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云也有些惊呆了。“你说的卖收拾的小贩，是小成吗？”

慕晓晓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啊，我不认识。”

杨平顺倒是平静，“这么能说会道的小贩，在这西市小成也是属于头一份了。”

宋春云撩起袖子，露出一个水头极好的玉镯子，碧绿碧绿的。“我这也还是跟小成那处买的，当初可是花了好几百文呢，晓晓，你看看，我这个可是真是假？”

“晓晓一个孩子，哪知道是真是假。”杨平顺看了一眼宋春云。

“也是，看我糊涂了！”

杨平顺拿出了账本，慕晓晓很有眼色劲儿地拉着杨安昌去后院，“我跟杨安昌去后院玩儿，我看着那边好像好种着花？”

“要叫哥哥，晓晓，我可跟你说了，别带你逛了一圈，回来就翻脸不认人的。”杨安昌的声音追着慕晓晓去了后院。

杨平顺将账本随意地摊着，“你一会儿去就西市跟小成子赔个不是，就说是咱家的孩子胡闹。”

“这要是真的是假的呢？晓晓也是好心提醒人家。”宋春云还以为杨平顺真要跟她对账，心里还在纳闷着，杨平顺可从来没有跟她对账过的。宋春云可不识字，一听着那一串数字就头疼。

杨平顺也不着急，十几年的夫妇，杨平顺自然知晓，宋春云极为地护短，估计这会儿心里也是极不得劲儿，恐怕已经怀疑上了这玉镯是个假的。“我都没有说找成子算账，这都已经不错了，还要让我去跟成子赔罪，我可不去。”

杨平顺拨着算盘，慢条斯理地将算盘一颗一颗地拨齐整了。“成子也算是咱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孩子。爹娘去地早，祖母又多病，成子赚的这钱，都给他祖母抓药看病了。”

“那也不能出来骗人啊！亏我还以为成子实在，这才想着照顾照顾他家生意。”宋春云心里不舒坦。

杨平顺对着账本，一个一个地拨着算盘，“你那个玉镯，我已经让铺子里的老行家看过了，是真的。比铺子里便宜了不是十文二十文的……”

“当真？”

“嗯，我亲自送去铺子里的，还能有假？”杨平顺点头应了。

宋春云自然是极其信任杨平顺的，“哎哟，我这就去赔不是去！”

宋春云说着就要往外走。杨平顺抓了几把红枣熟练地包了起来，“拎着东西去，也好看一些。”

“嗯！”宋春云得知自己买的玉镯是真的，这才欢喜地往外走。

等宋春云一走，杨平顺冲着帘子后的小脑袋无奈一笑，“出来吧——”

“小姑父——”慕晓晓缩着脑袋，撩开帘子出来了。

杨平顺也知对待闺女不能跟儿子一样简单粗暴，“小姑父晓得晓晓是个聪慧的小娘子，这事儿知道错了？”

慕晓晓点头。

慕晓晓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认真地教导着。

在家，宋勇本就是一个没主意的，宋长致又偏疼致又偏疼慕晓晓，只要慕晓晓做的想的，都是对的。也亏得慕晓晓根正苗红，这才没有长歪。

“这事儿或许你是觉得好玩儿，你觉得是善意地提醒成子，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成子一直知道这个玉镯是假的呢？”

慕晓晓刚想开口，就被杨平顺摆手打断，“我知道晓晓的意思，但是做生意，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法子。要说这铺子里的赚的更多呢，谁定下的规矩，说是小商小贩就不得翻着倍儿赚钱，只要有本事，赚多少都是他的能力。许是看着你面生，成子卖给街坊邻里的价儿，都不算贵。再说玉石这种东西，不是懂行的，谁懂得分辨真假，看着不就是图个好看？

就如你小姑母的这个玉镯，据说这原是一个夫人，沿途经过江夏城的时候，为了给上京赶考的夫婿治病，无奈之下才当了这玉镯，最终治好了夫婿的病，后来，听说那夫婿考中了进士，也夫人最后也成了诰命夫人。”

慕晓晓巴眨着眼睛，很俗套的故事。就这样的故事她能编出个百八十个不重样的。但是，像宋春云这般的妇人，就喜欢听这样的故事。

“所以，这玉镯小姑父也没有请行家看过？”

“信则真，买都买了，真假又有啥区别。不如一直认为是真的，如此，心里头也痛快些。看你小姑母出门的时候，不是恨不得飘着走？”

慕晓晓了然，“是我执念了。”

慕晓晓坐在杨平顺的身边，听着耳边的不断的噼里啪啦的拨算盘的声音，慕晓晓不知为何，心里头一片宁静。许是因为听了杨平顺的这一席话，又或许是因为拨算盘的声音。

俩人谁也没有打扰谁。

直到杨平顺翻了一页。

“小姑父，有一日，我梦到了，我爹娶了新媳妇了，满目的通红，我好像还听到了我娘的哭声……”慕晓晓很清楚，如果哪一日他爹要再娶，她一定不会拦着，也不会哭着闹着。

但是，慕晓晓一直想要梦见她娘，想跟她娘说说，至于说啥，她也没有想好，就是想说说。但是她娘一直不曾在她的梦中出现……

“所以，你想去庙里看看你娘？”杨平顺的声音低沉了许多。

慕晓晓点头，不知为啥，她娘去世也好几年了，为何，她想起她娘，却总是忍不住地眼里发涩。“嗯。”

“你娘，是个好人。”杨平顺张了张嘴，只说了这么一句，也不知道再如何说。

可说到底，这都已经过去了。

“若是你爹想要娶亲，你们兄妹俩可不能拦着，你爹，你爹也不容易。”杨平顺能做的，也只是替大舅哥说几句好话。

“嗯，我爹很好。”连杨平顺都说不能拦着他爹娶亲，慕晓晓的表情更是沮丧了。

等到宋春云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慕晓晓抱着茶杯低垂着头，“你骂晓晓了？”

“没有！小姑父没有骂我呢！”慕晓晓没啥兴致。

宋春云这才放心，“我刚刚去找成子了，亏得去得早，要不然，那摊子前可乱套了，不少邻里去得了信儿，都挤在成子的摊位前，有一些念着旧情的，就拿着首饰让成子再好好辨认辨认，是不是真的。有些泼辣的，直接就要退货了！

再加上早就眼红成子生意的同行，更是风凉话说个不停。也亏得去地早，我是一个劲儿地赔不是，还拿着自己的镯子出来，这才将人给劝走了。”

慕晓晓也知自己无心之言闯了祸，“那后来呢，要不要我去赔个不是？”

“让杨安昌那小子出来，我带他去赔不是，你小小的人儿，可别被吓坏了！”宋春云扫了一圈，也没有看到杨安昌，“那小子人呢，又出去玩儿了？”

“在茅房。”

宋春云又等了一会儿，没将人等了出来，撸着袖子就往后院走，“这小子，该不会是掉进茅坑里去了，这么久，都没有出来！我去找找！”

等到杨平顺夫妇俩带着慕晓晓俩人去了西市的时候，虽然有了宋春云赔罪在先，但是仍有不少人挤着，非得让小成子再看看。

一看到宋春云夫妇俩来了，有不少知道这事儿的赶紧让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