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煽风点火

那人,容貌清秀,没了第一次相见时的冷漠,反倒是一副我见犹怜的姿态,脸颊上,也透着两抹微红,目光含情似水的就这么凝在萧意之面上,整个人呈现出一副温柔至极的模样。

此际,她正着一袭白裙,裙子略微厚实,那裙上,还绣着几许色泽清雅的花朵,令人乍眼观望,便觉怡心怡情。

大抵是大病刚刚愈合少许,萧意之似是极为关心她,细心的搂着她坐在软榻,而她手中,正捧着一只暖袋,脚边,也正放着一只暖炉。

这种优待,瞬时令长玥神色颤了半许,记忆涌来,却显得冷讽而又嗤然。

这萧意之对待明月的法子,正是以前寒冬腊月他对待她慕容长玥的法子,曾记得,以前宫中天寒地冻,萧意之,也是怕她冻着,即便与她闲聊,也拥着她坐在榻上,并在她手里塞了暖壶,还在她脚边放了暖炉。

以前,她早已陷在萧意之的满腔柔情里,无法自拔,便是到死也未料到,以前萧意之对她百般体贴的法子,竟会,这么如出一辙的出现在另外一个女人身上。

而那女人,此际就这么堂而皇之的靠在萧意之怀里,面上露笑,所有的柔情与甜蜜,似乎都全数柔到了骨子里。

这对狗男女!

长玥心底骤然涌出唾骂,却也是片刻,她便回神了过来,而后随着妖异之人缓步踏入了屋门。

“美人儿在怀,惠王爷倒是惬意。”待入得屋门,稍稍行在长玥前方的妖异之人便驻了足,兴味盎然的出了声,只是那懒散的腔调,竟也卷着几许不曾掩饰的羡慕与嫉妒,甚至还装模作样的透出几丝不曾掩饰的凄凄。

待这话一落,不远处的软榻上,萧意之已是稍稍推开了明月,温润而笑的朝妖异之人望来,嗓音平和如初,“衍公子严重了。明月今儿突然身子不适,略发高烧,因今下午与衍公子相约对弈,是以本王便擅自做主将明月带来了,以便衍公子再为她诊治一番。”

“这就是惠王爷不对了。明月姑娘既是发烧了,王爷岂能将她带过来,该让姑娘好生呆在屋中,再差人吩咐本宫一声,本宫便会奔赴过去了。毕竟,明月姑娘倾城无方,为如此美人儿治病解忧,本宫自不会有半分懈怠呢。”妖异之人再度出了声,奈何他这话却显得有些微微的挑高与吊儿郎当,着实是像个痞子。

明月的目光一直流连在妖异之人面上,大抵是因第一次在醉仙楼相见便已结了梁子,是以此际再见,再加之闻得妖异之人这痞然的话,那娇俏柔腻的面上,顿时抑制不住的绽出了几分微怒。

“衍公子说得极是,倒是本王考虑不周了。”相较于明月的低怒,萧意之却无半分的不悦,那俊美儒雅的面容,依旧和煦朗然,连脱口的嗓音都依旧显得平和如初。

只是待嗓音落下后,他目光则是若有无疑的朝长玥凝来,两人目光瞬时撞到了一起。

霎时,长玥眸中露出了几许冷嘲与戒备,却是片刻,便挪开了目光。

这时,萧意之再度对她平和出了声,“扶玉姑娘的额头怎伤了?”

这话一出,长玥怔得不浅,连稍稍立在她前方的妖异之人似乎都诧异了半许,随即微挑着嗓音朝萧意之兴味盎然的出了声,“惠王爷倒是好眼力,竟还能分辨出扶玉美人儿的额头受了伤。”

说着,他稍稍转身,自然而然的扣住了长玥手腕,随即瞬时一拉,将长玥拉入他的怀里。

他身上微浓的兰花香瞬时盈鼻,长玥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这时,妖异之人兴味盎然的朝她出了声,“扶玉美人儿,惠王在问你话呢,还不快朝惠王行礼,再好生作答。”

长玥心底瞬时一沉,复杂之意也是浓郁起伏。

她满面红肿,亦如这妖异之人说的一样,这萧意之竟能看出她额头受伤,无疑是好眼力。

他方才那话,也稍显温和,亦如关切的嘘寒问暖,奈何听在长玥耳里,却更令她嗤笑与戒备。

她默了片刻,才缓缓抬眸,冷冽无波的目光朝萧意之落去,极淡的道:“多谢王爷关心,扶玉不过是在来时的路上撞着了树,是以额头撞得肿罢了。”

他神色再度在她额头流转半圈,点了点头,随即目光朝妖异之人望去,缓道:“既是扶玉姑娘受伤了,而明月也身子不适,此际,还望衍公子先行为二位姑娘诊治一番,待医治完毕,本王再与你对弈,如何?”

