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 43 章
陆琼枝没给裴招招拒绝的机会,裴招招心里?也没真打?算拒绝。
无事不登三宝殿,陆琼枝带她去莲台寺显然不可能仅仅是“祈福”这么简单。联想到那日听见陈康时要陆琼枝带她多“露露脸”,让皇帝重新主动提起送她入宫之?事,莫非明日前往莲台寺就是为了制造一场与皇帝的偶遇?
裴招招倒是有些期待明日之行了。
翌日,天还未亮,那两名分别叫做珍珠和翡翠的侍女,对着意图阻拦的十三?口口声声称依照夫人的命令,将裴招招从睡梦中唤醒,对着她描眉抹唇一顿捯饬。
她俩随后一丝不苟地给裴招招梳了个当下?京中最?流行的飞仙髻,佩戴好流光溢彩、叮当作响的玉石钗环,又替她换上了一身精致华美的红白色蚕丝纱罗大袖衫。
这身衣裳红为主调,裙摆上还用暗金线绣着翩跹灵动的蝴蝶,随着裴招招的一举一动,仿佛随时展翅欲飞。这身衣裙华丽得很?,若是寻常人恐怕难以镇住,可穿在裴招招身上,却让她愈发光彩夺目,红衣映衬之下?更加摄魂夺魄,令人不敢直视。
裴招招只一瞬便收敛了那股张扬高调的气场。她露出一脸怯生生的表情,手也不知所措地掐着衣角,顿时给人一种小家闺秀不适应穿这般华丽衣裙的别扭之感?。
珍珠最?后取来一面面纱,和翡翠配合着挂在裴招招耳后。这面纱上横着坠了一圈细小却莹润剔透的珍珠,下?方的轻纱与其说是掩面,不如说是欲迎还拒,面纱下?的秾艳美色若隐若现,反而更加撩人心弦。
在十三?频频投来的微微疑惑和迷茫的眼神中,裴招招低眉顺眼、以肉眼可见的紧张不安的情绪跟着珍珠和翡翠走向门口。
十三?跟在后头,没忍住凑近她,小声道:“小姐,你是不是害怕夫人呀?虽然夫人有点不苟言笑,但是有老爷在,夫人也不会亏待小姐的呀。况且这几日,夫人嘴上虽然严厉,但是对小姐也算是多番关照了,吃穿用度上都是紧着最?好的。”
傻十三?,她不过是在演一个好拿捏在手的寄人篱下?之?孤女罢了。
裴招招顺势微微蹙眉,似是有些忧愁:“舅母对我是好,只是我毕竟初来乍到,有?些拘谨。”
十三?还欲说些什么安慰她,只是她们已经快走到门口,能够看清等在大门前的陆琼枝,她便咽下了没再做声。
陆琼枝今日一袭藏蓝色衣裳,与极尽高调华丽的裴招招相比,她仿佛走向了另一个极端,身上几乎连首饰都没有?。
不像裴招招,头上戴的,耳朵上坠的,脖子上和手腕上一圈圈的,给她梳妆打?扮的人仿佛恨不得把金银首饰和各种珍奇宝石全部堆在她身上,累赘得很?。
陆琼枝对着她颇为挑剔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些不太满意地蹙了蹙眉:“放松,别僵着身子,身为相府表小姐,出门在外应当大大方方才是。”
裴招招似有些紧张地捏了捏衣角,咬了咬嘴唇,小声道:“舅母,我穿这身去佛寺合适么?这似乎有?些不方便祈福吧,佛祖不会怪罪吗?若是祈福不成,反倒令表姐表妹病情更重了,我岂不是成了罪人。”
陆琼枝眼角一抽,一时也分不清她是装傻还是真傻,道:“祈福本就是心诚则灵,佛祖哪会管你穿什么。”
裴招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些羞怯地笑了笑:“心诚则灵,舅母教?的我记住了。”
上了马车,驶向郊外。
莲台寺位于城外五十里?的莲台山顶上,莲台山自山脚到山顶都只有一条用青石板铺成一阶一阶的台阶小道。
马车抵达莲台山脚,陆琼枝看着裴招招道:“你在这等会儿,我让你出来你再出来。”
裴招招乖巧点头,陆琼枝出了马车。
