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对，世上一切都是缘分，若是遇上了什么劫难，便是会遇上更好的了。”

花烟此刻的神色，着实有些恍惚，却笑了。

今晚花烟的胃口很好，前几日花烟身子不大畅快，几乎什么都没有吃，今日不晓得为何，吃了许多，也不觉得有什么不适。

大抵是因为好几日都没能休息了，刚一沾到了床上，小三子便是入睡了，花烟却有些恍惚。

“阿烟，给我讲一讲吧。”

叶寄北今日早就看出花烟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原本花烟就是多愁善感的，为人又是心软的，叶寄北当然也是晓得的，只是叶寄北想不到为何今日花烟如此的神伤，偏偏要收养这个小姑娘。

今夜没有月，被云盖上了，今夜格外的黑，花烟爬到了天台上，只觉得风刮到脸上彻骨严寒，身上传了那些衣裳，却还是有些难受。

“叶寄北，我从前一直以为，我自己是个孤儿。”花烟没什么情绪起伏，只有些微微发抖，大抵是因为天太过严寒的缘故。

“阿烟如今是想起来什么了吗？”

叶寄北心中已经有些猜测了。

“我瞧见了小三子才想起来，我原不是个孤儿。是爹娘不要我了，我三岁那年，被丢到了京都护城河中。我爹娘因为嫌弃我是个女孩。我不是孤儿，我是没人要的孩子，是师傅将我从那冰冷河水里捞上来的，我发了高烧，醒来就什么都忘了，我师傅怕我知道了伤心，才说我是个孤儿的。”花烟略带些自嘲的笑了，“是个孤儿，总比说被丢弃了，来得委婉些。”

叶寄北只是瞧着花烟，安静听她说完了，才伸手抱住了花烟，此刻极暗，瞧不见对方的，只能觉得怀中格外的温暖。

“阿烟。”

叶寄北想要开口安慰，却忽而觉得唇上附上冰冷柔软，只蜻蜓点水一般，便是松开了。

“叶寄北，谢谢你。”

花烟此生从不曾想过自己会对任何人如此的重要，花烟也从不曾相信会有人如此真心的爱自己，在长相思这些年，花烟见过许多许多的虚与委蛇，许多的虚情假意，花烟却还是分不清，只是此时此刻，花烟选择相信，不论日后如何，不论自己还能活多久，都要相信自己的心意，至少在这一刻，两人是相爱的，花烟喜欢叶寄北，叶寄北也喜欢花烟了，便是足够了。

“阿烟，我一定会找到巫医替你医治的，我们会一直在一起，阿烟，你相信吗？”

“叶寄北，我相信你。”

第二日清晨，花烟一行人便是上路了，这几日花烟身子比以前畅快了些，大抵是回光返照了些吧，花烟心中如是想着，却也不敢告诉叶寄北，这几日叶寄北整日担惊受怕的。

“姐姐，你们要去哪里呀？”

小三子是从西边走过来的，花烟叶寄北一路北上要去大夜，小三子自然是不认得路了。

“哥哥是夜国人，要带我们回大夜国玩，好不好？”

“姐姐去哪，小三子就去哪。”

此刻小三子好好洗了个澡，又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倒是生得好看，一双眼睛极有神采，极清澈。

一路上，不知为何，流民越来越多，光是靠叶寄北和花烟那些粮食衣裳，根本救不了几个人，还常有因那些食物争抢起来的百姓，更有甚者，直接拦住了马车，

“老爷救救我们吧，实在是好几日没吃了，求求大老爷了。”

那些流民跪下来，拦住了马车。不是两人不愿意帮忙，只是实在没有的吃了，花烟和叶寄北自己也一整天没吃了。

没法子，那些人拦着不让走，叶寄北原想快些离开，然花烟却又是说那些百姓不容易，只得将自己身上的袄子大氅全数送给了那些人，那些人这才放三人离开。

倒不是因为花烟慈悲心大发，只是自己本就命不久矣，若是能在临死前多救几个人，也算是功德，说不定这件衣裳能救一个冻死之人，自己少活这一两日也是没什么的了。

花烟原本便是如此虚弱了，如今又受了些寒凉，更是不畅快，只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雪越发下大了，马车也不能行驶，花烟这身子，大夜不近，若是叫她自己走过去，怕是还撑不到那地方，便是没命了。

叶寄北叫小三子和花烟先是在马车中等着，自己去寻些吃食。

马车中也并不如何暖和，再加上有些雪飘进，花烟小心翼翼将头探到窗子外面，瞧着外面天寒地冻的，仔细一瞧，似乎那雪白地面上，有个红点，是血迹。

花烟叫小三子将在自己扶着下了马车，那血迹是新鲜的，这雪下了许久了，大抵是刚有人路过此处，受了伤，大约是流民，花烟循着血迹过去，却忽然瞧见雪地中躺着个人，穿着一身盔甲。

“姐姐，那边有个人，姐姐等等我，我去看看。”

小三子三步并做两步跑了过去，伸手在那人身上探了探，随即站起身来朝花烟招招手。

“姐姐，这是个漂亮的姐姐，还没死。”

花烟拎着裙摆，也小心翼翼过了去，只见雪地中躺着一位女子，一身盔甲，发髻全数散开了，手臂似乎受伤了，此刻晕倒在雪地中，将周围的白雪全数染红了。

花烟此时此刻，却是有些站不住，忽而跪倒在雪地中。

战争年代，遇上这般受伤的将士没什么奇特的，女将士也是不稀奇，只是这人的模样，倒是着实有些眼熟。

柳叶眉，悬胆鼻，厚唇，唇无血色，满脸尘土，却仍旧肤若凝脂，这张脸，花烟好生熟悉，却又是觉得，许久不见了。

没想到，生的居然如此相似，若不是花烟自己看得到，甚至不会知道，原来世界上有这般相似的面容，怪道李淮安初次见到花烟时候是如此反应，倘若是花烟自己看到了，怕是也认不出。

实在是太像了，几乎是，一模一样，只是这人不可能是花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