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农门媳(10)
屋子里没点灯,就一点朦胧的月色。
顾溪盘着腿坐在炕头,嘴巴瘪着,眼泪一串串地掉在腿上。
她也觉得自己没出息,这点小事,哭什么,再说了,赵母对她的成见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早就知道终有一天会爆发这样的矛盾。但是就算脑子里明明白白的,眼泪还是忍不住,顾溪的心里委屈。
可能是这段时间什么都太顺风顺水,遇到这么点小挫折,她就难受得不行了。
负面的情绪在心中垒成了一座山,顾溪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她怎么这么倒霉,接了这么个烂摊子,她都够努力了,怎么还是要被人骂。她真的是不想干了。什么顾巧梅,什么赵荆山,什么温暖人生,那个蠢蛋系统就第一天的时候说了几句话,之后再也没露过面,也不知道哪里去了。顾溪甚至连对现在自己所处的世界都产生了怀疑,她到底还活着吗,还是眼前的一切其实都是她的一场梦?
“巧梅,巧梅,别哭了。”赵荆山在外头轻轻地敲门,“都哭了一刻钟了。”
顾溪抿着唇,脑袋别到一边去,不理他。
他娘欺负她的时候,他干什么去了,现在跑出来当老好人,晚了!
“把门打开,听话,别闹脾气了。”赵荆山的声音很温和,“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顾溪屏住呼吸,她竖着耳朵,等赵荆山的下一句话。
又过了一会,赵荆山道:“你还不开门?再不开门,我就走了。”
什么人啊这是!顾溪也火了,抹一把眼泪吼道:“你爱走不走,谁逼着你来了似的,不要脸!”
外头果然没有了声音。
“……什么人啊这是。”顾溪本来眼泪已经快没了,被赵荆山这一刺激,喉咙又开始发酸,她的脚恨恨地踹了下脚底的被子,又缩回来,两手抱住膝盖继续呜呜咽咽地哭。
顾溪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哭什么了,也觉得自己矫情得很,但是转念又一想,她都这么委屈了,还不让哭几声吗?
“大骗子,臭男人。”顾溪现在不想着赵母的事了,她开始骂起赵荆山来,“就你这样的男人,活该没媳妇,不开门就不能再等等吗?烦死了。”
“我腿都麻了。”赵荆山忽然开口,无奈的语气,“还不让我进吗?”
顾溪愣了一瞬,她偏头看向门口的方向,过一会,嘴边抿出个笑来,很快又收起笑,故意板着脸道:“没走就好,算你还是个人。”
顾溪披着衣裳下地,趿拉着鞋子给赵荆山开了门。
赵荆山的左手里端着一盏小油灯,右手里是一笸箩的花生。
他低头看见顾溪的样子,一张巴掌大的嫩白小脸上,眼睛鼻子都哭得通红,好像樱桃,肩上松松垮垮披着件外套,开了门也不肯看他,明摆着怄气的样子。
赵荆山忍不住笑了下,端着花生的那只手腕抬起碰了碰顾溪的额头:“好了,去把桌子摆上,回炕上坐着去。”
顾溪闻到花生咸香的味道,鼻子动了动,刚才折腾了这么一通,她早饿了。
但是明面上还是不能给赵荆山好脸,她脱了鞋子上炕,把小炕桌移到腿跟前,皱着眉冲赵荆山道:“你说的好吃的,就是这么盘子破花生?”
“花生不好吗?”赵荆山不气也不急,温声问,“你吃不吃,我给你剥?”
顾溪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哼唧了两声,不说话了,但眼睛盯着赵荆山的手,看他剥花生。
“怎么变成这么小孩子的脾气了?”赵荆山笑了笑,剥出两粒来,放在顾溪的手心,“还动不动就哭,赵祥都没你这么爱哭。”
赵祥是他们的小儿子,今年三岁,还是个不大点高的小娃娃。
顾溪皱了皱鼻子,心想着赵荆山这个大老粗,给孩子起的是什么土名字。
“还不是因为你娘,你看她今天干的什么事,还有你妹妹,怎么,还不许我生气了?”顾溪扬着下巴反驳,“你可真是偏心眼。”
赵荆山失笑:“我偏心眼?”
顾溪白了他一眼,把花生放进嘴里,也觉得心虚。
赵荆山确实是偏心眼,只是他所有心眼都偏给了这个小家,这么多年以来,最委屈的应该是赵母。顾溪现在消了气,也想明白了,她今天被赵母闹了一场,就觉得受不了了,那过去的这么多年呢,顾巧梅日日闹着,赵母的心情又该谁去安慰?她既然来到了这里,变成了顾巧梅,享受了顾巧梅这个身份带来的许多好处,就也应该接受这些负累。
还是那句话,日久天长的,她不急于一时。
赵荆山无声观察着顾溪的表情,看她不像是刚开始那样气鼓鼓的了,只是专注地吃花生,心中放心许多。他的小妻子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虽然和从前比大相径庭,但是说实在的,赵荆山更喜欢现在的她。一颦一笑俱是生气,连哭也是可爱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哄着。
赵荆山酝酿片刻,开口道:“今天的事——”
“今天的事——”顾溪同时开口,她诧异地看着赵荆山的眼睛,咔嚓一声咬了下花生壳,“我先说。”
赵荆山笑着“嗯”了声:“你先说。”
“今天的事,过去就过去吧,我总不能和长辈置气,况且以前确实是我做的不对,我不怪她了。”顾溪说到这,声音大了些,“但是你妹妹,你妹妹太过分了!赵荆山,你以后最好好好地管管赵香柳,要是以后她再像今天这样,我就替你教训教训她,我让她长个记性!”
“知道了,以后再没有这样的事了。”赵荆山道,“我保证。”
顾溪看着赵荆山真挚的眼睛,心中最后的一丝火儿也没了,她心想着,其实赵荆山今天的表现是不错的。
他从始至终都在他娘和赵香柳的面前护着她,事后还知道来拿着零食哄她,对于一个古代男人来说,算是孺子可教。
顾溪的心情好了,语气也平缓了许多,咬着花生问:“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说吧。”
赵荆山慢慢道:“今天的事,确实是委屈你了,我心里很过意不去。”
顾溪点点头:“然后呢?”
“我思来想去,觉得应该补偿你。”
顾溪笑了下:“那你准备了什么东西?”
赵荆山指了指她手指间:“你不是正吃着呢?”
顾溪愣了下:“我吃什么?”
“花生啊。”赵荆山道,“我为你煮了一盆子的咸水花生……”
顾溪气坏了,把手里的花生壳子丢在赵荆山的身上:“你就准备了这个?这也叫补偿?”
赵荆山被她吓了一跳,过半晌,闷声闷气地反问:“你不是吃得挺高兴的吗。”
“出去,出去。”顾溪把花生笸箩塞进赵荆山的怀里,“带着你的花生出去!”
“……”赵荆山不知道顾溪为什么生气,他以为顾溪或许只是困了,便从善如流地站了起来,“那我也回去睡了。”
顾溪瞪着眼睛看他。
赵荆山收拾好桌子,抱着笸箩慢慢地走出门,走之前还不忘给她吹了灯,低声嘱咐了句:“好好休息。”
不一会,东屋传来关门的声音。
一片黑暗里,顾溪气着气着,忍不住又笑起来。
“真是个木头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