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77

两人没聊多久,徐时礼他们就回?来了。

月光笼罩大地,星辰江河作陪。

点了打啤酒,“砰”地一声一同打开啤酒,一同举杯。啤酒咕噜咕噜冒着泡,酒瓶相撞震荡激起酒渍,酒气挥散出来,在风中,飘至江里,汇入江风,一同向远方飘散。

江风与江水一道,滚滚向前,向东。

轰轰烈烈,声势浩大。

温瓷酒量不差,可喝了没几口便微醺,察觉到脸上有一丝滚烫,便拿手碰了碰,抬眸正巧撞上徐时礼瞥过来的目光。

她笑了笑,月光映照下,小姑娘明眸皓齿,面颊漾起一抹粉,难得地,看?起来有一丝憨态。

徐时礼坐姿散漫,手捏着啤酒瓶,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眸眼里头泛着淬光。

温瓷不认输地回望过去。

梁子昂看?着这两人,啤酒瓶放桌面上重重一放,“艹,老子再也不要跟你们吃饭了!都成双成对的,欺负老子呢?!”

彼时余斯年正给沈朝容剥虾,几人一顿,看?向梁子昂。

梁子昂面前啤酒瓶倒了一瓶又瓶,跟喝白开水似的?,不醉才怪。

徐时礼不客气地踹他凳子腿一脚,觉得有些好笑,便叫了他一声,“梁子昂。”

梁子昂当?没听见,仰着头又是半瓶啤酒吹下肚。

余斯年淡声道,“老梁,你疯了吧。”

又?是一瓶啤酒瓶重重落桌,梁子昂拿手擦了把嘴,“我没疯,今儿高兴。”

说着说着,梁子昂眼框红了半边,他揉了揉,瞥嘴说,“你们看着我干什么?!我才没哭,我就是眼睛里进沙子了。”

温瓷:“……”

徐时礼:“……”

余斯年:“……”

沈朝容:“……”

“你们知道我高三怎么过来的吗!老子高三的?时候每天就睡四五个小时呜呜呜,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我发了条朋友圈,她给我点赞了呜呜呜。”

说着,梁子昂手肘撑着桌面,抱着头,小声抽泣了起来,让人想安慰却无从开始。

温瓷觉得他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个在球场上要她给他送水时一言不合就呜呜的?哭唧唧怪。

……

散场之时,梁子昂喝得烂醉,连站都站不稳。

正好顺路,温瓷和徐时礼把他一起捎上。

徐时礼搀扶着他,温瓷走在一侧。

身后几颗棕榈树被夜风吹得沙沙作响,梁子昂已经找不着北开始说胡话了,“你们说,为什么会有人背井离乡啊?那些背井离乡的?人不会觉得井重吗?还有那些夺门而出的人,家人不会觉得冷吗?”

温瓷看着徐时礼陷入了沉思,“对哦,为什么?”

徐时礼:“……”

梁子昂挂在徐时礼身上,抬头看?温瓷一眼,还打了个嗝,“你也觉得是吧?对咯,为什么?”

他顿了下,突然大作惊雷,“咦?我认识你!!!你不是那个给我送水的漂亮妹妹吗?!呜呜呜从小到大都没有漂亮妹妹给我送水,我真他妈感动啊!”

温瓷把头发丝撩到耳后,慢吞吞走着,“是吗?”

是有这么一回?事。

下一秒听见徐时礼慢悠悠道,“我女朋友给你送水,你有什?么可感动的?”

梁子昂:“……艹。”

走到路边拦车时,站在路灯下。

梁子昂脑子里记忆混淆,记起什?么,眯了眼睛,“你俩不是分手了吗?你还回?来干什?么?”

他仰着头看着徐时礼,呢喃说,“老徐,她不是走了吗?你每天给她发短信她一条都没回?呢!你怎么能跟她和好!那你不是栽她手里了吗?!”

闻言,温瓷怔然。

每天发短信?

察觉到她的?视线,徐时礼看?过来,“恩”了声,浑不在意开口,“栽了就栽了,栽了就得认。”

栽了就认,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这话是回答梁子昂的?,可却是看向路灯下的?温瓷。

温瓷怔怔然看着他,鼻尖一酸,喉咙哽住。

这人……有时候还真他妈的?就得认栽。

温瓷觉得,明明就是自己栽他这个人手里,栽在他的?无数细节,教养,责任和喜欢里。

灯光与月光交相辉映,温瓷灿然一笑,开玩笑说,“栽在我手里你也不亏徐时礼。”

她肯定地保证,“放心吧!小姐姐以后会对你好的!!!”

徐时礼宠溺地笑了,“嘁”一声。

正要说话,被梁子昂打住。

“呕!!”一下,他吐到了路边。

看?着地上那摊污秽,瞬间支离破碎,让人生无可恋。

没多久就拦到了出租车。

先绕一段路把梁子昂送回?去后,两人才又?回?去。

车辆穿过浓重的?夜色,不出二十分钟回?到锦绣新城。

回?去时季枚不在厅里,大约已经歇下了,两人轻手轻脚回?到二楼。

两人虽然没喝几口,但身上带着闻着不大舒爽的酒气,默契地没有任何亲密举动,各自回自己房间,默契地在同一个拍子上关上各自房门。

三两下洗完澡,上床睡觉。

或许是喝了点酒的?缘故,微醺着,脑子又?有点沉,获得一夜好眠。

容城上方,天边弥漫着透亮的星,夜里的?时间静悄悄地。

翌日。

徐时礼接到了徐父的电话,两人和季枚道了别匆忙买了机票回?去。

季枚以为徐父公司那边有什?么事,没说什?么,亲自把他们送到机场。

机翼滑翔,飞过天际。

午后的航班,云层洁白,天空湛蓝。

下机后徐时礼就走了,两人在机场分别。

温瓷先回?了家,自己在家中看看?书刷刷剧。只不过一天下来看了好几次手机,也没等来徐时礼发来消息。

晚上她在沙发上开着电视机,琼瑶阿姨的?剧当背景音,看?着看?着书,招架不住就睡了。

凌晨三点,温瓷从梦中惊醒,看?见昏暗光线下玄关处站了个人。

她从沙发上起来,揉了揉眼睛,迟缓开口,“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声音因为没睡醒有些干涩。

