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许愿

平时都是岳烟比鹿青崖贪睡,大概是因?为昨晚喝醉了酒,鹿青崖倒起得晚了。

岳烟和团团偷摸从被窝里?爬出来的时候,鹿青崖只是在睡梦中蹙了蹙眉,伸展腰肢翻过身?去,就又睡着了。

“鹿阿姨……”

团团小小地唤了一声?,就被岳烟拉住了:

“咱们轻轻的,别打扰她,让她睡去吧。”

既然姨夫都这么说了,团团也就乖乖地下床去,不再打扰鹿青崖。

岳烟说让她轻轻的,她倒记住了这句嘱咐。洗脸时无?意?间照见镜中的自己之后,强忍住惊叫,小嘴紧闭地颠颠儿跑出来,使?劲儿摇着岳烟的胳膊:

“呜呜呜呜呜呜……”

刚开始被她吓了一跳,等看清了是她之后,才又好笑又无?奈地扑哧了一声?:

“团团,我说轻轻的,是指咱们小声?说话就行了,不是不让你说话。”

“哦……”

团团这才放心地张了张嘴巴,憋得通红的小脸儿也松弛下来。点着自己的眉间,她急促地低声?道:

“姨夫姨夫,快看我脸上!”

岳烟低头一看,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作为始作俑者,岳烟忍着笑意?,故作惊讶地蹲下身?来,与团团平视着惊奇道:

“团团,你的脸上怎么长出花来了?”

团团也被这件事惊得语无?伦次:

“我、我也不知道,刚才去洗脸的时候,对着镜子一下子就看见了,我都没舍得洗脸,怕给洗掉了……”

白嫩嫩的额头上,一双眉毛之间,有一朵怒放的小茉莉花。花瓣是青白渐变的,花蕊也是黄灿灿的,看着就觉得闻到了馨香。

这是昨天晚上,趁着团团和鹿青崖都睡着了,岳烟偷偷用?眼影画上去的。

到了她表演的时间了,岳烟一脸欣喜地揽着团团的肩膀,念出准备已久的台词:

“团团,我听说只有上辈子是公主?的人,才能?在脸上长出花来呢。”

团团的大眼睛本来就圆,一惊讶就显得更大了:

“真的吗?姨夫,我上辈子是公主?吗?”

岳烟捏着下巴,非常认真地思索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从这朵花来看,应该是这样的了。”

小孩子演话剧还谈不上表演技巧什么的,无?非就是展现得阳光一点、自信一点,看起来可爱罢了。

团团缺的恰恰就是这股劲儿。这孩子一直觉得自己很差劲似的,遇到事情,第一个念头总是怀疑自己做不好。

岳烟这招也算是对镜下药了。

果然,听说了这个说法,团团整个孩子都亮了起来。

踩着凳子刷牙的时候,团团主?动跟旁边不踩凳子刷牙的岳烟说道:

“姨夫,待会儿你陪我背台词好不好呀?”

因?此,当鹿青崖起床的时候,就看见有两个心理年龄都不大的家伙在隔壁房间里?,嘁嘁喳喳地说着些她听不懂的东西:

“哦,我尊贵的公主?,你怎么如此美丽?”

烟烟这是什么鬼腔调?像是那种夸张的译制片。

鹿青崖忍着笑,从门缝往里?看,就瞧见团团站在岳烟对面,用?更翻译腔的声?音说道:

“猎人哥哥,是我那恶毒的继母派你来杀我的吗?”

算了,团团开心就好。

鹿青崖任由她俩在里?头折腾,自己来到卫生间里?洗漱。然而一照镜子,她就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脸上这几个大字是谁写的!

从耳后到脖颈,一大片的肌肤,写了一长串的字:

这是岳烟的爱人,闲人勿动。

这里?是用?黑色写的,可能?是眼线笔。旁边又蘸着红色眼影做了个批注:

她咬人可疼了,勿动勿动。

下面又画了几个重点号。

都不用?问,鹿青崖就知道这件事是谁干的,瞬间哭笑不得。

昨晚岳烟想?着要“报仇”,在给团团画花的时候顺手写了这些字作为报复。

所以,团团还在背台词的时候,就看见一缕香风旋转着就刮了进?来,一下子捏住了姨夫的耳朵。

“诶诶诶,姐姐别急姐姐别急……”

一对上鹿青崖的目光,岳烟就笑得喘不过气来,赶紧求饶道。

“团团你背你的,”温柔地安抚过团团后,鹿青崖又羞恼地转过头来,“世上的坏心眼都让你长尽了!”

话是这么说,团团却背不下去了:

“鹿阿姨为什么这么说呀?”

