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太后

昏黄的窗扉被烛火晕成一片暧昧,而箫晏起身,刚好挡住了那一片昏黄的烛火,灯火芯子“噼啪”一声,倒是惊了下面的魏莺莺。

“从未料想过入宫,可如今真来了倒是颇为想念街边的抄手……”魏莺莺睁着一双明净又妩媚的眸,深深地望着身上的男人。

君情缱绻,暧昧绵绵,尽管箫晏是帝王,可是在这个时候,难免也沾了一二分的春情,他沉沉嗯了一声。

魏莺莺见他似乎没认真听她讲话,便伸出温软的小手儿捧住他的俊脸,柔柔和和道:“妾想出宫一趟。”

箫晏一双炙烈的眸瞬间浮上一抹晦暗不明和疏冷,大掌将她的腰身微微上托,道:“出宫?只为抄手?”

这一句已经比刚才那沉沉的回应,多了一抹帝王的威冷。

“嗯。”魏莺莺定定望着他,认认真真地回了一句,甚至还轻轻浅浅地亲了亲他的下巴。

箫晏冷峻的眉眼微微扫过身下娇艳的小人儿,她是吃定了自己会同意,亦或是学了后宫妇人的手段,故意借着这事儿来媚宠。

箫晏垂目,微微扫过那张满是期待的小脸儿,冷声道:“国有国法,后宫妇人不得随意出入后宫。”

他是帝王,讲话总是带着威压和冷峻,但是也不知为何,兴许是两人动作太过暧昧,以这种姿势说着国规似乎也并不是很吓人,相反倒是有种夫妻之间的拌嘴。

而下一刻,这种小小的拌嘴就被淹没在无尽的床帏之中,流苏微微的晃着,外面的梨花花瓣如雪一般热烈的一片片飞腾旋落。

魏莺莺发髻凌乱,一双秀雅的眸全是媚气,但是这媚气里却又夹杂了几分落寞。

她提起出宫吃抄手,并非媚宠,而是今日是四月十五,每年这天她都会吃抄手。不为旁的,只是因为听说她母亲每年四月十五吃抄手。

她母亲早早入了空门,她没感受过半点母亲的温暖,每年四月十五的热气腾腾的抄手,对莺莺而言,倒像是有了丝旁的慰藉。

不过,这个地方是后宫,她的男人是大梁天子,而她不过是个连妾都算不上的玩意儿……

她这等靠着皮相的女孩子,怎么能去扭转圣心,此番当真是僭越了。

脑中这般百转千回了一遭,发现箫晏早已换上了常服,乌发高束,俊美的脸早已挂上往日的冷若冰霜。

魏莺莺就这么看着他,越看心里越清明,他重视规矩,不会为任何人坏了后宫的规矩,而她此番的僭越似乎惹了他的厌恶。

她本就不该怀揣着旁的念想,能顺利逃出王氏和昌邑王的魔爪已经是万幸,她又恃宠而骄的期待些什么。

箫晏见她转过身去,忽然阴沉着脸命令道:“起来!”

魏莺莺听了这句,心里猛地一揪,仿佛有什么地方被绣花针狠狠扎了一下,但很快她又恢复了情绪。

她披上一件簇新的里衣,而要转身去拿外衣那刻,腰间忽然多了一双手。

“皇上……”魏莺莺惊诧地看着正抱着自己的帝王,一双明眸睁的极圆。

他常年习武,年少时曾跟着老将军们征伐疆场,因此抱着魏莺莺的手劲儿很大,但是似乎因为没抱过人的关系,抱着她的动作又带了些笨拙。

“不过是一碗抄手,便是嘴馋,也不必出宫吃。”箫晏微微皱眉头,随后将魏莺莺径直抱出了偏房。

“不是嘴馋……”魏莺莺小声咕哝一句,随后又圈住他的脖颈,笑眼盈盈道:“那就是让御膳房做喽?想必也是好吃的……”

箫晏听到这话便是一皱眉头,但是看魏莺莺开心的模样,又咽下了冒到嘴边的恶言,道:“战事连绵,国库岁银须用在戍边的将士身上。”

魏莺莺讪讪收回目光,是了,大梁早就被先帝造了个干净,若非箫晏力挽狂澜,整个大梁早就兵荒马乱……如今世事虽说平静,但却暗潮汹涌,谁也保不齐将来会发生什么,他不动国库之银,就是为了备战之需。

