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圣诞夜。
洁白的雪花自深蓝色的空中飘落,拂过已紧闭的商铺外装扮华丽的圣诞树的树梢、路过了来去匆匆的绅士们的宽帽沿、穿过刚从华丽的马车上走下来的淑女的裙摆,最后落在了街头一个衣衫单薄少年面前。
少年紧了紧对他来说过于宽大的大衣,想要阻止寒风往里灌,但却无济于事。
男孩儿叫伯尼·戴维斯,是伦敦这个拥有着全世界最多财富的城市中,最贫穷的人之一,住在整个伦敦最破败的地方——玛丽小巷。
他的母亲是一名下贱的□□。当然,这也是他听邻居补鞋的老头——戈登说的。他从来没有见过母亲,自他有记忆的那天起,他便开始提着火柴篮子穿梭在伦敦街道上了。
不过,他应该是有母亲的吧!不然,小时候如何能在连老鼠也不屑光顾的玛丽小巷活下来?
关于这样的问题,伯尼也是思考过的,只是次数很少。毕竟比起思考记忆中不存在的母亲去哪儿了,他还不如思考该如何赚到明天的面包钱来的实在。
一辆宽大的马车从他面前驶过,带来了一阵凉风,伴着车上小男孩儿得到了心仪的圣诞礼物的笑声。
伯尼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伸手扯了扯头上已打了两个补丁的帽子,提着篮子朝后挪了挪。
他抬起头,看着满天的飞雪,又低头看了看篮子内还剩一半的火柴,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今年圣诞又得饿着过了……
伦敦郊外,一辆精致、奢华的马车驶进了一座灯火通明的巨大的庄园内。
在看清马车上的满月玫瑰的标志之后,庄园的管家连忙转身去通知正在为宴会开场做准备的庄园主人。
“先生!先生!那位大人到了!”
金碧辉煌的书房内,英俊年轻的主人正在练习准备好的圣诞致词。听到管家的惊呼,他十分不悦的职责道:“格雷格先生,不管是哪个家族的家主来了,哪怕是亲王到来,你都应该保证你的风度!你得明白,你的举止代表的不止是你个人,还有整个卡特家族!”
闻言,管家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但额间的汗依旧不停的冒:“是、是!可是主人……我想,您应该出去迎接一下!”
年轻英俊的主人不耐烦的问道:“哪个家族的?需得我亲自招待。”
“是、是那位我等不敢随意称呼其名讳的……”管家的声音已经开始发颤。
闻言,年轻的主人立马起身,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管家:“那位大人?他、他来了?”
“是、是的……”
年轻的主人瞳孔一缩,那原本茶色的瞳孔瞬间变成了暗红色,他慌忙的整理了自己的仪容,接着对管家道:“你快去告诉我的妻子,让她通知所有宾客,准备迎接我们陛下!”
说罢,那位年轻的主人便化作黑烟,消失在了书房内。
“是。”管家对着已空空如也的书房行了个礼,随后也化作黑烟散去。
马车停在了铺了红毯的宅邸门前,年轻的主人连忙上前,单膝跪地行礼,连同他身后的所有仆人一同跪下了。
他的声音因激动和恐惧而开始颤抖:“卡特家族第576代家主——查尔斯·卡特,代表家族众人拜见陛下。”
随后,一位衣着考究的华发、金眸的老人从马车上下来,他冲着跪在地上的查尔斯行了个礼,接着用那同乌鸦般沙哑的嗓子,说道:“陛下让您不用这么紧张卡特公爵。”
闻言,查尔斯一副受宠若惊道:“在陛下面前,不敢失了礼节。”
那华发绅士没再理会他,而是到马车门边儿,恭恭敬敬的站着。
查尔斯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不一会儿从马车里伸出了一支修长的、白皙到不带一丝血色的手。见此,那位华发的绅士连忙上前,伸手托住了那支手。
顿时,恐惧侵略了查尔斯的全身,差点儿惊呼出声!但理智让他恭恭敬敬的低下了头。
紧接着,一个身姿修长的男人从上下来。在他那精致的靴子踏在地上的一刹那,雪花停止了飞舞,空中挂起了一轮巨大的血月,鸦雀们惊叫着在空中盘旋……
查尔斯的眸子再次变得暗红,他努力控制着自已身体的颤抖,怕引起这位大人的不悦。
紧接着,他听到一个优雅、低沉如大提琴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不用这么紧张,可怜的孩子。我对卡特家族的鲜血不感兴趣。”
也是在这么一瞬间,雪花再次开始飞舞、血月消失了,鸦雀再次栖回了巢穴……
“呼——”查尔斯深呼出了一口气,此时因巨大的恐惧而流出的汗水,开始顺着他的额头朝下滑落,而他的衣衫早就湿透了。
风越挂越大、雪越下越急!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偶尔有一辆赴宴归家的马车匆匆而过。
伯尼蜷缩在街角,他搓了搓手,心里想着,要不回去了吧?家里虽说没有柴火,但总外头挡风一些。
只是,当他伸手摸到今天赚的那几个硬币之时,他又坐了回去。
再等等吧!现在商铺都关门了,就剩自己一个买火柴的了,说不定还会有人急着用火柴呢?伯尼想着。
宽敞奢华的马车内,华发的绅士看着坐在椅子上,闭着眼、一脸烦躁的主人,机械式的开口道:“主人。虽说我也认为尤利亲王死得其所,但他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闻言,那靠在柔软的鹅毛垫子上闭目养神的,俊美得宛若神祗的男子勾起了嘴角,他轻笑了一声:“你也觉得我需要一个继承者?你也盼着我早点儿死去,是吗?我忠诚的贾莱德。”
“不敢。”闻言,被换作贾莱德的华发绅士低下了头,“只是,您应该需要一位继承者。一位强大的、仅次于您的血族统治者。”
“统治者,只能有一个。”
闻言,贾莱特没在答话。虽说,他面前的主人说时依旧带着笑意,但数百年的管家生涯让他知道,主人生气了!
