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吸血虫一般

杨平顺亲自找了一辆马车,看着人出了城,才往回转。

那成想,铺子一开门,杨平顺就看到了门口的长子杨安康。

“康子,你——你怎么回来啊!”杨平顺看着突然出现的长子,惊得都有些结巴了。

杨安康往铺子里看了一眼,没看到人。“娘呢?”

“你娘去山上了,陪着怜儿一起去的,我不放心,让你弟弟送着走的,他们刚走没有多久,你这会儿要是追上去,不用多久,就能追上的。你娘还说,要去山里吃素斋的。”杨平顺对于这个长子,不知为何,总觉得越来越失控,越来越不清楚这个长子的心里到底想的什么。

杨安康试了试茶壶,这水儿还热着,亲自给杨平顺倒了一杯茶,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不着急。”

“嗯,我看你还有心情喝茶,确实不着急。”

杨安康这几个休沐日一直没有回家,只是给家中去了一封信,简单地说了跟着先生出去游学。所以,宋家的这个新铺子,杨安康半点儿不知道。

“怎么这回没有带包袱回来,好些时候没回来了,不多住几日?”杨平顺想起,杨安康是一个人空着手站在门外的。

“爹,你不问问我是怎么找到了这家铺子的?”杨安康并不回答他爹的问题。

“是小昌给你带信儿了?要不然这还不是休沐日,你咋回来了?”杨平顺知晓他们兄弟俩时常互通书信,杨平顺没少取笑杨安昌,不过就是在江夏城外的书院,做啥非得折腾地书信来回,就是有事儿一日也能打个来回了。

“我昨晚就回来了,只是找不到我家在哪儿了,所以住在了客栈。”

“这说的是什么话儿——”杨平顺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但是一想到昨日自己也被关在门外,就知道了杨安康说的是什么意思。“爹今日就会把事情解决好了的,你把东西都从客栈拿回来吧!”

“不着急,说不定今日还住不上自家,我就带着娘和怜儿住客栈去。省得搬来搬去,麻烦。”杨安康又嘴欠地说了一句,“爹自己住在铺子里,没事儿吧?”

杨平顺的脸青了青,“怎么跟爹说话的!”

杨安康挑眉,回望着杨平顺。对待长子,杨平顺无法像对待杨安昌这般,喊打喊骂,因为他很请很粗,这些对于杨安康没什么作用。

杨平顺叹了一口气,“你娘说了,你要考秀才了,倒也不好贸贸然地将你祖母赶了出去。这会影响你的声誉。”

杨安康直直地盯着杨平顺,语气淡淡,没有一丝的情绪。“我还以为,爹这是想要跟祖母和大伯一家重归于好,所以特意将自己的家都让了出来了呢!”

“这说的啥话!”杨平顺瞪眼。

“杨家人如此,我是不敢再考秀才了,爹娘辛苦了半辈子才攒下的一个一进的院子就被人霸占了去,回头等我考中了秀才,这杨家人会不会上天?可劲儿地借着我的名义,攀着我的关系,可劲儿地吸着我的血?爹,你觉得,会不会有一次,哪怕我中了秀才举人,会不会被杨家人的贪得无厌给害死?”

杨安康的声音一直都是平平的,就连问着杨平顺的问题,也纯粹就像只是说一件事情。

杨平顺不是糊涂人,只是当局者迷,听了这一番话,脸色煞白。

宋怜儿一行人直接来了江夏城的北面的安和寺。

安和寺并不大,在这江夏城中众多的寺庙中,安和寺的香火并不旺盛,甚至是有些惨淡。

“宋施主,您来了。”正在寺外洒扫的小和尚一看到宋春云,欢喜地上前招呼道。

“静和小师父,这回又要来叨扰寺庙的清净了。”

静和小师父摸了摸光光的脑袋,领着人往寺里去。“宋施主,照旧还是安顺院。”

“静和小师父,如今寺庙里的田里的粮食都应该已经收了吧?”

“收了,师兄说,今年收成好,今年我们可不会饿着肚子了。师兄还说了,今年在寺庙后也开垦出一块荒地来,不拘种点儿什么,回头也能有一项收成。阿弥陀佛,菩萨保佑。”静和小师父一直笑着说着,将人领到了和顺院。

“静和小师父,劳烦寺里帮忙准备一下,我今日陪着我那侄女儿一道儿来的,是为了给我那早去的嫂子做一些功德的。”

静和小师父自是应了。“阿弥陀佛,小施主孝顺,你们先休息片刻,我这就先去准备香纸等物。”

宋怜儿摸了摸廊下的门柱子,“小姑母经常来寺庙里吗?”

宋春云摇摇头,“我也就每年忌日的时候过来做一场功德。”宋春云知道,当初梅氏知道自己撑不住的时候,交代了遗言,死后不入宋家的族坟,只说将她的尸体火化了丢入了河中便是。

为此,宋勇领着宋怜儿兄妹俩跪了一地,也没能让梅氏回心转意,只在闭眼前道了一句,你们想让我死了都不能如愿吗?

如此重的话,直勾勾地插入了心里。

一切都随了梅氏的愿,也只在这安和寺中供奉着梅氏的牌位。

宋怜儿心中也不是没有怨的,她娘走得匆匆,也决然,竟是连一个念想都不愿意留给她,和哥哥。就好似前面的几年时光,都是偷来的一样,这人一走,就将所有的东西都带走了。

宋怜儿兄妹俩只是在家中规规矩矩地守孝三年,也从未来过这安和寺。

虽然梅氏的牌位被供奉在这个寺庙里,宋怜儿也是头一回看到。

看着牌位上的简简单单的“梅绫玉”三个字,宋怜儿有些出神。

“这牌位是我找人做的,这人去了到了地下,总要有点儿香火钱也好打发各路小鬼,免得在地下受罪。更加上你娘是难产去的,恐怕会更难了,我就将你娘的牌位供奉在寺庙里。”

宋怜儿只是看了一眼宋春云,又盯着牌位上的“梅绫玉”这三字看着,这原本牌位上应是“先妣梅绫玉”,而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倒是好像要与他们宋家,他们兄妹俩划清界限,就一如他娘临死之前交代的遗言。

宋怜儿压下自己心里的不舒服,闭着眼睛,她以为她不会再哭了,但是没想到,看着这三个字,这眼泪就好像止不住地涌出来。

“怜儿——你娘都已经去了,蓦地跟一个死人计较这许多,你娘在的时候,到底还是疼你们兄妹的。”宋春云也跟着抹眼泪。

杨安昌识趣地不说话,站在一旁,帮着静和小师父摆上香烛等物。

梵音绕绕,宋怜儿跪在蒲团上,嘴里也跟跟着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等做完了功德,宋怜儿想了想,留下了五两银子的香火钱,又看了一眼“梅绫玉”的牌位,一行三人站在院门口辞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