就拿现在这个时辰来说,箫晏若为了魏莺莺要一碗抄手,御膳房必定用尽珍馐忙的人仰马翻,用尽了全力做出一碗珍馐盛宴的抄手,可是这些珍馐的银钱却是戍边将士的口粮和天下苍生的福祉。

箫晏不会这样做,魏莺莺是读过书的人,自然也不会这样要求,

只是她脑中还未想出个折中的法子,却见箫晏早已进了小厨房,手脚麻利地烧火下抄手。

魏莺莺看到他这番麻利,倒是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为何你会……”

也是太惊诧,他身为一国之君会做这个,所以一时间忘记了身份,言语也微微有些冲撞。

箫晏斜睨她一眼,没有说话。

上辈子,他带兵攻打入侵大梁的匈奴,而先帝却断了粮草,一众将士心慌,为了稳军心他身先士卒,撸起袖子便点火煮猎来的猎物……那个时候,什么都煮过了……

而跟前这碗抄手,自然不在话下。

魏莺莺凑过来,箫晏见她好奇,便清了清嗓子,带了几分小小的傲娇道:“你是第一个吃朕下的抄手的人!”

说完,便用汤匙盛了满满一汤匙红油放在了抄手上,稳稳地递给了莺莺。

见他一双冷峻的眸极为自豪地示意她,让她尝尝,魏莺莺忽然觉得这冷峻男人似乎有几分孩子气。

只是不想接下来,一勺抄手入口,魏莺莺整个人咳嗽的不行不行的,一张明媚的小脸儿也憋得通红,眼泪一下从眼中滑下来……

箫晏瞬间扔了正在盛的第二碗抄手,一个箭步抱住了魏莺莺,“怎么回事儿?”

魏莺莺见他极为紧张,眼中全是担忧和在乎,不由灿然一笑,小手环住他的脖颈,娇俏道:“骗你的!”

“放肆。”箫晏看到莺莺笑的一抖一抖的,不由板起了俊脸,言语凶恶恶的,倒是眼神极为宠溺。

魏莺莺笑着靠在他肩上,抬眼静静看着他,道:“皇上做的抄手可真难吃。”

“放肆。”箫晏将她放下来,一张俊脸微微有些不悦。

他一介帝王,第一次煮抄手给女人吃,还被嫌弃难吃,这小妮子可真敢说。

魏莺莺笑着看着他,一身雪白的袍,眉目俊雅,端正无比,恰好是她心中极为喜欢的那一款。

彼时,风起,微微的吹着,似乎在这么一瞬间吹散了心中所有的郁闷和不悦。

如果,父亲没有牵扯进蓝氏案,自己还是当初那个官家小姐,她会名正言顺进宫,再也不畏惧这宫里的莺莺燕燕。

见她出神地盯着他看,一双明丽的眸子带着一抹浅浅的细不可查的落寞,惹得人恨不得将世间全部的宠爱都拿来给她。

而箫晏也的确是这般做的,大掌捏住柔腻的下巴,一张薄唇重重带着粗鲁的覆上。

***

月上柳梢头,也不过是眨眼的光景,也不知怎么就到了四月底,魏莺莺在德阳宫已经睡了好几日的懒觉。

鸾镜进门,见魏莺莺还在床上瘫着,便将净面水搁在盆架上,将干净的鹅黄色衣裙拿过来,道:“您总该起来活动活动,每日不用早膳,尽是躺在床上,时日长了,身子总会乏累生病。”

说起乏累生病,魏莺莺忽然来了精神,“皇上那边儿可是忙完了?”

鸾镜听了,微微摇了摇头,“也全是听太监们嚼舌根子,说是宁王造反,攻下了泉州府,皇上这会子忙的焦头烂额的。”

魏莺莺听了,微微点头,接过鸾镜拿过来的衣裳,慢条斯理地穿着。

宁王性子骄狂,箫晏早就有意除了他,如今起兵造反,给了箫晏除掉他的机会,但是要趁这事儿来彻底剪除宁王党羽可是桩麻烦买卖,是极为费心神的。

正想着,忽然听院外一阵骚动,紧接着木小寒便慌张跑进了德阳宫,“主子,您赶紧梳妆,太后宣您去慈寿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