他没换鞋,走进来,声音很轻,“刚刚。”

温瓷听出来他声音不大对劲,“徐时礼,怎么了?”

他走过来,蹲在她身侧,喉咙干涩,声音带着些许苍白无力,“温瓷……跟我去一趟欧洲吧。”

温瓷觉得他身上有股不可名状的,隐隐的?悲伤。

她几乎没有考虑地说,“好。”

客厅里只开了盏黄色的灯,灯光呈暖色,至上而下洒落,小姑娘脸上细碎的容貌都看得一清二楚,她几乎豪不犹豫地说了好。

徐时礼也毫不犹豫地起身,牵起她的手带往玄关处,等她换完鞋后,带着她直接出门。

温瓷才知道,徐时礼说的去欧洲,这么刻不容缓。

凌晨四点钟。

机场空荡荡,有些森气。

等了许久,广播一道标准广播腔播放“由首都飞往法国圣修伯利的乘客请注意,本航次现在开始办理登机手续,请您到指定柜台办理。”

中途转机一次,从阿姆斯特丹转乘,20多个小时后,飞机落地圣修伯利。

一落地从机场大门出去,门口就有人接。

温瓷牵徐时礼的?手紧了紧,他长睫垂落,解释说,“我爸的人。”

天边飘起了沥沥淅淅的?雨丝,副驾驶有人下车将一把黑伞举过两人的?头顶,同时毕恭毕敬替他们开了宾利车后座门。

清晨,宾利车直抵圣修伯利一家医院,医院外装修跟欧洲古堡似的?,看?起来像是服务很好的私立医院。

法国圣修伯利,徐时礼书房里好几趟往返的?机票存根上面目的地就是圣修伯利。

下车前,温瓷已经猜到了什?么。

他带着她轻车熟路穿过医院前台,走到电梯处,摁下七楼的摁键。

指示牌上用法语和英语双语提示七楼是心内科vip病房。

七楼电梯出来往右直转走到尽头的病房,徐时礼毫不犹豫就推开了门,带着温瓷出现在病房里。

一缕很轻盈的?穿堂风从走廊窜进病房里。

许是私立医院环境方面到位,病房空气中药水味消毒水味不重,闻着不难受。

中间的病床上躺着的?病号是个老人,两鬓花白,双目紧闭,鼻中插着呼吸管。

床头呼吸机滴答滴答作响,屏幕中显示出生命线,波折起伏让人心里骤紧。

这是徐时礼外婆。

在飞机上时徐时礼告诉她的。

季枚一直不知道,这次徐时礼和徐父做了决定告诉季枚。

人已经在打飞的?赶来了。

至于徐父,还在国内,说是处理了手头的工作过来。

季氏破产后,两老举家搬迁欧洲,就此定居。

因为联姻告败,二老这些年一直生气,不大愿意见季枚,一年前就下了几次病危通知,那时搭桥手术徐时礼来过几次。

这次下病危下得急,入院也入得急。上次给徐时礼外婆做手术的教授人在外做学术,徐父已经打电话过去把人请回?来了,人还在路上,没到。

突然,身后响起充满疲态的?老人声音,“你来了啊。”

老人柱着拐杖走进来,走姿显稳态,隐约可见年轻时企业家风范,他手里还拿着几盒常用药,发现里头还站了个小姑娘时,怔了下,眉眼舒缓开来,“你外婆知道一定会很高兴。”

徐时礼喊了声“外公”,轻声说,“上次答应过外婆的?。”

听见这话,温瓷悄悄看?徐时礼一眼,没多久收回目光,也跟着徐时礼叫了声外公。

徐时礼外公冲她伸手,一个正式而富有礼仪的?打招呼,很有大家风范。

温瓷把手握上去,“外公好。”

老人的手生了薄薄的?茧,厚重且有力量,轻轻地与她握了一下。

知道现在不是寒暄的?时候,简短地打了个招呼就把重点回到徐时礼外婆的?病情上。

“医生说必须尽快手术,心脏功能正在衰竭,要重新搭桥,拖一分钟手术成功率就成倍降低。”

徐时礼抿了抿唇,“电话里说成功率不超过百分之?五十?”

“是,你外婆年纪大了,本就经历过一次手术,现在各项指标都不大好。不能拖了,过了今天手术成功率就会低于百分之?二十五。”

此话一出,很容易引发沉默。

五分钟后,徐时礼接到徐栋电话。

挂断电话后,徐时礼对上外公殷切的?目光,声线斯哑,“教授已经下飞机,手术两个小时后就能开始。可以让医生过来把外婆唤醒了。”

站在一旁的?温瓷心情沉沉,心疼他,怕他要经历这些。

进手术前的?最?后一次唤醒,大家心照不宣,都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若是手术不成功,那就是最后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