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若是想要报复皇城过来的人，怎的不从路上过来之时就下手，而是等他们到了荆州，才出事。

苏念不太明白，皇城里边的复杂，也许远远是她此刻无法想象的。

她看了眼陷入沉思之中的沈昭，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提醒他一事:“现在人已经被控制住，只是这难民还需送走的。”

沈昭眼里复杂情绪混杂。

他朝着谈话也惴惴不安的人群一望，见大家都是不安的神色，回转身对苏念的担忧表示理解:“我自是知道这些，护卫军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苏念不知道皇城做的决策安排，她也不好多说。

转瞬之间，滴答滴答沉闷的雨声敲在屋檐，天空阴云密布，外面哗啦啦下起一场大雨。

窗户透了些许雨丝进来，冷风刮在脸上，有片刻的静默。

苏念关了窗户，给沈昭添了一杯茶。

她语气略显几分关切，引出一个方向:“当时圣上跟前请命的，我只知我爹爹接了圣旨，太子殿下你是如何过来的。”

沈昭眸光轻轻一抬，狐狸面具里的桃花眼微微暗沉。“我是之后和父皇提及的，并非自己独自一个人铤而走险。”

可是这就对了，沈昭既然是后来者，那他肯定不清楚一点。也就是，沈昭压根不清楚是谁早早到了这边布下了这样一个局。

苏念语声沉重:“太子殿下，平日里和你关系最好的人，可有慰问你?”

沈昭一顿，听不明白她想的意思:“作为太子殿下，我见的最多的就是勾心斗角。还真没什么特别关系好的。”

“那可有关系不好的?比如碍于情面去阳奉阴违的那种，可有?”苏念像是抓住了什么地方，开始展开追问。

沈昭回忆起金銮殿前和沈俊毅的客套，两个人素来不合，却因为要共事，不得不一边伪装着该有的礼数，一边互相看不顺眼。

他思绪就此一停。过了好久才回答苏念那个提问:“若说和我过不去的，我二哥，二皇子沈俊毅，算一个。”

沈昭便将那天和沈俊毅的谈话转述给苏念。

话语之中，多有淡淡的怀疑。

苏念听完，心里的想法已经将沈昭的请命猜到了个七七八八。

沈昭前往金銮殿当时遇到沈俊毅，却一直推让，沈俊毅在暗中推波助澜?本来沈昭是没有去朝会的，是散朝之后他才到，因而沈俊毅恰好等在那里?

苏念有很多疑惑，却只问出来一句:“沈俊毅他近来可有安插人在你身边?”

沈昭无措的摇摇头，他自是知道自己身边跟了些什么人，却不知道沈俊毅和这些事，竟会与之相关?

他声音闷闷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来:“可我二哥一再让我前来，他自己不去请命，也许他是……”

是早就知道沈昭一定会去。

毕竟他是太子啊，要立下太子殿下的君威，这样救灾的事，沈昭非去不可。

苏念莫名觉得有古怪，她仍是问道:“听太子殿下所言，那沈俊毅不似真的好意。太子殿下现在抓到凶手，但是这还不够。”

沈昭眼中有淡淡愁绪。

他推己及人一番后，愈发感觉当时沈俊毅的不对劲。“如苏小姐所说，没有人会心甘情愿的让出一份功劳，除了，拿到这份功劳的人会就此消失……”

苏念悠悠问了一声:“谁都想爬上高位，太子殿下此番是不是掉以轻心了些。”

关于水灾沈昭没理由后退，他一定会来，而很明显的却是，沈俊毅恰好知道这一点。

苏念略一沉思，提起来一个早就想问的问题:“太子殿下当时为何不出面请命?”

“当时我在南方乘舟而来，路上耽搁了，正想同父皇提及，却是宫里早就定好了去治理的官员了。可是沈俊毅我料想他不敢妄言，他和我说可以同苏丞相一起去，

我后来问父皇，父皇也答应下来允诺我同去，这才有了之后的事情。”沈昭说完这些，长长呼出一口气，俊美的眉目间忧虑明显。

苏念有些担忧这城中难免还会混进来什么人。“有一个何书生被抓，若是出现三个四个，我们岂能完全像今天这般分辨得清楚?”

没有人可以断言，这幕后策划的黑手是何人，又身处何地，最可怕的是，不清楚有几人。

沈昭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还是有想问的事:“到底是什么时候，这荆州城才开始涌入了难民?”

或者还有一个可能。沈昭端详着手中可表太子身份的玉佩，冷笑一声，看向身后跟紧的侍从:“在来之前，你们可有看见什么人打听我的事?”

李应观沈昭这副表情，心知事态严重。，就一五一十的说了他护送过程，以及从开始到现在的所见所闻:

“来之前无人跟在后面。皇城百姓是知道此事的，但是他们并不清楚太子殿下您会走何路线。我们途径四个城市，一路南下，到荆州时人数尚且无半点变动。”

那就找不到问题所在了。

沈昭握着羽扇的手指狠狠攥紧，手背上的青筋浮现。

既然无人跟来，为何那何书生先前出现在京城赶考，而今又在此地犯下命案?

沈昭只感到一种压迫的窒息感。

他不能确定。

于是，他复又抬起头望着那地上不省人事的何书生，目光阴沉沉的道:“先让这书生醒了，我且问他一些事情。”

沈昭怕的是，待这何书生不肯说事实，只怕这里需要救济的也不会再相信他这个太子殿下。

他悠悠道:“我非不想给大家帮助，只是有人想阻拦，现在唯有找出祸害所在。”

苏念根据这些天看见的沈昭的性格，大概看出来他的想法。

她有些话还是要说的:“太子殿下，你此番且安生救人，民心看的是最后这件事的结果，而非过程。”

苏念坐了这许久，心情十分肃穆，她只是想站起来活动活动，却不小心踩到沈昭宽大的衣摆，她小小的惊呼一声，惹的沈昭整个人往旁边一跌，脸上面具堪堪掉落。

两个人挨到一起，呼吸之间都是彼此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