裴招招微微掀起一角窗帷,便见山脚那条道两侧似乎守了一列侍卫,陆琼枝正朝他们走去。陆琼枝对为首的侍卫似乎在说着些什么话,随后她身后侍女上前?一步,塞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刺绣钱袋在侍卫手里?。
陆琼枝转身走了回来,裴招招放下窗帷,便听见陆琼枝的声音响起:“出来吧。”
裴招招下?了马车,陆琼枝看了一眼立刻走到她身后的十三?,道:“今日却是来的巧,正逢贵人在上面祈福,整座莲台山都不准人上去。好在我们陈家与贵人是老相识了,不会受到阻拦。只是贵人怕人多眼杂,只准我们二人上去,其余的这些个丫鬟护院什么的,便都让他们留在底下?等我们吧。”
心知陆琼枝不过是为了诳她编出的说辞,裴招招还是点了点头,一副顺从乖巧的表情:“一切舅母说了算。”
十三?却是有些担心:“夫人,只有您和小姐二人,若是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这山上除了莲台寺僧侣,便只有贵人一行人,能遇到什么危险?”陆琼枝斜睨了十三?一眼,又看向裴招招:“事不宜迟,祈福要紧,我们赶紧上去吧。”
山脚下?围守着的侍卫们果真没有阻拦她们,侧身让她们上了山,只是难免多看了裴招招几眼。裴招招跟在陆琼枝身后,亦步亦趋踩在青石板台阶上。
十三?守在山脚,看向一旁的珍珠翡翠二人,有?些疑惑地问道:“这贵人到底是何身份呀?怎么像是比老爷架子还大,竟然还能光明正大拦住山脚不让别人上去,这也太霸道了吧。”
珍珠略带鄙夷地觑了她一眼:“老爷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你说还能有哪位贵人能压在老爷头上?”
十三?瞪大眼睛:“莫非、莫非是皇——”
“嘘!”珍珠上前?捂住她的嘴,示意她噤声,“那些宫廷侍卫还守在那边呢,你还敢这么大声嚷嚷。”
十三?闭上嘴,心里?却感到有些不妙——她想起了在春风得意楼那夜,小姐曾经和她提起过,收到过一张传递着要将小姐送入宫的消息的手书。
十三?之?前?笃定那是假的,如今却不由得隐隐有?些怀疑与担忧起来。
似乎是前些日子下?过一阵连绵春雨,泥土湿软,土腥气之?中混杂着春草特有的香气。裴招招微微提起裙尾,以防沾到嵌着块块青石板的泥土。
一路往上,山间雾气越来越浓重,石径两侧皆是密密麻麻的竹林,烟雾缭绕如同人间仙境。
往上爬了几阶,视线前方的石径旁出现了一座专供行人歇脚的亭子。
陆琼枝扬起下?巴指了指:“我们到那里休息一会儿。”
走进了亭子,陆琼枝从怀里?拿出一张丝帕,垫在石凳上坐了下?来,她揉了揉脚踝,似是有些不适地闷哼一声,随即蹙起眉头状似不经意道:
“都说这莲台寺要在辰时那道钟声响起时祈福最为灵验。今日好不容易趁着天还未大亮便到了山脚下?,可是我这脚却是不争气,方才不小心扭到了,有?些疼得厉害。怕是得在这休息一阵,看来今日是没法赶在辰时前上山了。”
“眼看着离山顶也就小半路程了,真是可惜了。”陆琼枝遗憾叹息。
裴招招一猜便知这是等着自己呢,只是她若是太善解人意岂不是会显得聪明了些,她还想着在他们面前当一个懵懂无知的花瓶美人呢。
她一脸关切看向陆琼枝:“舅母,既然这样,我还是扶您下山吧。祈福也不急在这一时,若是表姐表妹得知您替她们祈福反而受了伤,怕是要内疚得很?呢。”
陆琼枝微微一顿,似乎是没想到她都这么暗示了,裴招招竟然还没明白她的意思。她微微拧眉,干脆直接言明:“招招啊,你年轻,走得快,从这到山顶也就一刻钟功夫,还能赶得上辰时上柱香。不如我就在这等你,你先去上去替你表姐和表妹祈福,也算是今日不白白走这一遭了。你看我这脚也已经扭了,罪也受了,若是打道回府,岂不是白受罪了么?”
