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无奈妥协
不远处的那人,一言不发,兴味懒散的目光就这么静静的落在她身上,似觉有趣,更似在看戏。
长月仅是朝他瞥了一眼,心下了然,想来,让那人帮忙让她入得浴池已是无法。
她继续努力的挣扎,半晌,依旧无果,最后自己竟是累得瘫软在地,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
“仅是努力了一下,便放弃了?”不远处,那人讽然而笑,嗓音依旧慵懒缓慢,但却无波无温。
长月瘫在地上,不言。
她着实是没力气了,全身疼痛依然剧烈。她甚至觉得,此番的自己,满身是血,狰狞难堪,才更像是刚从棺材里爬出的鬼。
“当真起不来了?”周遭气氛缄默片刻,不远处那人略微探究的再度出了声。
长月无心理会,头疼也欲裂,一股眩晕感突然而来,她忍不住紧皱了眉,合了眼。
“身负血仇,口口声声说要报仇之人,却是连这点苦都吃不了?本宫曾见过,有人为了活命,即便是四肢尽废,脖颈喷着血,也能用身子挪动逃生呢。”
他漫不经心的一席话,令长月心底犹如针扎。
她惨白着脸,想睁眼,却突然有些睁不开。
眼角陡然酸涩,触不及防的,竟有温热感自眼角溢出。
这感觉太熟悉,遥想曾经被禁在天牢,她恼怒绝望,也曾酸痛了眼,流干了泪,而今,死而复生,她却是再一次抑制不住的落泪,只悲自己不够坚强,更悲自己不够强大。
她沉默半晌,努力的平复心绪,随即,一点一点的睁开了眼。
头脑的晕眩感再度强烈,然而她却顾不了多少,似在对那人证明,更似在对自己证明,她使出全身之力,再度开始狰狞艰难的往前爬。
她浑身青筋爆出,仅是爬了少许,七窍,竟开始流血。
此际的她,浑然不像个人,狰狞而又凄惨。
奈何她这般拼命,却仅是爬了几步,便无论如何挣扎,都未能再前进半许。
她满身是血,鲜红的血迹沾染在脸,与脸色的惨白形成鲜明对比。
然而纵是模样骇人,她这回依旧未放弃,即便前进不得,也迫使自己拼命的朝前挣扎。
“你这是在寻死?”仅是片刻,不远处那人嗓音一挑,懒散中透着半分冷冽。
仅是刹那,长月只觉周遭空气蓦地震荡了一下,她还未及反应,整个人竟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道提了起来,最后在半空翻转了两圈,直直的栽入了不远处的浴池内。
霎时,水花四溅,长月整个人没入水中,温热带香的水只钻鼻喉,与鼻喉的血水竟是一道蹿入了腹中。
强烈的窒息感惊骇入髓,长月下意识的猛烈挣扎,待从水中露出头,新鲜空气盈来,她忍不住狂吸了几口,待稍稍平复,浑身,才后知后觉的开始微颤。
“清醒了?”这时,那妖异之人再度出了声。
嗓音一落,他再度起了身,雪白的长袍曳地,他开始朝她行来,足下极慢,亦如赏景观花一般,闲情逸致不浅。
长月一言不发,鼻间盈来的水气,微微带香,沁人心脾,此际,也不知是否被这香味所染,本是发晕发沉的头,竟然清晰平静了不少。
她微微抬眸,目光直直的落在那越来越近的人身上,直至他站定在浴池边缘,开始居高临下似是看货物般扫视她时,她才垂眸下来,不言。
“本宫让你死而复生,留你性命,可非让你肆意践踏。”片刻,那人懒散出声,嗓音不若寻常的妖异慵然,反而透着几分不曾掩饰的威胁与冷意。
长月低沉道:“长月方才,并非在践踏性命,而是,在遵从宫主之令,入这浴池。”
说完,不怕死的抬眼望他。
他薄唇一勾,风华的面上仅是魅然笑意,然而那笑容却是不达眼底。
突然,他慢腾腾的蹲了下来,随即,伸手朝长月隔空探来。
刹那,长月身子蓦地被一股力道吸着往前。
她目光抑制不住的一颤,下意识的开始挣扎,奈何未及反应,她身子已是撞在了浴池边缘,喉咙,也恰巧撞进了他探来的掌心。
他的手极冷,毫无温度,待触碰到她的脖子时,指骨便层层收拢。