一时间,两人陷入了沉默,车内安静得只能够听见车轮转动的轱辘声。
又过了一会儿,那位靠在柔软的鹅毛垫子上闭目养神的主人,睁开了他那双如碧潭般清澈的绿色的眸子,对贾莱德说道:“你说的对。或许我真的需要一个继承者,免得那群老不死的再来烦我。”
可血族内最年长的不就是您吗?贾莱德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就在这是时,马车突然一个踉跄,被震了一下的男人紧蹙着眉、分外不悦。
见此,管家连忙问外头的车夫:“发生了什么?阿道夫先生。”
“抱歉主人……一个卖火柴的年轻人突然从街边窜了出来,我没注意到……”车夫回答。
“你没事儿吧?”车夫问道。
“我……我站不起来了……”只听外头一个温润的声音颤抖着响起,他在害怕。
“可……可我明明没撞到你呀!”
“您撞到我了,先生……您撞到我了……我、我都站不起来了。”
听到这里,管家对主人道:“骗钱的。”
“嗯。”主人饶有兴致的回答,“而且肯定是第一次,应是实在没钱渡过这个圣诞了吧。”
接着,管家冲着外头的车夫道:“给他一枚金币,让他离开吧。”
“好、好的。”车夫答道。
“慢。”主人开口制止,接着转头对贾莱德道,“我向来讨厌欺骗和威胁,骗我给钱也算。”
接着,他便起身出了马车。
伯尼抱着装火柴蓝子蜷缩在地上,他现在浑身都在颤抖,因为恐惧。
倒不是害怕这位有钱的贵族揍他,他现在是骗子,应该揍!
他害怕的是——自己现在是一个骗子……
可、可如果他再赚不到钱,他会死掉的!他会活不过这个冬天的!已经三天了……已经三天没有吃过东西了……这几天赚的钱,也只够买半块儿面包……
“呀!还是个孩子。”一个低沉而优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应该是马车的主人吧,他出来看究竟是谁想讹诈他的钱了吗?想到这里伯尼颤抖得更厉害了。
对不起……对不起……
“啧啧啧!可怜孩子,站不起来吗?”
“是、是的……先生……十分抱歉……我……”伯尼忍不住哭了出来,因为恐惧、无助和愧疚……
见此,那位主任转头看向了管家:“他讹诈我,他哭得这么伤心干嘛?”
“抱歉,主人。人类的情绪我现在也不能完全理解。”管家答道。
英俊的主人沉默了,除了他们三人,剩下的便是那昏黄的煤油路灯的光,以及漫天满地地雪。
少年的啜泣声回荡在整个街道,不知是哪个孩子遗落在街道边的八音盒,正放着欢乐颂。
这时,年轻的主人眉头一皱,看着少年的眼神多了几分考量:“莱恩特家族?”
闻言,管家道:“不,他只是个人类,我的主人。”
“那又如何?”年轻的主人上前,蹲下身,轻轻拍了拍男孩儿的头,接着问道,“还好吗?孩子。看样子你伤得很重。”
没有预料之中的毒打,这意料之外的关心让伯尼更加难受。算了吧……饿死就饿死,总比消费他人的善良来得好。至少,还被人关心过不是吗?
想着,伯尼从地上坐起身来,低着头像面前的人道:“非常抱歉先生……其实、其实我……”
“我想我能够帮你,孩子。”
“不……先生……其实我……”伯尼在想着该如何向这位先生解释自己的行为,根本没有注意到面前的男子变得血红的眸子,以及微启的薄唇间,若隐若现的獠牙。
“我可以帮你,可爱的孩子。”英俊的男人将瑟瑟发抖、不断抽泣的少年从地上拉起来,搂进了自己的怀抱,双唇开始在少年细腻的颈边徘徊。
“先、先生?”少年感觉到了异样,一时间心里有些恐慌。
“别怕……别怕……很快就结束了。”男人在少年耳边呢喃道,接着他露出了他尖锐的獠牙……
“啊————”
一声惨叫回荡在伦敦夜空,惊醒了伦敦正在沉睡的那群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