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那时玄四见到素素的第一眼，素素不过十岁，生得粉雕玉琢，一身碧色罗裙，眉目如画，却天生带着几分疏离。

“没名字。”

玄四不爱说话。

彼时玄四刚刚十二岁，父母双亡，家道中落，原先家中开武馆，被某些狗官仗势欺人，抢来了生意，一把火，将家中全数烧了个干净，玄四那时去学堂读书，恰好躲过一劫，十二岁，不小的年岁了。玄四一心报仇，得知那狗官整日流连秦楼楚馆，玄四潜入了长相思，想杀死那人。

正欲动手时候，却是被素素撞见，恰巧将他拦下。

便是有了上述那一幕。

“你知道这是何人？你疯了？不想活了？”

“用不上你管。”

玄四连笑都笑不出，只是如是对素素道，转身便走。

“你要是送死不我管，别在长相思下手。若是长相思死了个朝廷命官，我们无处可去了。”

素素抓住了玄四手腕，只用力将他往外拉，心中暗暗道，为何会有如此油盐不进之人，当真是奇怪。

“与我无关。”

那人用力甩开素素的手。

那人毕竟是个男子，两人力量悬殊，素素虽然有些功夫在身上，但是若是比起力气，还是差远了。

素素见拦着那人没用了，只得一扫腿将那人绊倒，有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放在那人脖子处，冷声道。

“你瞧瞧，你连我都打不过，还想杀了那人，是不是很可笑？”

玄四虽说是自幼在武馆长大，实际却是武功一窍不通，儿时贪玩，一直到十二岁都不懂半点功夫，只得凭着一腔热血便是提刀来了，如今听素素这般说，不由得又是闹了个面红耳赤。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玄四扭过头，不再看素素。

“没意思，你要不要加入玄门，学武功？若是能当上杀手，你便能杀了他了。”

素素指了指里面的那人，将玄四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为何要帮我？”

“没想帮你，玄门需要人，你愿意便来，只是当杀手，这辈子都是见不了光了，你可想好了。”

素素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尘，不再看玄四，也不等那人回话，转身便是要走。

玄四捡起素素的匕首，回过神时，恰巧瞧见素素离开的背影，一个小姑娘，是有如此心思。

＂你叫什么名字？＂

玄四朝着那背影喊道。

“我叫如素，你可以叫我素素。”

素素仍旧没有回头，只是丢下这样一句话。

玄四瞧着素素背影，进了最角落的一个小屋子。

等到玄四再一次见到素素时候，便是在玄门了，素素看着玄四被那一群其他的孤儿追着打，毫无招架之力，素素只是看着，不拦着，等到那些其他孩子打完了，素素才走到那人身边，将他拉起来了。

“你还是来了。”

素素看着那人一身伤，似乎有些动容，将他拉到了自己屋子里，给他上药。

“别无选择。”

那人脸上身上都是瘀伤，其他孩子下手并不太重，这些伤不致命，但应该也是疼的。

自幼被当作珍宝一样供着的孩子，此刻受了一身伤，连哭都哭不出，只是笑。

“你大可以叫他们不要动你，玄门又不止是杀手，你可以百部探情报，总比生死不测来得好。”

素素小心翼翼将药膏涂到那人面上的伤口处，轻轻揉着。

“我要亲手杀了他。”

面上的伤口上好药膏后，其余地方素素也是不便。

“那我祝你成功。”素素放下了药瓶，将那些药膏丢给了玄四，转身要走，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上次你还没有回答我。”

“没名字，现在叫玄二十八，以后会进步的。”

玄门中杀手名次便是名号，如今玄门，一共只有二十八个杀手。

“那你想做第一？”

素素问道。

“你说几合适？”

玄四，此刻是玄二十八，反问道。

“四吧。”

素素只是随口一回答，便是转身就走了。

素素不常常去玄门，一来是不爱去那阴森之处，二来是若是常去，怕花烟会察觉，这些黑暗里行事，总归是不要叫花烟晓得了，那人明媚得像是太阳一样，若是叫她晓得了，怕是会难受一阵子。

素素在长相思总是装作是一副身子柔弱模样，不跳舞，也不能习武，那些长相思中有些姐妹便是对自己多少有些不满，总觉得素素不做事，只是装出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来，那时，总是花烟出手替素素教训这些人。

亏得那时候，花烟还以为自己的武功比素素强很多呢，其实花烟不晓得，素素全身上下都是伤，有的是习武摔出来的，有的是被人打的，素素的武功极好。

第三次，见到那人时候，是在大街上，素素和花烟一同在闲逛，准备买些胭脂水粉，不知怎得就是绕到一个小巷子里，恰巧撞见了拿着刀的玄二十八，花烟极快将素素拉走了。

花烟是担心素素被那刀吓到，素素胆子小。

那日下午，京都消息，听闻原本的周太尉，惨死街头，自家马车失控，撞到了墙上，血肉模糊，大家都说是报应。

素素匆忙赶到玄门时候，只看见玄二十八一个人，抱着一个酒坛子，身上酒气极重，红着眼眶。

“素素，那人死了，我报仇了。在马车里，我亲手杀了他。”

＂我是不是个恶人，我杀了他，可我半点都不觉得愧疚，我只觉得畅快，我终于杀了他了。我从他身上，砍下一大块肉，血肉模糊，那血喷洒在我脸上，我以为会是炽热的，会灼人，只是没想到，那人的血是冰冷的，冷的我发寒。＂

“你不是，你不是，是他罪有因得。”

素素轻轻拍着那人后背，安慰道。

玄二十八放下酒坛，转过身，忽而抱住了素素，极用力。

素素知道他喝醉了，不推开，只仍旧轻轻拍着他后背。

“没关系，没关系，不是你的错，是他罪有因得，你不过是，为民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