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鸢往后退了几步，避开了路员外的跪拜。

虽然她心中不认这个父亲，可如果真是血脉相连，他这一拜，她要少活好多年？

她还没开口，路员外低声道，“小小姐，是我对不起你们娘俩。”

小小姐，娘俩？

这称呼怎么前后有些矛盾，看来这其中还有故事。

“我不管你这是什么意思，先起来说话，免得折我的寿。”

“而我们不是亲生父女。”路员外难过到哽咽，“我……是我没对不起你。”

不是亲生父女，这倒是和某些讯息对上了，

但路红鸢也不喜欢这跪来拜去的一套，“无论是不是，养育之恩没齿难忘，你还是起来吧。这样居高临下的，我脖子疼。”

路员外识趣的起来，又扭头去看路红鸢母亲的画像。

他回头，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得，“所有的错皆在我，路家如今所有的产业，都是大小姐生前留下的，我都可以归还给小小姐。

但求小小姐可以放兰儿一条生路。”

路红鸢倒吸一口气。

她原以为，他知道白日里是她救了他，想要说一些体己的话，却没想到，他只是再给他女儿找后路。

“我什么时候针对过她们母女？”

路红鸢调整声音道，“可她们都做了什么？

路墨兰顶替我去了裴家，这我可以不计较，对我而言，这永安城，那桃园，都很好。

然，苏姨娘在做什么？”

“我没让她得逞。”

路员外急忙道，“即使你有可能回不来，我也没让她祸害那些生意。”

“但你没阻止她祸害桃园！”

路红鸢厉声喝道，“那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地方，你难道不知道么？”

她已经做好了决定，“你虽养了我十几年，却也是用我娘留下来的东西养着我。

当初我没跟苏姨娘要的东西，原本没打算要。

但，利用桃园为非作歹，挂着羊头卖狗肉，败坏我桃园名声的，我还是要和她算一算的。

话已说尽，我先走了。”

路红鸢转身要走，却又回头，径直去把画像拿了下来。

“你要做什么？”

路员外急了，“这幅画是我的！”

“你的？”

路红鸢冷笑一声，“你也配！”

“我不配，我不配？”

路员外忽而大笑两声，“我也喜欢她呀，可是她宁愿是死，都不愿意从了我。”

啪——

路红鸢抬手一巴掌甩在了路员外脸上。

她眸色猩红，“你再多说一句试试？”

“哈，你打我？”

路员外眼神一阵迷离，“娇娇，你打我？”

娇娇，是她母亲的闺名。

路红鸢再次给她一巴掌，“别叫这个名字。”

这一巴掌，却是把路员外打醒了。

“小鸢。”

他语气又萎靡下来，“知道我为什么对你不好么？”

“知道。”

路红鸢不给他即兴发挥的机会，“无非就是我长得像她，你看见我就会想起她。

这种烂大街的借口麻烦你别用了，听着恶心。”

路红鸢说罢转身就走，这里气氛压抑，她多呆一秒都觉得恶心。

“我最后问一遍。”

路员外盯着她离去的背影，眸色恍惚，“你当真，不打算放过墨兰？”

“如果你还敢对我母亲不敬的话。”

路红鸢停步，“路家所拥有的一切，我都让你一样一样还回来。

还有，路这个姓氏，与你无关！”

因为她前世，本来就姓路。

她说罢，顺着台阶往上走去。

走到一半，却听轰隆一声，上面的暗道门关了。

而通道内原本照亮的蜡烛全部熄灭，周围陷入黑暗之中。

路员外的声音自下面传来，“我答应大小姐，是照看你平安长大，嫁人成家。

如今，我也不欠你们什么。”

简而言之，他的承诺尽到了。

但这话听在路红鸢耳里，却是极大的笑话。

“早死了。”

“什么？”路员外没明白。

“大婚前夕，路墨兰的毒药你当真不知道？

其实路红鸢，早就死了！”

如今的壳子里，装着另一个世界的灵魂罢了。

心累。

她继续往上走去。

“你走不出去的，就在这里等死吧！”

路员外声音越来越小。

路红鸢听到了下面另一道暗门关闭的声音。

紧接着浓烟味道呛得她有些难受。

但她却淡定的坐在了台阶上，还取出一点儿东西吃了起来。—

路员外从另一条路出去，苏姨娘满脸惊恐的站在那儿。

他皱眉问道，“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做什么？”

苏姨娘依旧瞪着眼，没说一句话来。

“我虽不喜你，但你也没必要盼着我早死。这些东西，迟早都是你和墨兰的。”

他说话间抬手想要推开苏姨娘，苏姨娘却僵硬的朝着他倒了下来。

他下意识抬手接住了苏姨娘一同跪倒在地，入手又湿又黏。

他抬手举着在月光下一瞧，惊得‘啊’了一声。

他猛然摇着苏姨娘，苏姨娘依旧瞪着眼，却已经是个僵硬的死人。

“谁，是谁？”

路员外大喊道。

回应他的，却是接连不断冲天而起的大火。

路员外丢下苏姨娘，大喊道：“走水了，快来救火啊，快来救火！”

没有一个人回应他，就像这座宅子已经成了死宅一样。

他心中荒凉，却急忙往书房跑去，那儿有地契银票。

然而，书房的火，却是烧的最大的。

他刚绕路到书房那儿，火光满天中，屋顶轰隆一声落下去，溅起了无数火花，烧的更凶更烈。

“好漂亮啊。”

一道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响起。

明明在大火之前应该燥热的路员外，只觉得一股寒凉之气从心后背蔓延全身。

“好看？”

里能一道声音倒是充满了不悦，“也是，你这臭女人用自己性命点的火，果然好看。”

路员外回头。

一男一女站在那儿。

男的朗姿独艳，说是永安第一美男子也不为过。

女的清丽绝伦，被发自内心的笑所渲染，让人越看越想看。

有一瞬间，他以为凌明娇又站在了他的眼前，温和如春风似得救起他。

有许多模糊的记忆在脑海中浮现出来，变得逐渐清晰，却又瞬间破碎。

曾几何时，她是他心中的光。

然而现在……

Duang——

一道横木砸在他小腿上，把他砸倒在地。

火花瞬间蔓延到了他的身上。

他惊恐，吼叫，挣扎。

他朝着她伸出手去，试图让面前的女子再次救他。

然而，她不是凌明娇。

她冷笑着，决绝又冷漠。

她抬手挽着男子的胳膊，她带着男子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没有丝毫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