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吧。”

花烟听得远处那声音愈发靠近。

“出来吧。”

此刻，那声音已经在柜门外了，只要那人伸手拉门，花烟必定暴露。

与其被他强行拽出来，倒不如自己走出去。

“你倒是聪明，知道我会来。”

花烟推开柜门，掸去身上灰尘，笑道。

“千方百计跟星云换了位置，不就是为了要来坤宁宫瞧瞧吗？”

李淮安自顾往前走，似乎是很嫌弃屋内那灰尘。

“你认得我？”

李淮安盯着花眼，神色古怪。

“我自然认得你，月如素，是吧？”

花烟松了一口气。

“那你为何晓得我会来这坤宁宫？”

花烟反问道。

“你认得花烟，跟她关系亲昵，在她离世前，你一直抗拒参加这些宫宴，暗地里的手段倒是玩了不少，等她离世后，你才愿意参加这些宫宴，不是为了查她死因，还能因为什么？”

李淮安眼神阴翳，看得花烟心里发毛。

“你可曾想过，是因齐贵妃没了，月尚书觉得我会跳舞，才给了我这个见你的机会，只不过是希望我能够再成个盛宠无双的月贵妃。”

李淮安继续打量着花烟，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代替她的。”李淮安围着花烟转了一圈，“你这样的，反正是不行。”

“我倒也不大想行。”花烟被人这般打量着，很是不适，“所以你就是为了我这样一件小事，抛下了满厅客人，独身前来了？”

“你觉得呢？”

李淮安反问道。

花烟反客为主，轻车熟路入了内室，点上了一生了厚厚灰尘的油灯，如今时间久了，里头的油所剩无几，混浊不堪，不过点上这一时半刻，也是足够了。

“我觉得？我觉得你是心虚。”

花烟随意擦拭了那凳子上的灰尘，便是坐下，悠哉看着李淮安。

李淮安并不曾跟进来，只愣愣站在后花园中，隔着灯火瞧着花烟，神色古怪。

不是因为心虚还能是因为什么，花烟不相信。想不到这满手鲜血之人，还是会怕鬼神。

“此话怎讲？”

李淮安眯着眼，还是不肯进内室。

“若是你问心无愧，我来便是来了，与你无关，我也查不出什么线索。然你却偏偏来了。”花烟顿了顿盯着李淮安面色，他站在暗处，花烟并不能看得清楚，“再有，你现在，不敢进来。”

李淮安听罢，却大步流星的进了来，也不管那凳子上到底有多少的灰尘，就这样坐下了来。

“我来，不是因为心虚，我不敢进来，也不是因为愧疚。”李淮安道。

“嗯？”

花烟笑了，李淮安此刻神色低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这些年过来了，花烟从不曾见到他这般复杂神色。

“对阿烟之死，我问心无愧，不说其他，就是她那张脸，我也舍不得她死的。”

李淮安这话说得轻浮，然花烟确实是相信了。

毕竟他对那张脸的情谊，不是假的。

“所以你为何而来？”

花烟不动声色，仍旧装作一副怀疑模样。

“她的死，确实有蹊跷，我如今也查不出来，在民间走动也不方便，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李淮安长叹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要查？”

“因为我爱她。”

爱她的那张跟无忧生的一模一样的脸。

李淮安吞下了后半句。

只是他不曾想到，眼前这人却是那个他口中深爱的齐贵妃。

“你爱她？哈哈哈哈哈。你爱她？你说你爱她？”

这是花烟听得最最好笑的笑话。

李淮安皱起眉头：“怎么？你不相信？”

花烟连忙摆手，强忍着笑：“不不不，我是相信的，只是我不大相信皇帝会有真心。若是你真的爱她，那日你不会问我叫什么，也不会火烧了她的。”

“她本就得生的干脆，若是她自己知道，也是愿意被火烧了干净的。”

李淮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你倒是，了解她。”

花烟已经不相信眼前人了，但大约他是真的没对自己下手，继续再查他也没什么意思。

不知为何花烟松了一口气。

几年夫妻情分，这人还不算太绝情。

“所以，你帮不帮我？”

“凭你手段还需我？”

“你在江湖手眼通天，我在宫中受限，我不动你已经是看在她的面上了，你最好懂。”

李淮安此刻不知应该说些什么，却是忽而冷淡起来。

“你当真想知道她死因？”

“自然。我也想知道谁在这宫中，能动我的人。”

花烟盯着李淮安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模样，确实忽而觉得陌生了。

“好。我答应你，若是有什么事，直接嘱托我就是。”

李淮安愣住了，许久才回过神，只说了一句：“你和她真的很像。”

……

等到花烟回到宴会上时候，已经是许久之后了，那些各家小姐一早就是结束了才艺。

按理说这时候正是用膳时候，花烟也不耽误，桌上恰好又是花烟喜欢的几样。

龙井虾仁，水晶蹄膀，芙蓉蒸蛋，小白菜汤，还有些糖糕甜点一类，花烟百吃不腻。

然环顾四周，旁人吃的却与花烟半分不相同。

葱爆羊肉，清炒时蔬，蒸鱼，芋儿鸡还有几样花烟没看得清楚，但绝对也不是花烟桌上这些。

花烟瞧了一眼那龙椅上人，却见他也不看自己，只是自顾饮酒。

大约是他嘱托换了的吧，也算是警告，毕竟这是花烟最喜欢的东西。

花烟才吃了没两口，忽而周雪儿便是款款走了前来。

“妹妹今日可忙，若是无事，等宴席散了，等等我吧，我们一同走可好？”

花烟愣了神，却也不好拒绝。

“好。”

“那妹妹记得，千万要等等我才是。”

周雪儿说罢，转身便走，只留得花烟一人心神扰乱。

今日怎么这般莫名其妙，总是遇上些莫名其妙的事。

花烟无意一转头，又瞧见了龙椅上那人，浅笑着，紧盯着自己，像是在盯着什么猎物一般。

花烟不敢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