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带着东西去了二楼，将那些凭证、单子交给了孙叔，然后又去了三楼，去找商晴和花娘。

商晴几乎是喝晕乎了，在花娘的屋子又唱又跳的，花娘坐在一边若无其事的抽着旱烟。

苏如走进屋子，看着屋子内的这个场景，忍不住的笑了笑，看了看跳着的商晴，然后朝花娘走过去，笑问：“她这是喝了多少啊？”

花娘将烟杆子往桌角上磕了磕，朝商晴看过去一眼。

“一壶。”

“一壶就喝成这样了。”苏如笑。

商晴听见苏如的声音，扭头看了一眼，然后就欢乐的朝着苏如这边来了：“你怎么到现在才来，我都喝了这么多了……”

苏如扶住过来的商晴，扶着她在椅子上坐好，然后无奈的笑着看着她。

尽管已经喝醉了，但是商晴的小脸还是白皙的，一点都不泛红，如果她不是迷迷瞪瞪的在这里又蹦又跳，而是安静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光是看神色是看不出来她喝醉了的。

商晴坐在椅子上，身子歪向苏如一边，认真的看着苏如：“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喝？”

“……”

“不行！”没等苏如回答，商晴忽然又大声地自己反驳了自己的话。

商晴用手指轻轻的指着苏如的脸庞：“你有孕了，怎么能喝酒……”

“不能喝。”

商晴靠在苏如的胳膊上，一点一点的往下滑，一脸认真的看着苏如：“不能喝知不知道，你要听话。”

苏如无奈地笑，伸手扶了扶商晴那歪的快要掉到一边的头：“我不喝。”

说完，扶着商晴让她趴在自己身上歇一会儿。

商晴抓着苏如的手，靠着苏如，很快安静了下来。

苏如笑着摸了摸商晴的头，然后转向花娘。

花娘没有再抽烟，烟杆子放在桌子上，而花娘则是盯着桌上的烟杆子出神。

苏如唤了一声：“花娘？”

花娘眼中凝滞的光动了动，随后不动声色的将目光从烟杆子上移开，看向了别处。

苏如轻轻拍着商晴的肩膀，抚慰着商晴让她睡过去，对于花娘的行为，她虽然略微有些好奇，但是也没多问。

房间中无人说话，只有苏如拍带着商晴肩膀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响着。

“这个烟杆子是我夫君生前所爱用的。”花娘的声音忽然在寂静中的房间中响起。

苏如朝花娘看过去。

花娘和他夫君的事情，苏如听闻过。

夫君去世后，花娘独自一人支撑着她夫君从祖上到现在传袭了百年的酒楼。

后实在是经营不善，频临关门的境地下，在众多的买家之中，花娘选择了苏如，卖给了苏如。

这个楼子，在其他人眼中，就是一座酒楼，但是在花娘眼中，它是她脑海中关于夫君全部记忆的载体。

每每游走在东莱楼之中，花娘感受着熟悉的一切，回想脑中的那些记忆，就总感觉那个人还在，只不过和往常一样，在楼里的别处忙着。

看着花娘想了想之后，苏如开口：“花娘……你若是想把东莱楼买回去也可以。”

花娘笑了，摇了摇头。

“我不会经营酒楼生意，他在的时候，这些事情都是他在管着。”

“你知道的，我卖东莱楼，到现在一直待在东莱楼，不是因为银子。”

苏如点头：“我知道。”

花娘难得的露出了笑容，笑着看向苏如：“你当初就不疑惑为什么那么多人中我选择将楼子卖给了你？”

苏如：“……”

“我出的价高？”

“我来的早？”

苏如说了好几句，之后一脸好奇的看着花娘。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她不是没去思索过，但是想不出来。她买下东莱楼再跟花娘接触的时候，没在她身上察觉到她对自己其他的意图，后来也就没再去想了。

“因为你当时来找我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花娘开口。

苏如看着花娘：“我说了什么？”

花娘：“你当时进来之后说‘这楼里的装饰真不错，好看又合理，还不失韵味，设计之人真真是个有才之人’。”

苏如垂下眼帘，会意的笑了笑。

花娘也笑了，笑的时候眼中一点一点浮出朦胧的晶亮：“他从父亲手里接下楼子之后，花了很多心思，改造成了现如今的模样。”

“你是所以的买家中，唯一一个夸赞他的努力的。”

“……”

随着眼中的晶亮越积越多，花娘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的变得伤感：“你说，这世上为何要有如此多的生离死别、爱而不得……”

苏如看向花娘。

花娘扭头，也看向苏如，和苏如对视。

看着苏如的眼眸，花娘的眼泪终于是撑不住的落了下来：“我真的好想他啊……”

看着花娘的模样，苏如的眼眶也湿了。

花娘只崩溃了一瞬，眼泪落下来之后，她就立即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虽然眼泪一直在落，但她将悲伤全部隐藏了起来。

这是在私底下一个人哭过无数回、沉湎在悲伤中无法走出来无数次才练就的能很快控制住自己在旁人面前的悲伤的能力。

花娘的手肘撑在桌子上，用手拖着下巴，泪中带笑的开口：“年轻那会儿我刚嫁给他的时候，很任性，总跟他吵架，他一直都迁就我，有时候被惹的不高兴了，也会骂我几句，但是从来没跟我动过怒。”

“邻居们总是半玩笑半认真对他说他这么能干，怎么娶了这么一个母老虎回家，得休了才好，他每次都是笑笑，还会说我其实不总是那么凶……”

花娘的声音被哭腔牵绊，后面的话不再能说出来。

苏如抓住花娘的手，眼中满是心疼，脸上努力做出安慰的神情抚慰花娘。

花娘看向苏如，目光缓缓下移，又看向苏如的肚子：“……他走之前那段时间，说也想要个孩子，让我给他生一个。”

“我骂他，‘有本事自己去生啊’。”

花娘擦掉眼泪，苦笑了一声。

“然后他就没了。”

“……”

花娘将脸上的眼泪全部擦掉，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从悲伤中走出来。

“自那以后，我每每出神的时候，都忍不住在心中祈祷，愿这世上能多些相伴相守，少些分别。”

“分别太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