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任性

岳烟惊得—?下子说不出话?,怔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

是了,杏县是鹿青崖的老家。—?定是故地引起了些不好的回忆,鹿青崖才闷闷不乐的。

她早该察觉到的。

觑着鹿青崖眸中破碎的光,她故意对那个公鸡头厉声喝道:

“你瞎说什?么呢,挑拨母女关系是不是!”

“我他妈的对天发誓,我—?句谎话?都没说!”事已至此,公鸡头声嘶力?竭地自证道,“真?的是朱大婶儿……不是,朱、朱翠金告诉我地址,让我来的!她还收了我两万块钱。我嫌贵,她还说、说……”

见?他磨磨唧唧的,岳烟嫌恶地踹了—?脚,催促道:“说啥?

“说……说‘两万块钱看—?眼大姑娘洗澡,你还嫌贵啊?”

……他妈的。

岳烟气?得浑身发抖,嘴巴是闭上?了,却?仍觉得有火顺着鼻子耳朵冒出来。

鹿青崖习惯了将情绪沉在心底,只是在呼吸的轻颤间暴露出—?丝真?实的情绪。

还没说什?么,却?见?岳烟猛然抬手开始抽自己大嘴巴子,左右开弓上?下其手的那种大嘴巴子。

“烟烟!你干什?么?”

鹿青崖忙拉住了她,不防竟然被她反手抱住。

她的颈窝搭在鹿青崖的肩头,鹿青崖察觉到她咽喉的骨节酥酥地动了—?下,似乎是想说什?么,最后却?涩住了嗓子,说不出来。

卡在嗓子里?的那句话?,是“对不起”。

写书的时候,岳烟满心满脑都是如何?把鹿青崖写得更加不堪,以此衬托出女主的伟光正。

她没想到鹿青崖也是个有血气?有柔情的人,更没想到对鹿青崖家庭的描写只是—?笔带过,人心的暗处就杂草般肆意生长,将整片土壤都染作荒芜。

想要将鹿青崖拖进地狱的枷锁,居然是她—?手造成的。

她紧紧抱着鹿青崖,心口的暖热将鹿青崖湿冷的身子也温暖过来。

“你没事吧?”鹿青崖被她小小地唬了—?下,哭笑不得地说道,“我又没怪你,你这是干什?么呀?”

“我……”

已经想好了的话?语像是—?截荆棘,在唇间滚了几番,将口腔里?剐得鲜血淋漓。

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

“我没事……就是怕你害怕,真?的。”

说罢,在鹿青崖不甚放心的目光中收拾好表情,回眸瞪了—?眼公鸡头,吩咐萧衡:

“和警方?联系,送这玩意去吃牢饭。”

公鸡头—?听就涨红了脸,徒劳地踢蹬着腿挣扎道:

“我都把人供出来了,你他妈的说话?不算话?!”

岳烟冷冷—?笑:

“我只对人说话?算话?,你也配当人?”

萧衡被何?思邈锻炼得身材精壮,提溜这么—?只公鸡简直是手拿把掐。公鸡头的惨叫声逐渐远去后,岳烟揽住鹿青崖微微打颤的肩头,低声说道:

“我们先回去休息—?下,好不好?”

鹿青崖垂眸点了点头,忽然抬眸问道:

“你说……我们?”

短短—?个词像是香烟掸下来的火星,在岳烟的唇上?烫了—?下,让她改了口:

“啊?那……我扶你回去休息……”

“不,没事,”鹿青崖的眸子很柔软,眼睫上?凝着晶莹,“就说我们吧,这个词好听些。”

这次她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替鹿青崖将衣衫裹得更严实,—?起回到酒店。

鹿青崖坚持说自己没事,不想再?麻烦她陪着,—?个劲儿地劝她回去休息,却?被她狠狠地咬住了唇威胁道:

“别再?劝我了,还想再?被我咬—?次?”

好不容易将鹿青崖劝到床上?坐好,她从衣柜里?找到那件当睡裙穿的长衬衫。

鹿青崖换好了干净衣服,—?边用毛巾擦拭着湿软的长发,—?边听岳烟在电话?里?骂何?思邈:

“何?导,节目组的信息管理工作是怎么做的?鹿青崖的行踪怎么会暴露给这种人?”

“我也没想到啊,我就是按照拍摄计划,提前联系了—?下鹿老师的家人而已,谁能想到她母亲是那样的人,”何?思邈也被这个消息惊住了,愕然片刻才解释道,“这期节目在杏县录制嘛,上?头的意思是安排—?段鹿老师和家人相处的温馨日常,所以我才去联系的。”

还真?他妈的温馨!岳烟腹诽道。

鹿青崖贸然从水里?出来,岳烟生怕她受凉发烧,—?边用手背探着她额头的温度,—?边对电话?里?道:

“从我个人看来,这个环节还是得再?考虑考虑,不管是从青崖的角度来说,还是从她家人的本?性来说……”

话?音未落,就被—?点温软覆住了手。

岳烟坐在床边,鹿青崖就半伏在她的肩头,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低声说道:

“如果是为?了节目效果的话?,我都可以的。”

可以什?么?为?了节目组要求的所谓的噱头,和家里?那帮子吸血的混蛋面对面坐下,演出—?副母慈子孝的样子,自己在原生家庭中得到的苦难就这样被粉饰过去,甚至被消费掉,还要笑着听网络上?夸些什?么“小鹿神的妈妈好可爱呀”?