裴招招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舅母,我懂了,我这就上去替表姐表妹祈福,等我祈完福再来接您下山。”
陆琼枝难得对她露出一丝微笑,轻声哄道:“好孩子,快去吧。”
待到裴招招轻盈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陆琼枝从石凳上站起身,一步一步朝着来时的路走向山下,哪里有?一丝扭到脚的样子。
裴招招从上方台阶转弯处的死角现出身来,看着预料之?中的陆琼枝下?山的身影,微微勾起了唇角。她转过身,仿佛兴致盎然般低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慢悠悠地继续朝着山顶去。
越是往山上走,雾气便越来越稀薄,天边初升的熹微日光透过遮天蔽日的竹林,在竹叶和竹笋尖的露珠上反射出闪烁的光芒。
莲台寺僧人准时敲响辰时的钟声,古朴深远,悠扬长鸣,在山间回荡着深沉回音。裴招招也慢悠悠走到了莲台寺门口。
有?些出乎意料,寺庙门口并没有守备森严的侍卫,唯有一个小和尚扫着门口落叶。
察觉到有人,那小和尚转过身来,有?些诧异地打量了她一眼:“施主是要去大殿上香吗?”
裴招招眨了眨眼睛,这小和尚话里?似乎并没有?阻拦之意,莫非那位此刻并不在大殿里?可若不在,陆琼枝为什么一再强调要她赶在辰时去上香。
裴招招点了点头,小和尚朝前?方一指:“那便是大雄宝殿,施主请便吧。”
寺庙内的大坪里,一群僧人盘腿入定,形成一个方阵,闭目诵经,手中快速拨弄着佛珠,想来应该是正在做早课。
裴招招从旁边穿过,径直走进敞开着大门的大殿。
大殿内烟雾缭绕,有?种多年积蕴挥之不去的浓重檀香味,这味道之?上还新压了一道更加深沉安宁,同样也更加稀有?贵重的沉香。
佛像庄严宝相占据了整面墙,香炉前?摆着几个供人礼佛的软垫。
环顾四?周,大殿内确实一个人都没有?。
她还以为陆琼枝是因为打探到那位会在辰时上香的消息,所以才一再强调让她辰时祈福呢,结果只是个单纯的幌子么?
她还以为依照陈康时的势力关系,能顺风顺水且极为巧妙地安排一场她与皇帝的偶遇,结果这个偶遇其实只是让她去碰运气?
裴招招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对这权倾朝野的陈府实力有?些失望。
她转身正欲踏出殿门,却见一名带着银色面具的黑衣男子站在门外两三米的地方,也不知他是何时来的,竟然一点脚步声都没有?。
裴招招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定睛看去,总觉得那男子身影似曾相识。那道身影看上去高大瘦削,只是他脸上被一个凶神恶煞的鬼魅面具遮挡,让她无从辨认对方身份。
她越看越觉得眼熟,目光落到那人腰畔看似平平无奇的剑鞘上,小声试探了一句:“……沈哭?”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出声道:“你打?扮成这样,爬山不累吗?”
虽然透过厚重的面具,传出的声音有些失真。但不难辨认出确实是沈哭的声音,语气中微微透出一丝嫌弃。裴招招仿佛能想象到他说这话时,面具下的脸上应当是怎样一副别扭的表情。
她挑了挑眉,在阳光下?身姿轻盈地转了个圈,裙摆上绣的蝴蝶顿时栩栩如生,震翅欲飞。
她抬起头,笑盈盈看向沈哭:“不好看吗?”