气急败坏的鹿青崖把头发一撩:

“团团你看你姨夫这个坏东西,在我脖子上写的这是什么?”

说罢,一眼就看见了团团的眉心上也画了东西,忽然就后悔起来。

看着团团的那朵茉莉花,她就意?识到,岳烟那家伙肯定是给团团编了什么神话,为了让团团相信,还画了这朵花来配合。

要是自己此时揭穿了,这些字样其实是岳烟写上去的,那团团岂不是也要受伤了?

她在这边盘算着,那边团团却没想?这么多?,正在非常认真地读着她脖子上的字。

团团认字有限,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

“这是……岳烟的……受人……”

不认识爱字,就给念成受字。

岳烟一听这个读法,笑得差点肚皮抽筋。没想?到这还不算,团团后面还有大招:

“她口.交人可疼了……”

“好了好了团团你别念了……”

鹿青崖放下了长发,讪讪地说道。

看看鹿阿姨奇怪的神色,再去看看姨夫快要笑抽过去的样子,团团更奇怪了,去拽岳烟的袖口:

“姨夫,脸上有花说明上辈子是公主?,那脸上有这些字说明什么?”

岳烟眼珠子一转,狗狗祟祟地趴在团团耳朵上说道:

“说明呀……她上辈子是只小鹿,但是被狐狸打过。”

团团没太听懂:

“被狐狸打过?”

“对呀,就是打屁股,啪啪的那种,”岳烟绘声?绘色地讲道,“然后呀,她还被狐狸按住了,根本就跑不掉,只能?呜呜地叫。”

鹿青崖看见团团忽然看向自己,眼神里?充满同情。

这个岳烟……鹿青崖无?可奈何,只能?把团团拉到自己这边来:

“团团过来,阿姨教你演戏,别跟她学坏了。”

陪着团团把整个剧本都捋了几遍,又教了她几处台词怎么拿捏节奏,也就差不多?了。

毕竟不是每个孩子都有影后指导,教得太多?,反而不公平了。

出门吃饭之前?,岳烟却钻进?了驾驶位,神秘兮兮地对身?后俩人说道:

“我领你们去个地方。”

鹿青崖万万没想?到,她口中这个所谓的“地方”,居然是寺庙?

好久没来过人这么多?的地方了,鹿青崖一时竟有点紧张。

岳烟准备得倒齐全,口罩墨镜鸭舌帽一应俱全,把鹿青崖包裹得严严实实。

她还是有点犹豫着不敢下车,被岳烟一把拉出来,扣上一顶大檐的鸭舌帽:

“来呀,这可是烟火气的快乐。”

被岳烟护在怀里?,她安心了些,紧紧攥着团团的手在人群之间穿行。

进?山门之前?的街上全是小摊,夹着道一家挨一家,烈火烹油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山门像是一道闸,把人间烟火都堵在了这一条小巷里?。

岳烟身?先士卒地帮她俩在人群里?挤出路来,不时地回头问她俩想?吃什么,得到回应后就到摊子前?面去排队。

鹿青崖就抱着团团在队伍之外等着她。不一会儿,就看见岳烟被人挤得发丝凌乱,拎着热腾腾的小吃兴高采烈地蹦跶过来。

真好,像是寻常的夫妻一样。当岳烟将糯米糕塞进?她口中的时候,鹿青崖忍不住在心里?想?道。

一路上路过各种摊子,卖什么的都有,岳烟的脑袋四处张望着,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烟烟,你到底要买什么?”

鹿青崖捂着口罩,压低了声?音问道。

岳烟没回答,只是把目光落在一个卖衣服的摊子上。让她领着团团在旁边等着,然后就挤了进?去。

没多?久,又拎着一件衣服挤了出来。

只看了一眼这件衣服,鹿青崖就觉得哭笑不得:

“这是什么,慈航寺的周边吗?”

费了这么大劲,岳烟却只是买了一件很普通的黑色T恤,看尺寸应该是给团团买的。

整件衣服都是黑的,除了后背上印了个很朋克的菩萨画像,其余的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了。

“烟烟,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殷勤地给团团换衣服的岳烟,以及乖巧地配合换衣服的团团,鹿青崖越发迷惑了。

拉直了衣摆,岳烟对着团团背后的观音菩萨双手合十,然后非常霸气地说道:

“团团别怕,咱们背后有人!这人后台老硬了,肯定能?保佑你拿到角色!”

