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搔痒

鹿青崖一页一页地翻着微博的评论区,心情倒比想象中的平静多了。

他们嗑岳烟和顾青窈的cp又怎样,人前人后,陪着岳烟出席酒局的不还是自己么?

满是戾气?的文?字不那么扎眼了,她被礼裙勾勒出的腰身靠在窗前,心平气?和地看着水军和键盘侠把自己喷得体无完肤。

没想到的是,看着看着,顾青窈就?发来了消息:

【网上那些评论你?都看见了吧?我承认,我的团队确实是用我和岳烟的cp炒热度了,但我真的没想到会?有?人拉踩你?】

【放心,我们已经在采取措施了,很快就?把恶评压下去】

鹿青崖倒挺释然:

【随便吧,你?们那边尽心就?好了,反正我问心无愧】

转念一想,又问道:

【干嘛呢,这?么闲,还有?空给我发消息?】

这?次顾青窈挺长一段时间都没回?复。鹿青崖正要按灭手机屏幕时,那边忽然发来一段视频,是卓弄影对镜练习台词的录像。

顾青窈发来文?字:

【看我老婆演戏呢】

包厢里,刘总的手还搭在岳烟身上。

她第一次见这?人,见他与鹿青崖柳兰因一起吃饭,还以为刘总与她们关?系不错。心中十分抗拒,脸上却还是陪着客气?的笑:

“刘总玩笑了,这?场合不太合适吧?”

她今天穿了短裤和高跟鞋,别说?跳舞了,走路都不敢把步子?迈大。

刘总却好像没看见似的,甚至将手往下挪了挪。

他见过的女?演员多了,对于公司老总的这?种行为,她们求还求不来呢,为了以后前途更好,就?差上赶着配合了。

因此,即使岳烟已经很礼貌地向后退了几分,他也只是觉得岳烟是欲擒故纵,故作矜持罢了,毕竟小?女?孩脸皮薄嘛。

“诶呀,小?岳,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其他几个看上去是高层的人也跟着笑道,“表演嘛,我们就?是纯艺术地欣赏欣赏。”

我已经说?了不跳,这?帮人是听不懂话吗?拿我当什?么呢,跳舞给他们下酒,给不给钱啊?岳烟脸上还在强行微笑,心中的妈卖批已经溢出了脑子?。

柳兰因也讨厌他们这?副不知好歹的样子?,奈何自己也是一个公司的老总,又不好撕破脸。

岳烟想更明确一点地回?绝,正要斟酌着开口,却听见一个声音冷冷地说?道:

“各位老总的眼睛是刚治好么,以前都没见过女?人跳舞吗?”

她心中一惊,心说?我是不是把话说?出来了,刚才好像听见一个和我心中一模一样的声音?

沿着众人的目光一看,见鹿青崖站在门口,双眸像是刚解冻的雪川,盈盈地泛着寒光。

方才那句话,就?是鹿青崖说?的。

刘总还在满脸堆笑:

“鹿老师又开玩笑了。”

“我的语气?很像开玩笑?”鹿青崖又露出收拾白珂时的同款和善笑容,“各位的母亲都是女?人,要是想看女?人跳舞,大可回?家去看母亲跳广场舞。在这?里让别的女?人跳舞,是家里没有?母亲吗?”

刘总怀疑她在骂娘,但是好像又没有?证据。

场面一时僵住了,没人再?提让岳烟跳舞的事。连岳烟本人都微微发怔,她没想到,鹿青崖会?为自己说?这?些话。

敛了下黑色暗金的披肩,鹿青崖来到坐在她身边的老总的身后,也不说?话,就?凌然地默默看着他。

老总知趣地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让鹿青崖挨着岳烟坐下。

柳兰因心中暗爽,趁机解围道:

“她们文?化人说?话就?是幽默,来来来,咱们就?不接她的玩笑,再?喝一杯!”

一桌人又把酒言欢起来。鹿青崖还是没碰酒杯,低声与岳烟咬耳道:

“他们还说?让你?做什?么了吗?”

“你?还想他们说?什?么呀?姐姐再?不来,我都被他们欺负死了。”

岳烟有?点撒娇地说?道,金鱼似的鼓着小?脸儿。

鹿青崖无语地瞥了她一眼,很快又转过头去小?声道:

“你?呀。”

满屋子?的酒气?熏得她难受,最重要的是她稍微有?些酒精过敏。平时还好,被酒气?一诱,身上就?有?些发痒。

尤其是大腿根部的那道疤痕,怎么坐怎么难受,细细麻麻的酥痒沿着肤下蔓延,小?虫子?似的在皮肤与脂肉之间百爪抓挠。

岳烟正陪笑着和桌上的人寒暄,忽然觉得一只浸着凉汗的掌心放在了膝上。

“你?怎么了?”