妖异之人勾唇而笑,懒散道:“惠王爷既是有心,本宫又有何拒绝之礼。”

说着,拉着长玥行至不远处的桌椅坐定,随意扭头邪肆魅然的朝明月望来,懒散道:“明月姑娘先等会儿,待本宫为本宫的扶玉美人儿医治过后,再为你治。”

明月怔了一下,却是片刻,面上的怒意更是深了一重。

想她是堂堂惠王心仪女子,却在这乡野之人的眼里还比不上一个满脸红肿的女人,甚至于,如今她也发着烧,那人却先行为那丑陋之人诊治,却是将她与王爷皆晾在一旁,如此之人,无疑是太过放肆。

心思至此,她忙转眸朝身侧俊美闲逸的男子望来,却见他并无怒意,反倒是目光正凝在那丑陋之女的面上,神色竟是幽远,连她正朝他望着,他也竟无半分察觉。

一时,明月目光都变了变,忍不住孱弱微怜的出了声,“王爷?”

这话一落,萧意之已回眸朝她望来。

明月眉头一皱,犹豫一番,还未来得及说话,萧意之则是先她一步出了声,“扶玉姑娘毕竟是衍公子身边的人,衍公子先治扶玉姑娘,也是说得过去。”

他似是猜透了她的心思,平和如初的出声安慰。

明月微怔,随即怜然的点点头,模样柔顺而又恭敬,奈何待正要孱弱的朝萧意之怀中靠去,萧意之却是稍稍伸手挡了她,再度出了声,“外人面前,当有礼数,明月,你先坐好。”

明月面色再度一变,心绪也骤然起伏,奈何她却是强行忍下,朝萧意之柔顺的点了点头。

此际的长玥,正僵坐在椅上,脑袋微抬,正被面前这妖异之人治着额头的红肿。

他手法极重,每次朝她额头揉动,都会疼得她咬牙切齿,只奈何萧意之当前,她便是痛死了也不会痛哼半分,只是疼得太过厉害时,她牙齿都会打颤,奈何待目光稍稍一抬,却见着了妖异之人那不怀好意的兴味笑意。

这人,绝对又是故意的了,只是她却是不知自己今儿又怎么得罪了他,竟会让他打着治伤的目的来故意整她。

待半晌后,他终于是在她额头涂好了药膏,并松开了手,而此际,长玥已是浑身都冒了薄汗,面上也露出了几许苍白。

她忍不住抬眼朝妖异之人冷狠望去,却见他仅是朝她对视一眼,便勾唇慵懒而笑,随即,他也未言话,仅是转了身缓缓踏步朝明月而去,随即道:“明月姑娘,该你了。”

嗓音一落,他已是毫不避讳的坐在了明月另外一侧,待明月眉头大皱时,他已是微挑着嗓子邪肆道:“明月姑娘,请抬手出来,容本宫先为你把把脉。”

明月僵持,并未抬手,她另外一侧的萧意之则是平和出了声,“明月,先听衍公子的话。本王面前,想必衍公子定不会弄疼你。”

这话,嗓音柔和,如沐春风,似是定心丸一般落入了明月心里。

仅是片刻,明月朝萧意之笑笑,随即终于是朝伸出了手。

妖异之人兴味盎然的轻笑一声,随即指尖微抬,落在了明月的脉搏上,待片刻过后,他才挪开了手指,朝萧意之道:“明月姑娘的确发烧了,身上的寒病似也又犯了。”

萧意之缓道:“有劳衍公子为明月治治。”

妖异之人修长的眼角稍稍一挑,却是片刻,他慢悠悠的道:“王爷许是不知,本宫虽喜帮忙,但也有一个原则,那便是从不救故意轻贱自己身子之人。”

萧意之面色平和,嗓音也是平静如初,“衍公子如此原则,倒也未有不好。”

妖异之人笑了,“既是王爷也并未觉得有何不好,那这明月姑娘,本宫今儿,便不治了。”

这话一出,萧意之平静的面色终归是变了少许。

而那夹在两人中间的明月,神色更是起伏不定,连带本是略染红霞的脸都瞬时苍白了半许。

“衍公子不愿相救,明月无话可说。上次在醉仙楼内,衍公子不顾明月是王爷的人,非得逼迫明月服侍衍公子,随后此事虽不了了之,但明月抗拒衍公子,怕也惹得衍公子不快。而今,衍公子不愿医治明月,显然是怀恨在心,欲针对明月,给明月难看,但衍公子七尺男儿,纵是不愿医治明月,又何必说些其它无中生有的东西?”明月忍不住出了声,嗓音又怒又急。