鹿青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脑子有泡的是自己还是岳烟。

本来以为岳烟的幺蛾子差不多?了,没想?到路过山门的时候,岳烟还是走了进?去。

鹿青崖只得也跟进?去,一进?门,就看见满树的红光被树枝撕碎,淋淋漓漓地染了岳烟一身?。

抬眸时,见一株古槐树守在庙门口,上面系满了红鲜鲜的飘带,每根带子上都写着一个心愿。

“姐姐,我想?去烧柱香。”

岳烟说道。

鹿青崖倒没有这种习惯,只说那你去吧,忽然又想?起来:

“你有火吗?”

“我有呢,”岳烟有点小得意?地亮出她给的那只打火机,“看,我保存得多?好。”

鹿青崖本打算在原地等着,转念又一想?,来都来了,就算不烧香,那许个愿也是好的,反正就是随手的事。

因?此就买了两根带子,自己和团团一人一根。

提起笔的时候,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写什么。

团团也在旁边冥思苦想?,最后连拼音带汉字的不知道写了些什么。

鹿青崖比她高,视线稍微一偏就不小心看见了。她也不瞒着鹿青崖,没怎么遮挡。

只见她写着:

要是姨夫和阿姨是我的爸爸妈妈就好了。

这孩子……鹿青崖心里?有些复杂,忽然脸上一红,将红绸捂得严严实实,偷偷写下了心愿。

堪堪落笔,就被人在肩上拍了一下:

“姐姐,写得什么?”

岳烟嬉皮笑脸地凑过来。

鹿青崖下意?识地抢过绸子护在怀里?:

“说破就不灵了……你怎么了?”

敏锐地捕捉到她眉尖稍蹙了一下,鹿青崖赶忙问道。

岳烟只是将袖口向下拉了拉:

“没事儿,就是刚才上香人太多?了,拥挤的时候不小心烫了一下。”

“啊?不要紧吧?”

鹿青崖焦心地问道。

趁着人多?拥挤,岳烟和她蹭了蹭脸颊,小声?笑道:

“真没事的。姐姐,我帮你把绸子系上去吧?”

“我自己来吧。”

鹿青崖还是不放心她的伤,时不时地用?眼睛瞄着,小声?说道。

岳烟只好撒开了手,没想?到双手才放下,忽然被一缕柔软握住了左手腕。

烫伤的左手被鹿青崖举到眼前?,见上面已经起了几个小小的燎泡。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鹿青崖不由得责备地看了她一眼。

见她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垂下脑袋,鹿青崖又心软了。无?奈一叹,竟将红绸系到这只手腕上。

岳烟惊道:

“姐姐,你干嘛呀?”

“反正我的愿望跟你有关,不如系在伤口旁边,保佑你这个笨笨早点痊愈,”鹿青崖点了下她的鼻尖嗔道,“再说了,有你在,我什么愿望实现不了啊?”

“对对对,有我在,姐姐有什么愿望我都帮姐姐实现!”

岳烟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口白牙贴了上来,趁机在鹿青崖脸颊“啵”地亲了一大口。

“这么多?人呢!”

鹿青崖羞赧道,故意?不再理这个轻薄的小笨蛋,等团□□好了红绸,牵起团团就走。

岳烟就在后面巴巴地跟着。

这次鹿青崖说什么都不让她开车了,从柜子里?取出一管药膏,递给后座的她:

“快点把伤口处理一下,要是感?染了可不准哭啊。”

岳烟只好乖乖地抹药。

她今天穿的衣服袖子很松,为了不让衣服碰到药膏和伤口,一路上都举着手走路。到了学校礼堂的时候,老师差点以为她要发言。

不过说来奇怪,今天负责排练的老师居然不是叶老师,而是一个戴着眼镜、总是铁青着脸的妇女。

“团团,你认识她吗?”

岳烟小声?问道。

团团迟疑着点点头:

“好、好像是……我们年级的……主?人?”

想?了想?,岳烟反问道:

“应该叫主?任吧?”

“嗯嗯嗯!”团团霍然开朗地点头称是,又拉住了岳烟的衣摆,“姨夫,她好凶的,我害怕。”

安慰了团团几句,岳烟就看见鹿青崖已经走了上去,很温柔地跟那个老师打了个招呼:

“您好,请问这个班的班主?任叶老师今天有事吗?”

大概是刚才去寺庙的时候,鹿青崖把自己捂得太严实了,一般人很难认出来,主?任就把她当成了一个普通的学生家长。

尤其是看到她家的小孩是团团的时候,主?任的语气越发趾高气昂起来:

“叶颂英出事了,以后这个班都是我来管了。”

岳烟不禁吃了一惊:

“叶老师出了什么事?”

也不知道叶老师到底做了什么让人不齿的事,主?任轻蔑地嗤笑一声?。

还没解释,目光无?意?中落在团团身?上,主?任把戴着大钻戒的手指头一指:

“还不是跟这个倒霉孩子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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