她紧张地盯着鹿青崖的侧颜,见鹿青崖双眸低垂,眼睫轻颤。

那边柳兰因还在招呼着客人喝酒,趁着嘈杂,鹿青崖银牙紧咬,一双凤眸湿漉漉的:

“伤疤……痒……”

一听说?伤疤,岳烟就?顺着她的腿看去。

她穿了件金丝绒的酒红色长裙,将洁白的双腿全都覆盖住。

此刻,酒红的丝绒之下,两道纤细的影正紧紧挤在一起,上下轻微地磋磨着,试图用磨蹭缓解伤疤的痒。

“呜……”

再?怎么蹭也只是隔靴搔痒而已。徒劳地挣扎了一会?儿,她身心都瘙痒难耐,将微热的面颊搭在岳烟肩头,难受地别过脸去。

正在思考怎么安慰她,岳烟身边的人举起杯来,岳烟只好先转头应付道:

“谢谢抬爱,我先干为敬。”

半句多余的话也不说?,在那男人夸自己豪爽的笑声里转过头来,低声问鹿青崖:

“那怎么办,你?有?什?么药膏可以涂吗?”

“没有?……”鹿青崖贴在她的肩颈窝里,说?起话来有?点哭唧唧的,“你?、你?帮我挠挠……”

恰好此时柳兰因不知讲了个什?么笑话,一阵哄笑声将鹿青崖的话遮得只剩口型。岳烟听不清她说?什?么,她连说?了几句,都被吵闹声打?散了。

最后,鹿青崖眉头一蹙,直接握住岳烟的手腕,将她的手伸进裙摆,贴在自己大腿根部的伤疤上。

大庭广众之下,不过是挡了张磨砂面的桌子?,居然就?敢做这?个动作。岳烟唬了一跳,下意识地想将手抽出来,鹿青崖微烫的面孔就?贴了过来,泪眼汪汪的样子?倒让她不忍心了。

“岳小?姐,鹿老师,二位怎么不说?话,”同桌的另一个男人笑道,“来再?喝一杯嘛。”

“鹿老师不喝酒,我替她挡了,老总可别见怪啊。”

岳烟笑眯眯地回?答道,一连喝了两杯。

这?酒劲儿还挺大,喝到第二杯的时候,她就?微有?些蹙眉了。见她神色有?异,柳兰因还以为她是不喜欢被劝酒,就?帮忙转移话题道:

“烟烟你?别光喝酒,对胃不好。尝尝这?道菜,这?是这?里的招牌呢。”

说?罢,脖子?上又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凉意。

岳烟看向她的目光有?四分无奈三分愤怒二分悲伤一分凉薄,简而言之就?是:她右手正夹在鹿青崖两腿之间呢,根本腾不出来,又不会?左手使筷子?。

在满桌高层领导、大资本家的注视下,食物链底层的岳烟带着名为假笑的痛苦面具,给大家表演了一个右撇子?用左手使筷子?夹鹌鹑蛋。

同桌的男人许久才缓过神来,钦佩地望向她:

“没想到岳小?姐年纪轻轻的,还对杂耍有?所涉猎。”

我他妈看你?长得像杂耍,岳烟在痛苦面具之下腹诽道。

右手被鹿青崖的双腿夹住,内侧软嫩的肉在指尖到处乱滚,像是握不住的果冻。因为痒得难受,一层细密的汗沁出肌肤,将她的指尖也浸湿了,濡湿温热地搭在伤口上。

好不容易应付完了这?帮酒色之徒,岳烟低声问鹿青崖道:

“舒服一些了吗?”

也不知道鹿青崖听到自己的话没有?。酒精过敏,这?家伙看上去有?些精神恍惚,连双颊都是潮红的。酒桌上很吵,岳烟没听见她的回?答,只听刘总又打?探道:

“不知道《月落有?声》的选角定下来没有?,鹿老师,作为表演指导,您有?什?么想法?吗?”

岳烟知道,他这?是动了主?演的心思了。柳兰因是个油嘴滑舌的老狐狸,岳烟自己又是个不太能拍板做决定的小?狐狸崽,他自然就?想从鹿青崖这?里打?开突破口。

可是从鹿青崖目前的状态来看,她也不太像能正常回?答问题的人。岳烟正想拦一下,却听鹿青崖有?点绵软地发出一声:

“嗯嗯……”

岳烟的指尖挠得正和她意,痒意解开了些,她根本没听刘总的话,只是舒服地吟哦一下。

刘总却以为她的“嗯”就?是肯定,接着兴致勃勃地追问道:

“不知道鹿老师属意的是谁,也是贵公司旗下的艺人吗?”

正挠到痒处,鹿青崖软在岳烟身上,半阖着眸子?又“嗯”了一声。

每句话都能得到非常准确的回?答,刘总兴头更盛了,继续旁敲侧击:

“能让鹿老师青眼相加的人,肯定是和鹿老师水平不相上下的艺术家吧?”

他这?是在缩小?范围,毕竟整个圈子?里和鹿青崖的名气?和艺术搏一搏的人并不多。

没理会?他的话,鹿青崖仍在岳烟身上腻着,挠痒挠得正爽,不由得发出一声舒缓的:

“嗯——”

这?下听起来更像是那种边点头边表示肯定的声音了,却让刘总一度陷入了沉思。

一开始,他的心凉了半截,毕竟有?鹿青崖这?个咖位的人在,自己旗下的演员就?很难竞争成功了。可是仔细一想,这?种人本来就?不多,还和鹿青崖同在明非旗下,那……

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人嘛!他差不多把知道的艺人都想了一遍,连一个符合条件的都没有?。最后,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鹿老师,您说?的这?个人,不会?就?是您自己吧?”