说着,竟是落了泪,我见犹怜的朝萧意之望来,“王爷,明月不治了,不治了。”

萧意之平和观她,并未言话。

这时,妖异之人再度懒散柔腻的出了声,“本宫不过是随意一句,但明月姑娘反应却是大,如此,不是贼喊捉贼是何?呵,比起姑娘这故意损害自己身子,故意着凉,惹惠王爷怜惜并陪伴的女子,本宫倒是欣赏某些咬牙忍痛,便是从鬼门关走了几遭,便是忍辱负重,却也努力的苟且而活的女子,便是要救,本宫也该救那些女人,若是不然,将医术落在一些故意反复弄伤自己的女人身上,本宫,倒也累,医治,倒也不值。”

说着,兴味盎然的朝萧意之望来,“王爷,你说是吧?”

明月已是被这妖异之人极其直白的话震住,待回神过来,慌然紧张得不能自持,最后只得冲着妖异之人孱弱怒吼,“你胡说!”

说着,略微颤抖的转眸朝萧意之望来,紧着嗓子道:“王爷,他是胡说的。明月的确是病了,并不是故意病的。明月知晓王爷日理万机,是以明月也不奢求王爷会抽时间多陪明月。明月跟随王爷这么久,明月是何人,王爷清楚的不是吗?”

一时,气氛似是突然挑高,增了几许锐利。

长玥静坐在不远处的软椅上,神色冷沉,心下的冷讽之意越发浓烈。

今儿本是过来对弈,不料这妖异之人顺势而为,竟是兴味盎然的挑出了这份戏来。

遥想这萧意之,以前便不是个喜欢被人欺瞒之人,可让长玥未料到的时,此际他并未恼怒,面色依旧平和,反倒是还继续帮着明月说话,朝妖异之人出声道:“无论明月是否是故意让病情反复,但本王听说,衍公子历来怜香惜玉,想必衍公子此际,也是不愿让明月受苦。”

这话一出,妖异之人兴味盎然的挑了挑眉,并未言话。

而长玥,目光已是抑制不住的颤了半许,心底的冷嘲、沉重与酸涩感,也在莫名的高涨。

曾几何时,为了一个妓子明月,这历来不喜背叛与欺瞒的萧意之,竟也会选择包容了。

呵,果然,爱了一人,连性格与原则都会变了,只是她慕容长玥以前掏心掏肺,这些日子才真正的看清,原来以前所有的柔情意蜜,皆可悲可叹,也许这萧意之,根本就从来不曾对她动过半点心。

心思至此,一时,长玥浑身都僵了半许,竟也觉得这暖炉微微的屋子,也显得凉寒不已。

她忍不住稍稍拢了拢身上的衣裙,待片刻,便闻妖异之人出了声,“王爷既是这般说了,若本宫还拒绝,便显得当真有些无情了。”

说着,轻笑一声,继续道:“明月姑娘也仅是微病罢了,无需施针,只需用药。本宫借王爷笔墨一用,写张药方子,王爷再差人按照方子抓药便是。”

“多谢。”萧意之平缓出声,待嗓音落下,他便唤了刘毅进来,让其准备笔墨纸砚。

待刘毅将这些东西全数准备好并放于圆桌上,妖异之人这才懒散行至圆桌旁,目光兴味的朝长玥落来,勾唇而笑,“扶玉美人儿,且来为本宫研墨。”

长玥神色微动,并未当众拒绝。

她仅是缓缓起身,待行至妖异之人身边后,便开始研墨,而身边的妖异之人,则是执了墨笔,在墨汁上蘸了蘸,随即在那雪白的纸上挥笔而动。

霎时,龙飞凤舞的字迹缓缓落于纸上,字体苍穹而又有力,大气而又磅礴,着实是令长玥惊了一下。

她倒是未料到,这腹黑如痞的妖异之人,竟还写得一手好字。

正思量,长玥已是见他在纸上写下了‘黄连’一药,甚至标注的重量,数目也是微大。

长玥神色微动,心底也开始再度辗转,只道得罪了这妖异之人,即便他此际无心杀伐,但依照他这睚眦必报的性子,自也不会让对方好过,亦如这张药方子,一但抓药并熬制完毕,那明月,可别苦得晕过去。

待一切完毕,妖异之人还兴味盎然的从宽袖中掏出了一枚印章,哈了口气便朝药方上盖下。

长玥冷沉的眼角抑制不住的抽了半许,却是片刻,待见妖异之人将印章拿开,便见那纸上红色的印记上,正刻画着‘嵩山居士’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