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道士上炕(九)

万乐回了自己租的出租屋,刚把书包甩在床上,顺势躺下了,就接到了师父打来的电话。

万乐:“师父啊。”

“徒儿啊,乖宝,”师父说道,“俩月了,找到了吗?”

万乐:“没有。”

师父诚恳地问道:“那你这俩月干啥了?”

万乐想了想,说道:“我这次数学考了138分。”

师父:“?”

师父问:“我派你是去学习去了吗?”

万乐也满心无奈:“没办法啊,毛也没摸到一根,我实在没事干,只能学习。”

师父在电话这头忽然有些惊恐,说道:“你不会要考上大学吧?”

万乐:“?”

“不知道啊,”万乐对自己的前途两眼抓瞎,他说,“反正学习挺简单的。”

师父说:“不行啊乖宝,千万不要让文化武装了你的头脑啊。”

万乐:“那你倒是找人来帮帮我啊!你以为我愿意天天上学啊?我还得做早课,比他们累多了。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你今天就把我二师兄派过来,我想回家。”

“你二师兄最近忙,”师父说,“我可以把大师兄给你送过去。”

万乐:“大师兄是只狗啊,我要一只狗干什么!?”

师父:“它长年累月听咱们读经论道,早就已经有灵性啦。”

万乐算是听出来了,师父根本没打算帮他忙,懒得多言,说道:“师父,多吃饭,多读经,注意身体,我挂了。”

师父:“唉,等一下,先别挂,为师这次给你打电话是有事要讲。”

“讲。”

师父有些担忧:“我今天没啥事给你算了一卦,算出你最近要和人打架,是不是逞凶斗狠去了?”

“能不能别天天算我了啊,”万乐说,“我这命就这么薄,还算?你是不是怕我活到八十岁啊?没有和人打架。”

师父:“那就好啊,师父告诉过你,咱们这种人是不能用自己的本事欺负麻瓜的啊。”

万乐:“知道了。”

师父:“征凶的事情你也别太着急,万事万物自有因果造化,这么多年了,中华上下五千年,也没被它断绝了,为师想着怎么也死不在咱们手上,急也没用,慢慢来吧。”

万乐心想除了等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便答应了,又听他叮嘱了许多句才把电话挂掉。

万乐这些天其实心里一直有一件事情弄不清楚:万乐的师承并不是多么显赫,师父一直说他天赋一般,只是其他师兄弟们更是白扯,矮子里拔高个,万乐就成了他的得意弟子,虽然说如此,但是讨伐征凶这样的事情,山里仅仅让他自己来,好像是有些太不像话了。

按理来说,正一派,全真派这样的大家也应该是派出了些什么人的,但是师父也从来没有让他和其他人会合过,说起话来也好像总是藏着掖着,一副自有天意的样子,万乐从中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但是又搞不清楚自己能有什么好图的。

按照日子来算,征凶出世已经是迫在眉睫,师父那边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万乐感觉他并不是这么没心没肺的人,如果真的不在意,何必把他派下山来?

万乐左右想不明白,于是坐起来,掐着手指,给自己卜了一卦。

万乐自己先天不足,命不是很好,是以很少会算,以免越算越差,但是这次确实是让他吓了一跳。万乐也算出了自己最近确实要和人有矛盾,这矛盾还不小,可能会见血,而且他的运势偏凶,很可能因此惹火上身。

不能打架了,万乐心想,得想点别的办法。人算出来的命只是一个大概的趋势,这不是不能改变的,比如说有人算出三月份会死于水运,那他只要远离水源,就可以避开这个灾祸,如果下半年有财运,那就更得好好赚钱,如果动婚,就可以去相相亲。很多时候算命只是自己在当下能做些什么。命运二字,命不是不可改的,运才是没办法左右的事情。

