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小小年纪就嘴甜成这样,长大了还得了。”贾敏嘴上是这样说的,心里却是实实在在的高兴。家里的几个侄儿、侄女,元春贾琏太小,自然就不如贾珠这样能说会跑的显得活泼可爱。便是这些年相处出来的交情,那也是贾敏同贾珠更好。
“仔细着烫,好好的公子哥儿怎么跟饿牢里放出来的一样。”贾敏假意嗔怪道。
喝了口热茶,贾珠对着贾敏满脸是笑:“哪里跟姑姑说的那般夸张。”而后贾珠也是真心夸赞道:“明明是一家子的方子,一家子的水,却委实是姑姑这儿的更清雅,旁处做的是比不得的。”
孩童脾胃弱,用不得茶叶之类的物品,贾敏呈上的不过是些个家常的蜜水甜茶罢了,自然用不到那些雨露花水。
虽没有用到贾珠心心念念想求来的无根水,但贾敏依旧有说头要显摆一番。她自己端起茶盅也是品尝了一番,而后说:“确实是一家子的膳食方子,但水确是不同的。你们日常用水,那都是在西边院子的那口大井里打来的。我这儿确是不是。”放下茶盅,贾敏道:“我院子里有单独一口小井,就在自个儿院子东边的小竹林里。除了日常洗漱的大宗用水还是从大井里打来的,平时吃用都是小井里摇出来的。”
贾珠恍然大悟的模样:“我说怎么格外清雅,原是借了竹林的缘故,沾了竹子的清香。”
“可不是。”贾敏也是认同,“落叶飞花虽有下人时常清扫,但是总还是有竹叶什么的飞进井里,倒也是一番雅趣。若是白日,我到能引你去玩赏一番,不过现已天黑,得防着你人小跌交,倒是不能了。”
对于贾敏的描述,贾珠虽有些意动,但并不太过。毕竟他的目的所在还是无根水。就着贾敏的话头赞了几句,贾敏终是说:“这并不算什么。井水再好,还是有根,比不得无根之水来的轻软。家常烹煮倒是无碍,若是想要烹茶品香,还是得另换好水的。”
“姑姑这儿竟是还有更好的水藏着。珠儿今儿可要见识一番。”贾珠心中大喜,做出一副孩童的痴缠模样。
一家之中,贾赦贾政具是男儿,又年长许多,贾敏自然不会同他们讲这些小情小趣。家里的嫂子,贾敏又觉得王氏俗,邢氏更是不堪,也不得深谈。早年还有几个闺中姐妹可以倾诉,如今就剩她一人待字闺中,早就觉得知音少,弦断无人听。
贾珠这个侄儿,贾敏待他却是不同的。贾珠之前在贾母跟前长大的,也同她看着长大并无分别。兼之生得玉琢似的好模样,伶俐如观音座下的童子。因而在贾敏眼里,贾珠是同她一般无二的清雅种子。
嘴上还是推脱一二,贾敏道:“你是得读书科举的爷们,怎么能学这些旁的,也不怕玩物丧志。”
“好姑姑,你就匀出点好水让珠儿见识下呗。珠儿得了,也能孝敬下双亲祖母。大不了到时候得了赏赐,分姑姑一半。”贾珠干脆更近一步,直接撒娇讨水了。
“难不成姑姑还惦记着你的那么点儿赏赐?”贾敏佯装生气。
贾珠更是打蛇上棍:“晓得姑姑大量,自会答应。珠儿不是惦记着赏赐。只是古有卧冰求鲤,黄香温席,珠儿也是想尽点儿绵薄的孝心。”
话已至此,贾敏哪有的不同意,自然是取了一瓮自己存着的水来。
饶是如此,贾敏还是描补说:“倒不是姑姑小气。只是旧年存着的雨水也不多,平日吃茶也用了大半。这才只能给你这么一瓮。你可万不能淘气浪费了。”
得偿所愿贾珠自是喜笑颜开,立正站好对贾敏行了一礼:“多谢姑姑了。只是还请姑姑多讲讲详细,日后珠儿若有用处,倒也能自己取来,不必特特来麻烦姑姑。”
贾珠这话也是为了给自己找个由头,好日常储水来用。他如今小孩子家家,若是自己捣鼓起来,一是怕下人当玩笑,二也确实是担心被长辈说是旁门左道,玩物丧志。毕竟郁嬷嬷这鬼魂之身没得改变,贾珠又要日常讨教。这日后无根水的用处大着呢。此次讨水不过是权宜之计,总不能次次如此。
贾珠的话在贾敏听来也是分外熨帖,更是觉得贾珠同自己是一路人。她道:“珠儿果然是清雅的种子,万不同你家的其他人。倒不是姑姑我背地里说人坏话,而是我们这等出身,用不着……”末了,贾敏还是觉得不妥,在贾珠面前住了嘴。
这话换成其他孩子自是听不懂的。可贾珠毕竟不同。他心里讪笑几分,倒是知道贾敏口说之人是自己的母亲王氏。想了想自己做鬼魂飘荡的日子,贾珠也明白为何自己母亲对自己姑姑的女儿黛玉并不热切,甚至有些针对了。如今姑嫂不合已是初见端倪,更何况那时已是陈年累月的发酵之后。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贾珠没有立场指摘自己的母亲。但现在起,从中调和一二,他还是能够做到的。毕竟是一家子的亲戚,何必闹成那样。当然如今贾珠他重活一世,更希望自己身边的亲友更尽脱前世之局,最好都能够是圆圆满满。
贾敏讲完无根水的详细,又考察过贾珠的功课,甚至还让贾珠写了些字给她看。具是满意后,贾敏也不吝啬,选了套上好的笔墨纸砚赏给贾珠。
末了,见天色确实不早了,贾敏不等王氏派人来问,自己吩咐下人准备,她要亲自送贾珠回去。
“不是姑姑不留你顽。只是你一日比一日大了,如今又进了学,自然不能是以前的模样。如今珠儿可是大人了,要好生学习,孝敬父母。”哪怕把贾珠已是送回王氏的院子,贾敏还是多嘱咐了几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读书学习也非一日之功。珠儿可曾记着了?”
对于贾敏的叮嘱,贾珠自然点头应合:“珠儿知道。平日里老祖宗他们说的不过是疼惜珠儿。珠儿自然是明白的。先祖余荫,那是我们做小辈的福分。只是这福分是有限的,自然要惜福,万不能一时就给挥霍掉了。另外,好男儿自得建功立业,自个儿的前程要自个儿挣。珠儿自不会懈怠的。”
“行,你自己明白就好。可不能只是嘴上说得漂亮。”贾敏摸了摸贾珠的小脸,“赶紧屋里去吧。别让你娘老子担心。”
要说贾珠,王氏自然看得比自个儿的眼珠子还金贵。因贾珠寻贾敏顽去了,王氏自个儿待着自是坐立不安。不想准备去接,却是听到了贾敏的一番叮嘱和贾珠的心迹。
躲在帘后不好出去,王氏垂了一番泪。周瑞家的同一并下人只好轻言安慰:“哥儿有这般志气,太太不更应该是高兴么。”
“我这儿子,那自然是没话说的。只是往日,我竟是误会了敏妹妹了。可见是我的识人之错了。”
王氏叹了一番,又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出门迎接:“珠儿顽劣,倒是劳烦妹妹费心了。”
“嫂子言重。一家亲戚,亲香都来不及,何谈费心。”贾敏也是客气有礼的回答着。
不论从前关系如何,这会儿的嫂子和小姑子却都觉得亲近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