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本只是随口一试,然而她的表现太过怪异,反倒令舒颜疑虑更深,坐直身子敛了嬉笑的语气,正色质问,
“采雪,咱们虽然相处的时日不算太久,但也有一两个月了吧!我自问并未亏待过你,更未做什么伤害你的事,咱们无冤无仇,你真的舍得对我下手吗?”
此时的她尚不能确定这汤中究竟是否被下了药,只能以这种笃定的语气去赌一把,赌她心虚,赌她会心软,
良知尚在的采雪本就不乐意做这事儿,而今被人察觉更是后怕,不知该如何掩饰,加之她又不擅狡辩,心下一慌,就这么扑通往地上一跪,索性全交代了,
“姑娘容禀,实则奴婢并无害您之心,只是我家夫人她容不下您啊!”
这话舒颜就不明白了,“我替她女儿选秀,而今晴云不必入宫,可以如愿嫁给自己的心上人,这不正是她们母女所希望的吗?不感谢我也就罢了,怎的还要害我?”
近来采雪一直在舒颜身边照顾,府里的事儿她也不甚清楚,“奴婢也不懂夫人为何变卦,只是听她说,富察家是难得的皇亲贵族,定要让自己的亲女儿嫁过去才成。”
才刚进府那会儿,西林觉罗氏可是对她热情相迎,她只当姨母很满意这个结果,哪料竟是笑里藏刀!呵!舒颜心下冷哼,暗叹这妇人还真是个势利眼儿,原先说什么怕自家女儿寻死,让她顶替选秀,这会子一看皇帝赐婚给好人家,立马改了主意,忒会见风使舵,真当这世事都能如她的意?
“即便她有这份心,晴云也不会同意的吧?她对文治痴心一片,非他不嫁,谩说是富察家,就是阿哥王爷,估摸着她也不会情愿。姨母就不怕晴云再次以死相逼?”
说起这个,采雪更是糊涂,“原本小姐的确打算嫁给文治少爷,为此还寻过死,这都是奴婢亲眼所见,可最近不知发生了何事,咱们从宫中归来之后,小姐突然就改了主意,不愿再嫁给文治,愿意听从夫人的意思,嫁到富察家。”
这结果着实出乎舒颜的意料,越发疑惑她们母女俩究竟在搞什么鬼,倘若晴云愿为那个男人寻死,又怎么会轻易妥协?难不成是文治欺骗了她?可她不是有了身孕吗?
“难道她还打算怀着孩子嫁过去,让富察家那位喜当爹?就算她把孩子打掉,已然不是清白身,人家又不是傻子,她如何糊弄过去?”
采雪也有这样的疑惑,那会子与人打听才知真相,“我听另一位姐姐说,她其实并未有身孕,只是撒谎而已,如今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
晴云若是为了嫁给文治才谎称有孕,那就证明她二人感情颇深,是铁了心宁毁自己清誉也要嫁的,如今更不可能再妥协,除非……除非这从一开始就是个局,故意编造故事让她生出同情心,代替晴云选秀,倘若被留在宫里,那就该她倒霉,倘若许门好亲事,再把她给解决了,让晴云去嫁人。
毕竟皇帝赐完婚也就不会再管这事儿,嫁过去的究竟是不是晴云,皇帝也不知情,而夫家在此之前也没见过那秀女,肯定认为晴云就是儿媳,不会心生怀疑。
可这也只是西林觉罗氏的猜测,她大概也没想到,舒颜在宫中居然已经见过忠勇公夫人,还有宝芝也怀疑她的身份,这些事儿舒颜都没跟她姨母说,西林觉罗氏肯定以为没人知道她的存在,到时候移花接木,神不知鬼不觉!
思来想去,似乎只有这个解释是最合理的,至于真相究竟如何,舒颜不得而知,也没工夫再去琢磨,她现在该考虑的是自己的出路,即便今日避过这毒汤,若是不声张,姨母肯定还会想别的法子谋害她,若然闹掰,指不定还会直接对她下狠手,看来她得另想法子,趁早离开这儿才是。
左右那大户人家她也不稀罕,晴云若是想嫁,那就让她去好了,嫁过去会是什么后果,会否被忠勇公夫人揭穿,那都是她家的事,与她再无关联,她只想保住这条小命!
思及此,舒颜心生一计,嘱咐采雪不要将此事说出去,“你把汤端走,就说我没胃口,不愿吃,这些话权当没说过,我也不会出卖你,姨母那边我自有应对的法子。”
虽说此时天已擦黑,但为防西林觉罗氏起疑心,舒颜还是决定当晚就过去跟她表明态度,说自个儿在老家里已有心上人,很是想念他。
西林觉罗氏不觉起疑,“哦?是吗?以往怎的没听你说过?”
