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燕宁一怔:“……你说什么?”
“……三皇子很可能还活着。”牧轻鸿闭了闭眼,既要说,便一次说个明白。他撩开破碎的帷幔,坐在燕宁的床边。
燕宁直起身,靠着床头,跟牧轻鸿对上了视线:“你如何能确定?”
“不能确定,所以说‘很可能还活着’。”牧轻鸿说。
燕宁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抿了抿唇。
“不过……这次领军进攻的头目长得和太子一模一样,据见过太子的人说,他声音也很像。”牧轻鸿眯着眼,似乎在回想那个时候的场景,“不是替身……是易容。”
“易容?”
“嗯。”牧轻鸿看着燕宁,缓缓道,“但那易容之人的手法并不算精致,之所以能那么像太子……”
“——是因为那人本身的面貌就与太子相似。”燕宁接口道,几乎是一瞬间,她就明白了牧轻鸿言下之意,“那人可能是……三皇子。”
燕王虽然子嗣众多,但长孙皇后嫡出的孩子,除却燕宁这个‘冒牌货’,唯有太子燕瓷一人。其余皆是嫔妃的孩子,自然与太子不甚相似——但三皇子是个例外。
大约是因为三皇子的生母高贵妃便与长孙皇后长得相似,三皇子也与太子十分相像,只是二人气质迥然不同:太子从小被当做储君教养,为人正直,如清风明月般,令人见之心喜;而三皇子自小便叛逆无比,又是个浪荡子,气质自然显得桀骜而狂放。
平日里两人虽然五官相似,但因着截然不同的气质,也没人会将二人弄混,但若是三皇子故意装作太子的模样……即使是与他们朝夕相处的燕宁,也很难保证自己能在第一时间分辨出二人的不同之处。
燕宁想了想,还是固执地说:“即使如此,现下还不能确定。”
牧轻鸿这一次没有反驳她,反而伸出手,理了理她睡觉时凌乱的额发。
“嗯。”他说,“等确定了,我会告知你的。”
“在此之前……好好休息吧。”牧轻鸿又道,“若一直这样下去,是经不起长途跋涉的。”
“……长途跋涉?”一听牧轻鸿这话,燕宁顿时顾不上理他撩自己头发的手,连忙问道,“去哪儿?”
“回梁国。”牧轻鸿轻描淡写地说,“等燕国的战事告一段落,我们就该回去了。”
“我们?”燕宁不可思议道,“我和你?一起回梁国?”
“嗯。”牧轻鸿肯定了她的疑问,言语间轻描淡写地仿佛这只是件不足挂齿的小事,他解释道,“梁王死了,我们要尽快回去通知朝臣这件事。”
“是这样。”燕宁懂了,也是,她杀了梁王,这样大的事情,牧轻鸿大约是做不了主的。作为一个阶下囚,她合该被带回梁国,由梁国的朝臣处置她。
虽然她在动手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个消息,还是一呆,忍不住问道:“我杀了梁王,按你们梁国的律法,弑君之罪,该如何处置?”
“处置?”牧轻鸿反而皱了皱眉,他将燕宁上下扫视了一遍,那眼神轻飘飘地,“梁王是被燕国三皇子率领的起义军杀的,与你何干?”
燕宁又是一呆,她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但牧轻鸿面上的表情是风轻云淡的,他说‘梁王被三皇子杀了’的时候,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淡然。
没想到牧轻鸿捏造事实的时候还能如此理直气壮,若是梁王的死因被他如此揭过,对燕宁全然没有坏处,因此燕宁也很识趣地没有反驳。
但——若是这样,牧轻鸿为何还要带上自己?
若按照梁国的惯例,踏平一个国家之后,虽然这个国家都归梁王所有,但梁王往往不会带人和物品回梁王,反而会留下一批人来管理这个国家,只有偶尔想到时,梁王就会亲自前来巡视一圈自己的战利品。
即使梁王死了,这个惯例也该延续下去才是。
燕宁心里疑惑,于是便跟牧轻鸿说了。
只是这句话一问出,她就立刻意识到,作为一个阶下囚,似乎不应当质疑对方的决定。
然而牧轻鸿倒是比问问题的燕宁还没有自觉,只是淡淡道:“自然是因为我要回梁国。”
言下之意便是,所以你要跟我一起回去。
其实燕宁早就发现,如果自己对牧轻鸿表现出温和的一面,牧轻鸿还是很愿意亲近她的。
事实上,作为一个名冠大陆的美人——这是九国一致的评价——燕宁一向对自己的样貌很有数。就像许多人说美貌是女人的武器那样,燕宁对此虽然不置可否,但到必要时刻,她也毫不吝啬要以自己的脸达成目标。
既然面容是上天赐予的,若不好好利用,岂不辜负上天美意?
所以,在燕国城破之后,虽然她的脑海中也只有一个模糊的想法,但在见到牧轻鸿的第一面,她也就那样做了。
但牧轻鸿看起来并没有被她引诱到——这样说也不太准确。之前燕宁总觉得是牧轻鸿喜怒无常,但渐渐地,她与牧轻鸿接触多了,就逐渐发现,虽然牧轻鸿时时表现出不在意的模样,但——他对燕宁有一直异样的纵容。
无论是之前燕宁想偷他的腰牌,还是太子的葬礼,或者是燕宁刺伤他的那一下,牧轻鸿虽然勃然大怒,但永远是雷声大,雨点小。
于是燕宁眨了眨眼,直白地拒绝道:“我不想去梁国,太远了。”
她说得没错,梁国太远了。燕国位于大陆的南端,地处物产丰饶之地,气候温暖湿润,而梁国却与燕国截然不同。
再往前数几代,梁国都被称为极北苦寒之地,就连流放的犯人都不会去到那里,无他,实在是那地方土地贫瘠、天寒地冻兼之时常有野兽出没。那时的梁国,还是大陆上最弱小的国家,然而也没有人肖想梁国,人们就连占领那里都不屑。
但比起地理和气候,燕宁更不习惯的是,离开燕国都城。身为公主,虽然她博览群书,但却几乎从来没有离开过皇宫这一亩三分地。
即使从情感上来说,她也不愿意离开这个她长大的皇宫——即使现在它变成了亲人的葬身之处。
然而牧轻鸿这次没有妥协,他垂下头看了燕宁一眼,也很直白地道:“你没有选择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