长月顿觉窒息,蓦地收手抠他的手,然而他却是越握越紧,待长月发觉自己脖子都快被他捏断,死亡与慌张感在骨髓里肆意喷薄时,他突然收住了力道,而后面容微垂,墨发贴上了风宁惨白的脸,低沉邪肆的道:“入了这灵御宫,便已是灵御宫的鬼,若不收敛脾性,胆大妄为,本宫保证,你今后日子,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森凉威胁的嗓音,令长月颤着目光,心虚不稳。
她是真能感觉到的,就在方才,这人对她已是动了杀意。
再者,此人深不可测,既能让她死而复生,定也能让她生不如死。她慕容长月不怕掉了性命,也不怕疼痛折磨,她怕的,是好不容易活了过来,却无法亲手报得血仇,从而让萧意之与晏亲王那些人继续逍遥法外,得意忘形。
心思涌动,长月沉默着,半晌,她开始艰难道:“方才顶撞宫主,是长月之过。望宫主大人大量,不与长月计较。”
喉咙被捏,此番说话,极为艰难,嗓音也难听刺耳,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碾碎了一样。
待这话落下,长月垂了眸,心底似是有什么东西被彻底的挪走了,一股子莫名的空荡与耻辱复杂交加。
她自小便金枝玉叶,从未向任何人这般卑微的说过话,即便以前被关在天牢,即便被牢头打骂,她也会不怕死的扯着嗓音骂萧意之。
而今,受制于人,处境堪忧,她不得不抛了骨髓里的尊严,彻底的诚服于面前这人。
从今之后,她再也不是长月公主了,她若想活着,便务必抛弃以前引以为豪的身份,彻彻底底的让自己成为这灵御宫的一只无温无情的鬼。
不多时,面前妖异之人终于是松开了脖子,那凉薄的指骨一点点的放开,长月猛吸了口气,最后抑制不住的开始咳嗽。
“能认清自己的处境,能屈能伸,倒也尚可,这次,本宫便饶你一回。若是下次再犯,这后果,定非你能承受的。”妖然随意的嗓音,微微带着半分邪笑。
嗓音落下,他已是慢腾腾的起了身,“你先沐浴,好生刷洗。”
长月按捺神色的应了一声,他勾唇而笑,已是转身朝不远处的软榻行去,最后再度斜躺在了软榻上,饶有兴致的望她。
长月心底逐渐松了下来,整个人瘫软的靠在浴池壁,经过几番折腾,身子早似散架般,早无半分力气。
她深吸了口气,开始稍作休息。
这池水透着香气,依旧沁人心脾,然而奇怪的是,浑身的剧痛,竟是莫名的缓解,更有甚者,浑身的血浸入水中,竟不曾在水中留下分毫踪迹,即便是血融于水,但也不可能有这般速度才是。
这水,不一般。
长月如此认定,心底更是略有震撼。
这灵御宫不止是人怪异,连水都怪异。
敛神片刻后,长月开始隔着衣服擦拭身子。
这池水对身子似乎极有好处,长月将擦拭身子的动作放得极慢,为的便是在这池中多呆些时辰。
殿中沉寂,透着半分麻人头皮的压抑。
大抵是洗得太久,耗费的时间太多,突然,那人懒散魅然的出了声,“你若是再不出浴,本宫倒要认为你故意拖延时间。”
他这话并未带任何情绪,亦如走马观花般随意一说。
长月此际却是不敢大意,逐渐从浴池内站起了身。
他懒散带笑的目光在她身上随意扫了几眼,随即便隔空朝她丢开一件雪白长袍。
长月忙伸手接过,他笑得魅然如妖,“换上。”
长月眉头一皱,神色变了变,随即握着长袍从浴池内略微尴尬的爬了出来。
她僵立在原地,朝他望了一眼,随即便缓步朝不远处的屏风行去。
他勾唇轻笑,“一副死人骨,还要需遮遮掩掩的换衣?”说着,嗓音意味深长的一挑,“本宫在用生死蛊救你之时,便已将你看遍。你这副身子,伤痕累累,干瘦无料,倒是比花瑟差的远。”
长月足下一顿,心底再生起伏,连带目光都措手不及的隐隐发颤。
她慕容长月,历来洁身自好,纵是以前与萧意之相爱,也不曾袒过身子。而今,这人竟是看过她身子,甚至还将她当做长安街妓子般来随意评判身材,这点于她而言,无疑是深入骨髓的耻辱。
心绪层层起伏,她硬是咬牙硬忍,未道出半个字来。
半晌,她才重新踏步朝屏风而去,捏着长袍的手,已是紧握成拳。
身后扬来一道漫不经心的笑,那人并未再言话。
长月行至屏风后,便开始褪下湿衣,换上长袍。
这袍子有些大,穿在她身上,倒显得格外空荡,然而袍子上却隐隐有股兰香,淡雅卓绝,这香味,着实与那妖异的宫主气质不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