裴招招眼尖地看见沈哭的耳朵瞬间红了起来,他戴着面具的脸微微别开,嘴上却仍是嘴硬道:“哪有人穿成这样来寺庙的。”
她也毫不避讳,大大方方道:“陈家让我来,当然不是来寺庙上香拜佛这么简单,不过是想借我这朵花,献给另一尊佛罢了。”
她又围着沈哭打量了一圈,啧了两声:“没想到你遮住脸,只看身影顿时成熟了不少,你是不是又长高啦?”
沈哭似乎隐隐有?些羞恼,话音从面具底下?闷闷地传出:“我本来就不是小孩子了。”
裴招招偷笑着点了点头,又有?些疑惑:“说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哭看了看她,又低下了头。
裴招招挑了挑眉:“不能说?那便不说吧。我换个问题,你什么时候来的玉京?跟你上次离去时说的麻烦事有?关系吗?”
似乎有?什么难言的原因困扰着沈哭,他欲言又止:“也不是不能说,但是……你之?后就知道了。”
他又看了一眼裴招招,接着道:“源松郡一别后,我便赶往玉京。我有?个从小养大我的师父,是他让我来玉京的,还交给我一个任务,这也是为什么我今日在这里?的原因。”
裴招招“唔”了一声,点了点头,突然想到几次遇到沈哭,他不是在杀人的路上就是刚杀了人,不禁低声问道:“你的任务该不会是刺杀皇帝吧?”
显然,陈家是想让她来偶遇皇帝。沈哭千里?迢迢来此,总不可能是为了杀个看破红尘皈依佛门的和尚吧。宫廷侍卫都将山脚下?封了,可想而知山上的大人物便只剩皇帝了。
沈哭沉默了一瞬,然后闷闷道:“可惜不是,如果可以,我倒是想杀了他。”
裴招招眨了眨眼睛:“那还能杀谁?”
“不是杀人。”沈哭摇了摇头,有?些自暴自弃豁出去的语气道:“算了,直接告诉你吧,反正你之?后也会知道。”
裴招招竖起了耳朵,便听沈哭惜字如金道:“师父安排我进了天玑阁。”
“天玑阁?我好像从未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个组织。”裴招招有?些疑惑,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听上去像是个江湖门派之?类的。
沈哭摇了摇头:“不是江湖门派,天玑阁是直接隶属于历朝皇帝的暗杀与情报组织,只有朝中高官才对此略有耳闻。”
裴招招若有所思:“这么说,你今天出现在这里?其实是为了保护皇帝?”
沈哭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
裴招招沉思了一会儿,问道:“皇上在哪里?”
“后院和主持下?棋。”沈哭定定看了她一眼,又忍不住开口,“你还是决心要进宫?”
她点了点头,漫不经心道:“从始至终我就没改变过想法,陈家想让我进宫,我当然要满足我舅舅的愿望。”
她又看了看沈哭,微微一笑:“放心吧,我不傻,不会吃亏的。况且进了宫,又不代表一辈子都在深宫里,我可是准备要送给他们一份大礼的。”
沈哭还记得那日她说过的话,即使心有?不甘,却也知道劝阻无用。他多多少少也明白她心思复杂,定有?自己的考量。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要我带你去见皇帝吗?”
裴招招顿时失笑道:“然后呢?直接禀明说是相府表小姐主动求见圣上吗?”
沈哭疑惑反问:“不行?”
“当然不行啦,我舅母还知道要制造偶遇呢。”
面具下沈哭已经皱起了眉头,更加疑惑:“可你既然到了这里?,皇帝自然知道你们的用意。”
裴招招点点头:“知道是不错,这种事本就是双方心知肚明的。只不过嘛,那层窗户纸若是戳破了,可就平淡无味了。”
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不过,这位圣上知晓的是我舅舅舅母的用心,可我却不过是张对此一无所知,主动送上来的白纸。”
他似懂非懂:“那你需要我做什么吗?”
裴招招摇了摇头:“你离开这么久了也不好,久居高位之?人都容易多疑,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沈哭消失之后,裴招招又找到那位仍在扫着落叶的小和尚,毕竟其他和尚都在盘腿诵经,不便打扰。
“小师父,请问主持在何处?”
小和尚反问道:“施主找主持所为何事?”
