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崔莺莺和李杏儿一路上跟着曹嬷嬷来到了她在文宣侯府上的院子,因着崔莺莺释放出来的善意让李杏儿略微松懈了紧绷着的情绪,她看着崔莺莺的侧脸,想着她对自己的友善,李杏儿不由得深吸一口气,自己的存在可真是一个笑话,那些亲人竟然连一个外人都比不过,再思及之前在将军府里遭受的种种不公平,李杏儿对将军府的恨愈发的深。
她的走神儿在崔莺莺的接连几声呼唤中清醒,看见崔莺莺那明亮的眸子,李杏儿的脸颊猛地一下变红,她支支吾吾的解释着,说道:“楚少夫人,对不住,我刚才走神儿了。”
崔莺莺看着这个连续几次脸红的李杏儿,勾唇一笑,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李杏儿的性子根本算不上刁蛮任性,甚至还有几分腼腆,至于后来为什么会变了性子,其中的因素可想而知。
她说道:“没事儿,我就是喊喊你。”
她的温柔令李杏儿放松了心情,生怕自己刚才的举动惹怒了崔莺莺。李杏儿小心翼翼地看着崔莺莺,嘴角是抑制不住上扬,她没有怪自己,她可真温柔,真好。
曹嬷嬷推开院子的小门,亲昵的和崔莺莺说道:“少夫人,回了侯府就等于是回了自己的娘家,缺了什么就找丫鬟来跟老奴知会一声。”
崔莺莺眸色温和,笑容恬静,虽然她已经知道了文宣侯夫人的心思,但如今面上也得装着什么也不知晓的模样,从前是什么样子,现在也得是什么样子才对。所以她丝毫不捏假的说道:“嬷嬷,我这从不委屈自己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呀。”
曹嬷嬷一愣,随后掩嘴失笑:“少夫人说的极对呢。”
崔莺莺望着曹嬷嬷离去的背影,心中一叹,看来自己之前的态度让曹嬷嬷起了疑心,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叮嘱了这个一句话。崔莺莺经此一事不敢再小觑侯府上的任何一人,看来以后还是得小心为上。
她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带着李杏儿进了院子,侯府的下人早已收拾过,所以处处透着雅意。崔莺莺挑了挑自己的黛眉,别说,这院子的设计还真符合自己的审美,就是不知道这是谁给自己设计的。
水莲这是第二次跟着崔莺莺来侯府,比上次少了拘束感,一推开门就给崔莺莺倒了茶水。
这院子并没有别的丫鬟在,所以看起来甚是清冷。
崔莺莺突然意识到,自己从嫁到这里,身边好像没有自己的陪嫁丫鬟,唯一原主留下来的丫鬟还是水莲,这就让崔莺莺甚是疑惑。可翻了翻脑海里存留的记忆,崔莺莺始终没有找出个答案。崔莺莺现在越来越觉得原主给自己留下来的记忆似乎并不是全部的记忆。
她站着环视这间屋子,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少夫人,奴婢去把带来的包袱整理一下。”
“去吧。”
李杏儿小口抿着茶水,说道:“少夫人,侯夫人对你可真好,这屋子的摆设这么精致,我还是头次见到这么精美的瓷器呢。”说到这里的时候,她讪讪一笑,自己真是没有出息,一句话就把自己没见识的真相给暴露出来了,也不知道崔莺莺会不会嫌弃自己。
崔莺莺坐在她身旁,玉手托着腮,嘴角噙着笑意,颔首道:“是呀,我这个姨母对我很是上心呢。我娘对我说过,有这么个体贴的嫡姐,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
李杏儿表情诧异,显然没想到崔莺莺和侯夫人之间的关系如此复杂,她眼神慌乱,开始反省是不是自己刚才的话问的不太妥当。
崔莺莺一眼就看出来她的想法,倒不是崔莺莺多么聪慧,而是李杏儿实在单纯的太让人看透。她解释道:“我娘和姨母是嫡庶姐妹,我娘在闺中的时候就跟嫡姐关系很好,以至于出嫁之后有了我这个女儿,姨母也时常让我来长安小住几日呢。”
李杏儿这才明白,她赔笑道:“是我太冒昧了。”
崔莺莺无奈轻笑,托腮的动作让脸换了个角度看向李杏儿,语重心长道:“要论起来,你是大将军之女,完全不用这般小心翼翼的。”
李杏儿赶忙摆手,抗拒道:“我哪里够得上这等身份啊,少夫人言重了。”
“你为何够不上?难道你不是大将军的亲身女儿?看看你跟大将军夫人相似的模样,你敢说你真的不是她的女儿?”
李杏儿咬咬唇,并没有直接回复崔莺莺的疑问,她自卑地说道:“算了吧,我本就不属于长安,没必要争夺这些。”
崔莺莺得知她目前的态度,眸光流转,看着李杏儿黯然的神色,她回想起书里的一些剧情。
虽然现在李杏儿对李桃娉并无争夺之心,但在书中后期时常去挑衅她,因此让李桃聘接连几次俘获了其他男人的心。
李杏儿说出那番话时,心里头也是极为憋屈,她当然知道自己是大将军的亲女,可她压根争不过李桃聘,府上的所有人都偏向她,以至于自己这个正儿八经的嫡女都没人关注,甚至就连自己的爹娘,都在委婉的敲打自己不要和李桃聘起争执,自己满肚子的委屈又有谁能懂?