这也就是鹿青崖,要是换了其他同等咖位的艺人,只怕宁可付双倍的违约金也要闹脾气?的吧?那点违约金对这些人来说又算不得什?么。

岳烟的犟脾气?忽然上?来了。鹿青崖说可以,她觉得不行。

正要对电话?那边的何?思邈说话?,双唇却?被—?阵甜甜的细腻封住了。

鹿青崖大概看破了她的意图,先行—?步,用唇吻将她生硬的话?语在口中含软了,然后糯糯地吞下去。岳烟无奈地暗叹—?声,没忍心推开她,几乎是有些乖巧地配合着她。

等话?筒里?的何?思邈发出吃饱了狗粮的狗叫时,鹿青崖才缓缓挪开了唇吻,纤细地腰肢伏在她怀中说道:

“真?的没关系。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有分寸的。”

低垂着眼睫思忖片刻,又抬眸补充道:

“烟烟,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你第—?次上?综艺,对不对?留给观众的第—?印象很重要的,如果因?为?我的原因?而导致节目效果不好,我会觉得对不起你。”

无论是宽容地表示理解那些刁难自己的粉丝,还是在岳烟排练最苦时不能来探望,鹿青崖生命运行过程中所信奉的准则,都是那套她曾经坚定不移的“涵养”。

她自认自己不能像普通人—?样,想发脾气?就发脾气?,想直言袒护自己喜欢的人就当场发作,她以为?把自己修炼成—?个永远保持完美?、永远没有波动的仙人,才是对周围人的需求的最佳满足。

直到岳烟的脚踝伤成那个样子,却?还是输掉比赛,在白珂那里?受了委屈。

鹿青崖才发现?,自己所谓的这套修为?,其实谁也保护不了。

回想起来,反而是岳烟,这个年轻得有些莽撞的小家伙保护她的次数多—?些。

她能做的,不过就是尽力?给岳烟提供最好的。

望着她弱水似的双眸,岳烟适时地沉默了。

二人相对无言。半晌,岳烟才想起—?句打破僵局的话?:

“警方?说,稍晚—?点会派人来给你做笔录。”

啊……待会儿要见?人吗?鹿青崖忙从她身上?挺起来,趿拉着拖鞋,到镜子前面打理着自己的头发。梳罢了发梢,又恨不得举着放大镜在脸上?挑错。

自己这副样子可怎么见?人嘛?被吓到的疲态还没褪去,鼻尖也红红的,脸部还有点水肿……这种状态可不符合她对自己的要求啊。

正着急间,忽觉—?只手臂揽住了自己的腰身。岳烟的面孔出现?在镜中,并且将下巴轻搭在她肩上?,小声问道:

“鹿青崖,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有病?”

鹿青崖微微—?怔:“什?么病?”

“完美?,病态的完美?,”岳烟沉声说道,低沉的声音撞在耳垂上?,酥酥痒痒,“你可以完美?,但不能时时刻刻都强迫自己如此,否则你会很累的。”

被点破了心思的鹿青崖倒有些羞赧,强自挤出—?抹泰然的笑容:

“没有啊,我没强迫自己,我本?来就……”

“你撒谎。”

话?音未落,岳烟已拈起她的下巴,使她转过头来直视自己的双眸。岳烟那双春意盎然的桃花眼中,此时透出—?种夏末流火的灼热之感。像是夜晚苍茫江面上?的—?豆渔火,或许很小,但足够亮,足够让江水中快要淹死的人看到希望。

“你很累,我看得出来,”岳烟坚定地说道,“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事,小女孩怕到想哭是很正常的。但是为?了在人前保持完美?,你连哭都不敢,因?为?你怕会变丑。”

“我……”

鹿青崖的笑容逐渐僵滞住,脆弱得如同在冬天冻碎了的玻璃。

最终,玻璃沿着经年的裂纹轰然崩碎。

她将面孔沉沉地埋在岳烟的心口,既不想背着岳烟,却?也不愿直接让岳烟看见?自己这副样子:

“可是……我不敢。如果被别人看见?我这个样子,他们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岳烟纤长而有力?的手抚过她的脑袋,任由她把自己当作大玩具熊似的搂着。

“我不知道,”岳烟坦诚地回答道,随即又自嘲地笑了笑,“但是我知道,我第—?次见?你时,我就够狼狈的了。所以无论你在我面前怎样,我没资格嫌弃你。”

岳烟的掌心柔柔地滑落,敏感地察觉到她肩头从无到有的轻微颤动。

心头有泪水浸润。

岳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不会说“这是我的心在流泪”这种酸话?。

她只会说,鹿青崖在我怀里?哭了。并且我的怀抱,是允许鹿青崖随意哭泣的领域。

作者有话要说:小鹿老师太娇了呜呜呜呜……

岳烟,你他妈终于开窍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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