拍温妍的背安慰道:“无妨,既然努力做个才女无用,咱们不做了便是。吃好喝好玩好,管它什么规矩呢!”
“走,咱们去做好吃的去,”李微歌拉起温妍就往厨房走。
留在完全没看明白怎么一回事的江慕言和莫殊,前天还针尖对麦芒呢,这会儿看起来好像又挺要好的?
女人之间的关系真是难以琢磨,莫殊摸了摸鼻子,暗道成亲真麻烦,一会儿闹一会儿好的。
江慕言看着厨房升起炊烟,又传来女子的说笑声,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以前父亲和大哥在的时候,都是他们在厨房做饭,厨房传来的多是男子的笑骂声。
他看着在灶前麻利干活的女子,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内心坚强又爽利的姑娘,遇见糟糕的人和事,她都能一笑而过。
那带着炊烟的身影落在他的眸子里,带着温暖的炊烟,一点、一点地融化他身上的冰雪,只是他还未发觉。
厨房里,李微歌将大棒骨用凉水泡上几遍,去除血水和脏东西。
之后撒上些许淀粉,揉搓大棒骨,用流水冲洗干净。
这样能确保一些杂质能被冲洗干净,李微歌不喜欢进行焯水的步骤,焯水容易让香味儿和营养流失。
冷水下锅,冷水的量一定要足,水一定要淹没骨头,不能中途加水,这样便可保持汤的浓度。
水烧开后,李微歌拿着大汤勺熟练地把面上的浮沫撇干净,加入葱姜,然后持续用中火炖上一个时辰,保持汤滚而不沸的状态。
厨房还剩下一些白萝卜,李微歌滚刀切成块下入锅中和骨头一起炖。
浓香的肉味飘满了整个厨房,温妍看到李微歌利落的手艺眼神里充满了赞赏,也对即将出锅的汤很是期待。
一个时辰之后,李微歌将汤端上桌,肉香浓郁,汤汁又浓又白像牛奶一般。
温妍喝着热乎乎的汤几乎都要忘了自己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沉浸在美食的味道中。
桌上的其他几人也是这般,一大锅汤顷刻便被分食殆尽。
月亮高悬,温妍有些为难地道:“我暂时不想回家,我可以在这里住上一两天吗?”
江慕言皱眉,李微歌却一口答应下来:“可以,你与我一起睡吧。”
两人都是热孝期,三年内不能同房,因此一直是分房睡的,外人也不觉得奇怪。
夜里,温妍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虽尽量轻柔地翻身了,但这床毕竟小。
李微歌叹了口气,十五岁的姑娘,在原来的世界也不过是个刚上高中的孩子,却要被逼着嫁人了。
闻言不好意思道歉,索性与她聊天:“微歌姐姐,爹爹从小与我说,女子要是想嫁的好,须得诗书礼仪万般挑不出错来才行。”
轻柔的嗓音里透着不解和哀伤:“因此我从小就刻苦练习,绑着沙袋练字将手都练抽筋了,冬日里弹琴手冻得跟萝卜似的。”
“我以为我这般努力了,不说高门大户,总得配像言哥哥这般学识过人,俊朗不凡大的人才对,便是家里贫寒些也不要紧,”温妍继续幽幽诉说道。
黑暗中她闭上了眼睛,仿佛认命般:“不曾想,高门大户从未想高攀,门当户对也没有,连下嫁都不行.....”
她真心实意地跟李微歌道歉:“微歌姐姐,前些天是我不对,我也是没办法了,情急之下将言哥哥当作救命稻草,没考虑到你的处境。”
李微歌握住她的手:“温小姐,人活一世,不过短短几十年,实在不必为难自己。就算嫁的不好,也不是没有转机的,这日子怎么过还是得看自己。
温妍却没有再说话了,折腾一天她早已累的不行,沉沉地睡过去。
冬天的夜里风刮的格外猖狂,风声怒吼,张曼卿失神地推开院子门。
又走到江慕言的书房,江慕言身着单薄的中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张曼卿的心中一痛,如同剪子在绞她的心脏,忍住心中的剧痛,张曼卿冷漠出声:“去后门的雪地里跪着。”
雪地里结了厚厚的冰,江慕言面无表情地跪下,膝盖碰到冰块的时候在夜空中发出“嘭”地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