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怕一个忍不住弄死她

此时是下午,风月堂没那么早营业,姑娘们还在睡觉呢,牌匾已经更名为百花楼。

那时的勾栏院起名都是有讲究的,暗含着消费定位,名字里带“堂”“院”“馆”的都是上等的,而“楼”“店”“室”则要相对下等些。看来风月堂转让得太急,接盘的主人并不理想。

看到厉少帅的车牌,门口打盹的龟公顿时一个激灵惊醒了,扯着嗓子喊:“我的老天,厉少帅来了!”

室内一阵叮叮咚咚,珠宝玉饰相碰,是里面的姑娘急着起来梳妆,各个都穿戴得珠光宝气,期待能拔高自己的身价。偏偏她们又不敢主动勾引,一个个像站岗的那样站得根木头似的。

倒是有个消息灵通点的听说过,在这里还叫风月堂的时候,有位前辈装作站不稳摔倒,被厉少帅扶稳后成全了好事,于是大胆地也装作“哎呀”一声就往前倾倒。

旁边的人听到她这么娇滴滴的一声,都是老油条哪能揣测不到这等勾人的心思,于是纷纷模仿。一时间,矫揉造作的哎呀声此起彼伏,厉堇元军靴所到之处,便像是打保龄球一样全倒。

郭节跟着后面,心中暗自不满,平常小爷在你们这砸这么多真金白银,也没见你们如此隆重的欢迎式。

厉堇元目不斜视,直接上了二楼,步入最里面的那间房。

床头柜旁的电风扇还在转悠着,刚刚住这间的姑娘下楼下得急,解暑热的风扇还没关。

郭节在旁边聒噪着表忠心:“少帅,您放心,在这金城,就算掘地三尺,弟兄们也会帮你把人找出来。”

厉堇元缓步丈量着,忽然一手掀翻了抵墙的席梦思,目光一寒,锁定在床下的暗阁。

床下竟然别有玄机!

郭节脸色一变,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那一夜厉少帅可能被人设局了。

也代表厉少帅在床上的表现,可能被人盯梢了。

更甚至,厉堇元这个名字,本来就是社交圈引人八卦的焦点,要是被人窃听偷拍的资料传出去……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说明那一晚那个女人的身份、动机都不单纯。

“飒——”厉堇元利落地拔枪抵着郭节的脑袋。

郭节满头大汗,惊恐得连解释的话都不敢说,毕竟那一夜是他劝少帅来到这里。

“嘎吱。”清风乍停,床头的电风扇因为故障,扇叶卡住了。

厉堇元侧头,忽然将枪头一转,直接射向电风扇的底座,一阵火药味弥漫,坏透的电风扇像跳崖似的掉到地面上,骤然四分五裂。

厉堇元的眼神可怖,眼底所有的温柔早已蒸发个干净:“从今天开始,不必找那个女人了。”

“不、不找了?”

“不然我再见到她,怕一个忍不住弄死她。”厉堇元面色铁青地走出房间。

郭节心想,厉少帅到底是留了情,给自己的第一个女人留了一命。

两人回到车上。

郭节战战兢兢地启动汽车,但忽然脸色一变,发现自己本来放在副驾驶位置的血检结果被人翻动过。

“少帅……”

“回帅府。”厉堇元并不意外,投毒暗杀自己的人,总要关心自己过了这么久怎么都还没死。

帅府占地两万平米,由庄重雄浑的三个主要建筑组成,分别是左院、中院和右院。夏日炎炎,府里的花园种了不少荔枝树,硕果累累,仆人们正在采摘。

“老太太今日出门还愿去了。”家中的佣人抱着一个箱子,向进门的少帅汇报道。

厉堇元沉着脸点点头,之前自己中毒,老太太忧心不已,天天往宫华寺跑,说那里许愿灵验。

“箱子里装的什么?”闻着有股海腥味,他平日多在军队吃住,老太太在家一般是食素的。

“这是密斯鄂的。”

密斯是英文里小姐的意思。

客厅沙发上,一个贵族模样的女子怀里抱着一只白猫,面前的大理石茶几上摆满了琳琅的甜点,约莫有三四十种,一个男听差正提着珐琅茶壶为她倒红茶。

黑长发烫成许多簇细卷儿扎高,身着繁复的欧式宫廷掐腰伞裙,酥胸半露。但那张容颜秀丽的脸,却是东方人。

厉堇元走到她身后时,她没有意识到,正抱起最近又肥了一圈的猫咪教训:“怀特,你以后不准挑食了!等少帅过阵子好全了,我可不能像现在这样每天派人包渔船,给你专门捕捞活银鱼,那东西出水就死,光靠我养不起你!”

她就是厉堇元在毒发第七日终于找到的天下第一毒医的关门弟子——鄂东娇,年纪轻轻,一身医术老道精湛。这阵子,吃住都在帅府,开支不菲。

此时,厉堇元冷冷出声:“酬劳方面你放心,余毒清除之后,任你开价。”

今日医院的血检结果显示,他现在的体内只有少量余毒,不再有性命之虞。

一听到厉堇元的声音,鄂东娇连忙抱着猫回头,却见他已经朝着二楼书房上去,忍不住嘀咕道:“开什么价啊!师父临终前规定了我每回治病只能收一个大洋,哪比得上你家老太太去寺里还愿都带着一箱大黄鱼。”

听见说到“鱼”,怀特又兴奋地探高头,喵喵叫起来。

鄂东娇气得一巴掌按下它的猫脸:“大黄鱼不是鱼,是十两重的金条,吃下去撑死你!”

一人一猫的声音很小,殊不知厉堇元耳力非凡,正在上楼的脚步停下来,略一思忖后便道:“既然如此,你准备一下,以后做我的姨太太。”

“做你的什么?”鄂东娇愣着,怀里抱着的猫掉下来。

厉堇元继续提步上楼,仿佛宣布的只是一件小事:“最近我带兵出去一趟,七天后回来抬你。”

对方几次暗杀行动都失败,只有这次用毒有了点成效,今后必定会再接再厉。

鄂东娇这等医术,确实值得他把人留在身边。要想不引起对方警惕,抬姨太太是最好的办法。

“没问题!”鄂东娇一口答应,人已经提着裙角疾步跑上楼,拦在厉堇元面前,笑意吟吟地伸出手,“对了,我听郭副官说您最近买了个鸽子蛋大的钻石戒指,别藏了,给我吧!”

那么大一颗钻石若换成钱,余生至少养猫应该够了。

师父临终前只规定了她收多少诊金,可没规定她收多少聘礼。

“不是你的!”厉堇元面色一沉。

“不是送我的?我不是你抬的第一个姨太太吗!!!除了我你还能送给谁?”鄂东娇气呼呼地双手抱在胸前,“那我告诉你,你抬我当姨太太,管我买买买,管我的猫吃吃吃,但休想碰我。我浑身上下哪哪是毒!”

“我娶你,不是为了碰你。”厉堇元不悦地纠正。

戎马生涯,他只碰过一个人,只想过娶她,奈何是个小骗子。

更可气的是,他连这个小骗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