就猜她会这么问,舒颜一早就想好了说辞,拈着手帕搁在眼角嘤声啜泣着,“当时我娘也在场,我也就没好意思说实话,怕我娘回去找人家的麻烦,其实我跟狗蛋儿哥是两情相悦,虽说他家不富裕,可他对我好啊!
我虽是乡下姑娘,却也有自知之明,像我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哪配嫁到大户人家?去了也会露出破绽,叫人笑话,甚至招来杀身之祸!相比之下,我宁愿回去跟着狗蛋儿哥,如今这选秀也算是过去了,姨母就让我回家去,成全我们吧?当我求您了!”
舒颜随口编个名字,料想姨母也不会特地再派人去追查是否有此人吧?这名字如此普遍,即便她去查,指不定还真有叫这名儿的,好歹能圆过去。
心下暗喜的西林觉罗氏故作为难道:“可你若是走了,到时候富察家来娶亲,我可怎么办呐!”
这妇人早就想好应对之策,却在这儿假惺惺,忍下翻白眼的冲动,舒颜假装好心的给她出主意,“要不您再跟晴云姐姐说说?我们这小门小户的只求个安稳即可,但姨丈可是当官的,若能与富察府做亲家,对他的前程必有帮助,大好的机会,晴云若是错过多可惜。
她才是真正的名门闺秀,知书达理,配得上大户人家,我嫁过去只会徒添笑柄罢了!再说我若负了狗蛋儿哥,他一定会很伤心。”
提议的态度诚恳且自然,力求让西林觉罗氏认为她是真的不想嫁。
原本西林觉罗氏还想着该怎么除掉她,这么一来,倒省得她费工夫,但还是要装作很为难的应承,
“你已经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们母女对你感激不尽,既然你有心愿,我这个做姨母的自当成全,至于亲事,我再想想旁的法子,你不必担心。”
得她应承,便算是成功了一半,今晚已是来不及,夜里赶着上路只会令人起疑,唯有等明日一早再走,虽说她已主动请辞,但为防西林觉罗氏反悔,半夜害她,当晚回房后她便将门窗锁死,不让人进来伺候,一夜浅眠,她也没敢睡太沉。
听闻母亲打算放舒颜离开,晴云倏地抬眉,黑亮的眼眸闪着精光,浑没了之前的柔弱气息,重重地将盖子往杯沿上一扣,她那提醒的声音明显带着一丝不悦,
“额娘怎能放她走?她可是顶替女儿入宫选秀之人,万一出去乱说话,岂不后患无穷?”
“可她毕竟是我妹妹的女儿……”
西林觉罗氏的话未说完,就被晴云骤然打断,“那是她的安危重要还是女儿的性命重要?”
“当然是我宝贝女儿的命更重要!”那几个儿子都不怎么争气,她就指望着女儿嫁个好人家,将来也好享清福,难得女儿想通了,西林觉罗氏当然要为她铺好路,
“为娘的意思是,她毕竟是咱家的亲戚,若然在这儿出事儿,我那个妹妹肯定要来讨要说法,到时候惊动外人更麻烦,当然我也不可能让她活着回去,毕竟最近不太平,半路上容易遇到劫匪,舒颜若在回去的路上出什么意外,那可就与咱们无关……”
接下来的话,不必她再细说,料想女儿已然明白。
转了转眼珠,暗自琢磨了会子,晴云也觉得这个法子可行,便依她母亲之意,假意放舒颜离开。
她们母女暗自筹谋,殊不知忠勇公夫人得知赐婚一事可是极为不满,“皇贵妃明知我属意于谁,也答应帮我安排,太后不是凤体违和,不管这届秀女之事么?怎的突然想起给你赐婚?”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那拉氏遂问坐在一旁品茶的三儿子,“瑶林,你最近可有去见过太后?”
被母亲问话的福康安镇定自若的抬眸,搁下茶盏回的十分严谨,“近日皇上总让我翻看户部的一些档案,打算将我调去户部,孩儿两厢繁忙,算来还真有一段日子没去给太后请安,多谢额娘提醒,明儿个孩儿就去向太后谢恩。”
听着三弟这般睁眼说瞎话,一旁的福隆安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来,那拉氏当即不悦,“珊林,娘在说正事儿,你笑什么呢?”
“呃……”福隆安看向三弟,福康安眸带警示的瞄他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只干咳了一声。
那拉氏见状更觉这两兄弟有鬼,总感觉这事儿没那么简单。