万乐实在是看不惯姜琦的做派,怎么能惩罚这些混混呢?万乐躺倒在床上想了想,突然心生了一计。

子夜,烂尾楼。

万乐背着书包,塞着耳机,把自行车骑到了楼下,

他手里拎着一根皮质挂绳,绳上拴着一只碧玉烟壶,这东西很漂亮,但是不怎么值钱,做得工艺也很简单,只是刻了一个古代美女。正是万乐去骆文端家驱鬼的时候见到的那只。

烂尾楼只有三层,最上面那层的楼梯堵死了,万乐把耳机摘了,顺着楼梯上去,发现还没有人来,万乐身手敏捷,顺着脚手架爬上了三层的天台,然后往下望了望,一条街的风景一览无余。

夜色很浓,今天天上没有星星,四下静悄悄地,从天台上看,只剩下几盏路灯,被树冠盖住,这周围是一个公园,居民楼很少,一眼看下去,空旷寂静,一个人都没用。

万乐手里甩着鼻烟壶,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此时是十二点二十分,街角走出来了一个人,他眼神非常好,看见是姜琦。

姜琦身后还跟了四五个人,有两个是他们班里的,还有两三个不认识的,看上去也不像是学生。万乐其实有些意外,他没感觉姜琦能找来这么多人。

万乐站在房顶,他们没看见,却看见了万乐的自行车,姜琦踢了一脚,往楼上看了一眼,然后说道:“已经来了?”

“还是按照原计划,”姜琦把烟掐灭了,在脚底下踩了踩,然后问道,“东西都藏好了?”

身边的男生从腰间露出了一根棒球棒,姜琦点了点头,确认了一下自己裤腰带上别的东西,然后说道:“不跟他多墨迹,进去就揍就完了,困死了,作业还没抄。”

万乐坐在天台上晃荡着脚,也有点困了,打了个哈气。

身边的人说道:“抄谁的?骆文端怎么办?”

“他妈的,”姜琦一提起骆文端就恼火,说道,“瞧不起老子,等着吧,下个就是他,有他好受的。”

“他好像家里有钱,”朋友也看了眼楼上,不着急上去打架,吸了口烟,说道,“和万乐他们不一样。”

姜琦说:“有钱什么啊,我都打听好了,他啥也不是。”

万乐从上面能把他们的交谈听得清清楚楚,他听着一愣,往下看了眼。

姜琦说:“我姐是骆文端他弟弟幼儿园的老师,骆文端家里还有个弟弟,是他后妈生的,那才是家里的继承人。”

“他家是北京过来要开翡翠工厂的,”姜琦说,“有点钱是没错,但轮不到他,不然他学习那么好,为什么不让他留在北京,非要他来咱们这?谁也知道在这的话,考大学就费劲多了。”

朋友也好奇骆文端,他说道:“骆文端还有弟弟?”

“才四岁,”姜琦说,“我当时还纳闷了,我也是和我姐聊天聊起来了才知道,她给我说幼儿园来了个小孩,家里有钱,啥都用得最好的,姓骆,你说巧不巧,骆文端也是新转来的,我一对就对上了。”

朋友说:“他家到底多有钱啊?”

“搞不清楚,”姜琦说,“想自己开公司的,多少都有点家底吧,他后妈长得特漂亮,每天穿得骚得很。”

万乐在上面面无表情地听着,他们把烟抽完,便要上楼,万乐却看见街角又走出来了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生,定睛一看正是武韫。

虽然武韫是今天这件事的主人公,但是万乐也做好了武韫不会来的准备,如果不来也是人之常情。

武韫正好碰上了姜琦,老远就停下了,看见他带了一大堆人,当即说道:“你说过不带人的。”

“和你无关了,”姜琦装出一副老大哥的样子,一挥手说道,“快滚,别吓尿裤子。”

武韫怀疑地看着他,说道:“你又搞什么花样?”

姜琦问:“你不知道?”

“万乐要替你出头,”姜琦说道,“他没告诉你?”

武韫却是压根不知道这件事,说道:“万乐?”

姜琦踢了脚万乐的自行车,示意他已经来了。

武韫向上看了眼,没有看到万乐的人影,姜琦说道:“他是不是看上你了?”

万乐:“……”

武韫茫然了,那一刻估计心里也动摇了。那一刻万乐几乎听见武韫心里问的那句:“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