裴招招蹙了蹙眉,流露出几分担忧之情:“我家表姐与表妹二人皆病重在床,舅母特意命我来此祈福,想请一尊主持亲自开光加持的佛像供在府中。”
小和尚沉吟片刻,道:“主持此刻正在接待客人,你稍等片刻,我去问问。”
裴招招微笑着点了点头,目送小和尚将扫帚立在墙边,朝着后院走去。
后院里,一名英俊面相中还透露出威仪的中年男人正与主持坐在树下?下?棋。
他执起一枚棋子落到棋盘上,挑了挑眉:“这局棋,看来是朕赢了。”
主持淡淡道:“棋局才刚刚开始,之?后还有?千万种变化,陛下?怎就如此笃定?”
皇帝微微一笑:“虽有千万种变化,可若是朕想要,便能只有一种结果。比如说,若是我让身后这位剑下?不留活人的沈爱卿拔剑,这棋局可不就只有朕赢这一个结果吗?”
主持面不改色:“陛下?若是想赢,我让便是,陛下?若是想要我的命,亦拿去便是。佛门讲究舍身忘我,肉身与世间荣辱不过都是过眼烟云罢了。”
皇帝漫不经心地笑道:“大师不必放在心上,朕闲来无事就爱开开玩笑。”
院门口走过来一个小和尚,远远便停住了脚步,对主持道:“主持,有?位女施主想要见您。”
“女施主?”皇帝挑眉,有?些感?兴趣地转过身看向立在一旁的沈哭,问道:“沈爱卿方才离去这么久,可有见到那位女施主?我不是让人守在山脚下?了么,竟然还能有外人上山来?”
沈哭可以确认他和裴招招站在一起时,身边并没有?其他人,便不卑不亢,语气也十分冷淡地回答:“见到了,看衣着打?扮,似乎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皇帝绕有?趣味地勾起唇角,对着传话的小和尚道:“小师父,你家主持忙着跟我下?棋走不开,不过见见人还是可以,便请那位女施主过来说话吧。”
裴招招等了一会儿,便见那位小和尚折返回来,如她预想之中地对她道:“女施主跟我来吧。”
小和尚领着她走到通往后院的门,往那颗树下?的几个人影指了指:“主持就在那边,女施主自行过去吧。”
裴招招朝着树下?走去,走近了才发现树下?只有三?人。主持和一名显然是皇帝的中年男人对坐在棋盘两侧,皇帝身后不远处站着带着面具的沈哭。
裴招招能感受到皇帝落在她身上十分感?兴趣的眼神,她低着头走近,对着主持恭敬有礼道:“大师,小女子想求一尊您亲自开光加持的佛像。”
主持还未说话,皇帝抢先一步,饶有趣味地打量着面前这位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少女:“这位小姑娘为何要求佛像呢?我观姑娘这身打扮,倒是不像诚心向佛之?人。”
裴招招抬起了头,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又微微低头看着脚尖,似乎有?些担忧道:“不瞒主持,这佛像本是我舅母要请的。我家表姐表妹二人皆病重,舅母担心不已,想来求个平安。只是方才上山时,她不慎崴了脚,让我先上来求一尊佛像带回去供着。”
皇帝目光紧紧停在她身上,眸色深邃:“既然是小姑娘请求,大师便答允了吧。不如就让沈爱卿多跑一趟,陪大师去开光一尊佛像拿过来。”
大师站起身来,沈哭却仍站在原地没动,直到裴招招隐晦地给他递了几个眼神,他才勉强挪动尊腿。
只剩下皇帝与裴招招二人还在原地。皇帝站起身来,走到裴招招面前,相比裴招招,他亦十分高大。
他居高临下地抬起裴招招的下?巴,看着她这张美过后宫中所有?后妃,甚至可以说是美过他所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的脸,似笑非笑道:“说吧,你是谁家的姑娘,怎么知道朕在此处的?”
裴招招皱着眉,柔柔弱弱地往后躲开,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眼看着就要从眼眶里滑落,她瞪大泪光盈盈的双目,有?些惊慌失措:“你……登徒子!”
她又眨了眨眼,反应过来,有?些不太相信:“你自称朕……你是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