“嗯嗯!”

疤痕的痒终于没那么揪心了,鹿青崖稍微伸展了一下肢体,惬意地哼道。

刘总傻了。

柳兰因也听得一愣一愣的:

啊,《月落有?声》的主?演有?选角了,我咋不知道?

啊,鹿青崖还有?能瞧得上眼的人,我咋不知道?

啊,这?位神仙戏骨还在我的公司里,我咋不知道?

啊,神仙戏骨竟是鹿青崖本人,我咋不知道?

啊,我咋啥都不知道?

最后,还是岳烟偷偷将左手指尖沾湿了,在鹿青崖滚热的额头一碰,才让她清醒了些。

面对满桌疑惑的目光,鹿青崖不愧是影后,心理素质极强,淡定地将碎发捋到耳后去,然后不紧不慢地问刘总:

“抱歉,您刚才问的什?么?”

刘总傻了:你?都不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就?在那儿“嗯”来“嗯”去的?

见局面很尴尬,岳烟赶紧解释道:

“鹿老师,刘总问您《月落有?声》的主?角有?选角了没。”

一涉及到艺术,鹿青崖的态度就?严肃起来。常听人说?什?么认真的男人最帅,在岳烟看来,认真起来的女?人也是帅得没边,比如搞艺术时的鹿青崖。

只见这?位美人细眉微蹙,丹唇轻抿,在玻璃杯口啜了一下。仕女?玉雕似的手将玻璃杯款款放下,用纸巾的一脚拭去唇角的水渍,然后认认真真地问刘总:

“我刚才说?的是什?么来着?”

美吗?脑子?换的。

“您刚才说?……说?《月落有?声》的主?角之一将由您来饰演,”这?下倒把刘总整懵了,不禁确认道,“所以……您到底是不是主?演呢?”

鹿青崖先是一怔,随后又镇定地啜了口柠檬水,曼声回?答:

“可以是。”

好家伙,问了就?可以是,不问就?不是呗?刘总悟到了这?一次,差点没当场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怪自己嘴欠,瞎问什?么。

鹿青崖倒没想这?些,既然提到了《月落有?声》,语柔娱乐的老总也在这?儿,于是就?说?道:

“我记得你?们公司除了白珂,还有?一位姓卓的小?姑娘?”

“您说?的是卓弄影吧?”

刘总赶紧笑着回?答。他能说?出卓弄影的名字,但对于这?个艺人,其实也没太深的印象。语柔最近只爱捧白珂那种粉丝盘巨大、吸金能力强的,在演技和艺术打?磨这?方面,比起明非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虽说?明非也是商业化的运作模式,但这?两者比起来,就?有?如挥金如土的暴发户和祖传龙脉的皇室宗亲。

所以卓弄影这?种家里没背景,只能自己一部部戏熬出来的小?演员,并不能算是语柔的中坚力量。本来这?次参加节目,语柔就?是安排她给白珂陪跑的,没想到她比白珂还争气?,居然和岳烟一起杀进了决赛圈。

“对,就?是她,”鹿青崖点了点头,“那孩子?看着挺不错的,有?个重要配角和她的气?质相符,我想让她试试。”

……

酒席散场的返程中,岳烟坐在车后座,看着发丝有?些凌乱的鹿青崖:

“姐姐今天怎么突然想起弄影了?”

鹿青崖理着搔痒时弄乱的头发,在她脑瓜上拍了下反问道:

“怎么啦,有?小?朋友吃她的醋?”

“谁是小?朋友?我都大学毕业好几年了,”岳烟有?点气?地说?道,幼稚得像只鼓起来的河豚,让她前面那句话都白说?了,“没吃醋,就?是有?点好奇。”

“没什?么的,就?是看了她演的一些东西,觉得挺有?灵气?。”

鹿青崖回?答道。不知道顾青窈对感情是什?么态度,也没把她发视频的事抖落出来。

岳烟也累了,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忽然又想起来:

“姐姐,你?真的肯和我一起演《月落有?声》?”

鹿青崖觉得好笑:

“我骗你?干什?么?快睡吧,眼睛都困红了。”

饶是如此,岳烟仍强睁着眼睛,努力清醒地说?道:

“那我睡了,姐姐可不许在我一觉之后变卦。”

掌心轻轻覆住她的双眸,感受着睫羽在手心里轻轻闭合,鹿青崖微微一笑:

“不会?的,我从来不骗小?狗。”

路途远又加上堵车,车子?开了近两个小?时才回?到酒店。

本来以为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岳烟从鹿青崖怀里支棱起来,满面倦意地往回?走。不料一进大厅,就?听见一把嫩嫩的小?童音儿冲过来,不是朝她,而是朝着她身后哭道:

“青崖阿姨——”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都鼓励,我这个运动废咕终于完成了人生中第一次运动会的项目QAQ。感谢在2021-04-0521:18:29~2021-04-0618:15: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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