自己为什么要对一个外人说这些话,完全是因为她是自己见过的,唯一一个不对李桃聘偏心的人,所以就想要尽快的和她拉近关系,不让她显得那么的孤立无援,而示弱就是目前为止最好的办法。
“少夫人,奴婢那边已经收拾整理好了,你要不要来看一下?如果哪里觉得不妥,奴婢再去整理。”
崔莺莺对李杏儿说道:“你等我一下。”
李杏儿乖巧点头:“少夫人,你先去忙,我可以等你的。”
水莲站在梳妆台旁边,内室被她收拾的整齐,崔莺莺夸奖了几句,然后走到梳妆台,看见上面摆着的几支银簪子,她说道:“怎么不将这些收起来呢?”
水莲怔了怔,说道:“上次在侯府的时候,少夫人特地交代奴婢不要碰这个梳妆台的呀。”
崔莺莺赶紧找补圆话,“这次我本想着偷会懒,现在倒好你这丫头直接让我绝了这个念头,行了,你出去吧,这首饰我来整理。”
水莲不疑有他,应了一声就走出了内室。
崔莺莺一手撑着梳妆台,长吁一口气,看来自己之前的猜测没有错,原主并没有留下全部的记忆,以至于刚才差点漏了馅。
崔莺莺看着那些簪子,想要收起来又发现别的首饰盒都已经装满,所以她的双手下意识的往梳妆台面下摸了摸,然后摸出了一个内置的抽屉,准备把银簪放进去。而崔莺莺在看见自己这个举动,冷汗瞬间爬上了额头。
这是怎么一回事?双手完全是习惯性的做出了这些,压根就没有过脑子。
这说明什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原主经常做这个动作。
崔莺莺闭上眼睛深思,仔仔细细翻了翻记忆,仍旧没有找出任何有关梳妆台的画面。
崔莺莺泄了气,她看了看内置抽屉里的东西,都是一些银簪玉簪,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物件。
哎,原主真是给自己留了一个大麻烦,没办法,只能见机行事了,只希望不要出现让自己无法收场的事情就行。
因为这件事闹得她静不下心,所以和李杏儿交谈的时候都有些敷衍,不过好在前院很快就来了一个丫鬟,告诉崔莺莺李杏儿的兄长找她。
李杏儿的心一下子被揪起,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是一点也不想和那几个人待在一起,实在是呕得慌。可惜没有选择余地,李杏儿只能跟着丫鬟走了,崔莺莺则趴在了桌子上,愁眉苦脸着。
水莲不知道崔莺莺的想法,她又是个嘴巴笨拙的,只能呆站在一旁,做不出别的举动。
“水莲,你去给曹嬷嬷说一声,我今儿身子欠安,就不陪着姨母用膳了,等明个再说吧。”
“好,那奴婢现在就去见见曹嬷嬷。”
她前脚刚走,后脚院子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就像是专门在等着水莲离开似的。
原来卫晏一直在不远处的假山之上的凉亭里,那是个阴凉之处,绿油油的爬墙虎爬满了整个假山的壁缘,平时他闲来无事就爱待在凉亭中,温上一壶茶就这么静静地望着那座院落。
好似他一瞬的抬眸间,那人儿就还在院子中等着自己。
卫晏闭上眼睛,听着周围的各种声音,他此时已经在脑中描绘出崔莺莺的模样,想着她的一颦一笑。
如果不是有李杏儿这个女子在,卫晏他早就闯进去,只为见上崔莺莺一面。
所以他颇有耐心的等了又等,因为卫晏他知道李桃娉等人不会在侯府待很久,他们一走,自然也会喊走李杏儿。
很快,卫晏听到了丫鬟的脚步声,他睁开那双如碎星般美丽的眼睛,看到了李杏儿离开院子的画面。
他激动地站了起来,揉了揉面颊,收起脸上的冷色,露出崔莺莺最喜欢的神态,他心情愉悦地下着石阶,走向她的院门。
“莺姐姐,可是身子不妥?怎么趴在上面了?”
他的声音轻柔,如果说话的人不是卫宴的话,崔莺莺肯定要赞叹一句声控的福利,但这人是卫宴,就让崔莺莺多多少少有些忌讳。他毕竟是女主的良配,自己招惹谁也不能招惹他啊。
崔莺莺当即坐直了腰,被他的突然出现给吓得半死,她拍着胸口,忍不住剜了他一眼,声线微凉,说道:“三郎怎么不知会一声就随意进了我的院子?”没有礼貌的男人,爬。
卫宴听着她疏远的语气,眸子愈发深沉,掩住丝丝哀伤,他笑说道:“表姐别恼我,这次是我错了。”
崔莺莺不看他,垂眸瞅着那茶盏说道:“三郎以后还是要注意一些,毕竟我已出嫁,自然不能跟在闺中时那般自由,还望三郎多多体贴。”
卫晏凄惨一笑,歪了歪头,明润的眼眸凝视着她,“表姐,你非要这般待我么。”
她迷茫地看向卫晏,张了张嘴,解释道:“我...我怎么了?”
明明是他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院子里,自己还没跟他发脾气呢,他现在给自己摆着一副委屈但不说的表情,是个什么意思啊?难不成还要让人去哄他?
卫晏的心口涨痛酸涩,他早该猜到的,这个女子一向无情,曾经是她先抛下了自己,选择了斩断情丝,如今自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又有什么意义?
可是,他怨。
他背着光而来,多情的眸子划过狠戾,卫宴的那袭月白色好似染上了诡谲的暗色,他不禁冷笑着,感叹了句:“莺姐姐,你对三郎可真是狠心啊。”
这饱含愁怨的话好似带来一阵腊月寒风,吹得人心惶惶。
崔莺莺顿时白了脸,这卫宴的话不太对劲啊,莫非原主和卫宴有过一段感情纠葛?
不是吧原主,你玩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